“想不到禁地会在四面环水的天幕林里。”
他们坐在木船上,白林坐在船头划着木浆,江深端着烛台坐在船尾,仰头瞧着这黑水域里生长出来的树木。
“这些树好高啊,几乎快把天遮完了。”细细看去,像一个个拉长的鬼影,默不作声地站在水里,无声地盯着他们。
白林:“无悔山庄的禁地挺有意思,用水来隔绝禁地,想进去确实要花一番功夫。”
幸好他提前打听好禁地的情况,所以白天用了两张替身符,变出来的纸人代替他们,一如往常地作息,该吃吃,该睡睡,该露面就露面,这样一来绝不会让人起疑心。
安排好一切后,他们晚上来到岸边。
白林折了一只纸船,再用符箓让它凝成实体,他们坐着凝成实体的木船晃晃悠悠穿过水域。
因为入夜了,天上又开始飘黑雪。
白林抛出水扇,飞出去的水扇变得和木船一样大,刚好在上面为他们挡住黑雪。
“第五泫箐真的躲在禁地里吗?”
“还不清楚,但是我敢肯定禁地里绝对有秘密。”
江深托着下巴,看了眼火光中漾起的水纹,“我不明白芈月为何执意要让第五泫箐复活呢,难道是因为她太爱第五泫箐?”
芈月是老夫人的名字。
“我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感情,只是觉得就算是爱,现在这份爱也扭曲变形了,为了复活心爱之人要牺牲自己的孙子,简直是恶魔。”
“可不是嘛。所爱之人的魂魄进入孙子体内,以后她要一直看着用孙子身体长大的爱人,又不能在一起,还有血缘关系……噫,感觉好变态啊。”江深开始后悔自己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展开想象了。
“最可怜的是古云溪,如今丈夫不是她的,孩子也没了。”
白林:“放心吧,我想她会振作起来,日后也会找出真正属于她的幸福。”
他们说着说着,突然水里一阵翻腾,船底被什么东西击打了几下。
“小心点,水里有东西。”白林道。好在船不是真船,是符纸变的,有符箓加持,才没有翻船或是毁坏。
江深稳定心神,四下查看,没看见异常,然而下一瞬脊背一凉,他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灰蓬蓬的毛物扎进水里。
“刚刚有东西冒头出来了,是个活物,我发现了他,他又躲进水里了。”
“看清他长什么样了吗?”
“呃,好像一身都是毛,缩手缩脚,像个侏儒。”
白林沉吟后,“深深,还记得我说过会交你画符吗,我觉得现在就是个好机会。”
“你想干什么?”江深有不好的预感。
白林笑了笑,过去将他搂在怀里,胸口贴在他柔软无骨的背上,通过他的右手握住符笔。“我习惯魂力画符,可是你已经忘记如何使用魂力了,所以我送你这支符笔,你以后就用这支符笔来绘制符箓。”
江深被他的体温包裹,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都忘记问他魂力是什么了。
“深深,集中注意力,我现在教你画风符。”
江深僵硬地跟随着他执笔在空中笔走龙蛇,短短两秒间,一个一笔完成的符纹散发着浅浅蓝光,漂浮在空中。
接着笔尖一点,风符进入水中,水里多了几个旋风,搅得水里呼呼作响,树木根部都裸露在外了。
之前见到的灰蓬蓬不想搅进去,所以在找地方落脚,可是那些能落脚的地方都暴露在白林他们眼里。
灰蓬蓬毛了,跳到船上朝他们呲呲呲乱吠。
白林诧异,“好丑的家伙,一身都是毛,像个矮小圆润的狗狗,可又没尾巴没耳朵,又不像是动物,难道真是个长毛的侏儒?”
灰蓬蓬的毛太长了,遮住了脸,他听不懂白林在说什么,但他动物般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白林说的绝不是好话。
所以他想扑过去咬死白林,谁知刚跳到一半,江深一抬脚把他重新踹回水里。
江深收回腿才发觉不对,“糟了,你好不容易把他逼上来,我又把他送回去了。”
“没关系,送回去也好,我就能再多教你画一道符。”
“这次是雷符。”
二人再次绘制出一张白色雷符。
雷符落在水里,数道雷电风驰电辙般在水中布下密网,让灰蓬蓬无处遁形,全身毛发炸开,浮在水面犹如一团发菜。
白林把他拖上船。
见他被电的半死,白林过去用脚踢了踢他,“会说话吗?”
“会。”声音有些沙哑,嗓音晦涩,像是很久没开口说过话了。
江深微微吃惊,这东西居然真的是人。明明连五官都看不见,全都被毛发裹着。
白林问他:“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我不记得我是谁了,我只记得我是奉命在这里看守一个人。”
“这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
江深:“等等,你不是第五泫箐?”
灰蓬蓬跳起来,“我知道第五泫箐,我听那个老女人叫的就是第五泫箐。”
他莫名的手舞足蹈,说的话让江深有些迷糊,不过白林听懂了,他说的老女人应该就是芈月,至于第五泫箐应该是他看守的那个人。
“既然你守着第五泫箐,那你现在就带我们过去见他。”
“不行,不可以,我不能让你们去!”
灰蓬蓬反抗着要跳入水里,白林没拦他,只是在他即将跳下去前淡淡地说了句:“如果你想再尝尝被电击的滋味,就尽管往水里钻吧。”
显而易见的威胁,灰蓬蓬听懂了。“我、我带你们过去。”
木船划了半个时辰,终于走出天幕林,来到水域尽头,那里是一座从水中拔地而起的小山丘。
如此阴森的环境,小山丘美的宛如人间仙境。
他们跟着灰蓬蓬往山阴走去,一路上看见了许多灵植灵草,这般美丽的地方,似乎是被人精心设计过似的。
“第五泫箐的魂魄住在这么美的地方啊。”江深感叹道。
“是很美。”白林揶揄道,“我怎么感觉这里很适合携一人归隐啊。”
灰蓬蓬带他们进到一间石室里,石室里只摆放着一个黑色鎏金边的棺椁。
四面墙壁痕迹斑斑,有被利器砍过,有被气劲打过的痕迹,到处坑坑洼洼,没有一块平展光滑的地方。
白林敏锐发现墙角有一些黑色煤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烧过留下的。
江深:“白林,棺材里躺着的人就是第五泫箐吗?”他凑近一点,“奇怪,你不是说他只剩下魂魄了吗,我怎么看他如此真实,好像不是魂魄,像是有身体呢。”
白林眉心微沉,看了看,果真是有身体。
莫非是他猜错了?
白林打量了一会儿棺中人,那人一身玄色长衣,衣服上有金丝刺绣的蟠龙,甚至那人左手手背上还有一朵妖冶的金色芍药。
“他就是第五泫箐。”灰蓬蓬告诉他们。“他是我的主人。”
江深奇怪地看着他,“你记忆不完整,都不记得他是谁,怎么还记得他是你的主人?”
灰蓬蓬没回答,抱着头想了会儿,“我有两个主人……”
江深睁大眼,急切询问:“另一个是芈月吗?”
“才不是什么芈月,我的另一个主人很好很温柔,就是有点任性,但是他爱极了主人,他们是一对恩爱眷侣。”
白林表示酸了。
江深听完,总感觉哪儿不对劲,“可是芈月就是第五泫箐的妻子啊,你为什么说她不是你另一个主人?”
“妻子?什么妻子啊?我另一个主人也是男人,怎么可能做妻子。”灰蓬蓬闷声道。
“男人?!”
江深猛地看向白林,“他是不是记忆混乱记错了?”
“……”白林无言以对。
白林觉得这无悔山庄的秘密越来越多,从灰蓬蓬出现,再到第五泫箐的另一半浮出水面,他真不知继续深挖下去又会蹦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许久,白林才道:“我有点相信他说的,这里好像原本不该如此空旷,有些东西被人为毁掉了。”
“啊?”
“这里或许是第五泫箐曾经和所爱之人生活过的屋子,有人刻意破坏了这里,唯独没有伤害第五泫箐的身体。”
江深垂眸一瞥,“好奇怪,这个第五泫箐为何死时这么年轻,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而已。”
不是死了十年吗,而且死的时候也该是个满头白发,皱纹横生的老头啊。
“原来他是修士。”白林恍然大悟。
他猛地扼住棺中男人的腕心,灌注灵识。
江深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他很是安静,没去打扰白林。
很快白林松手,“他的魂魄不在了。”
“不在了?该不会是夺舍成功了吧?”
“不对,我探查出来他魂魄离体已经有十年以上,是命数到了才会脱离身体,也就是死后魂魄离体,他已经步入轮回道去投胎转世了。”
江深:“第五泫箐去投胎了,那不可能再夺舍,难道是你猜错了?”
这时灰蓬蓬突然嚷道:“我家主人去找爱人了,他不要这具皮囊了。”兴奋说完后,他又不爽地跺脚,“就是有个又老又丑的女人老是来烦主人,每回都说什么一定会让主人醒过来,真是可笑,主人都去转世了,怎么可能再醒过来嘛。”
听罢,白林和江深对视一眼,他们心中隐隐有了一个难以接受的猜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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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山庄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