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不要离开你。”小宝虽然年纪不大,但其实人挺聪明的,一听到她娘要把他过继给姑父姑母,他便委屈扒拉地抱住他娘的腰拒绝。
“你闭嘴!”胡一画真是见不得幼子这不争气的蠢样子,咬牙低吼让他住嘴。
“因为,我家小宝虽没跟在我家妹子他们夫妻身边长大,但是逢年过节时也能常常见着。而你家的孙子,估计我家妹夫生前别说时常见到,怕是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吧?”
“这按照人之常情,要是你选嗣子,你是会选一个自己熟识的,还是选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
“你,你,你一介村妇,不知道哪里杜撰出来的故事,竟妄图忽悠我们众人,我信你个鬼!”
颜师是读过书的,也是知道孙丞相立嗣这件事的,他惊讶的在于,这一个不起眼的乡下女人,竟然能如数家珍说的头头是道,但是,他却不绝不相信,其他在场的粗鄙莽夫们也知道。
“确有此事。”一个围观的书生摸样的年轻男子出声证明。
众人见此情形,又开始纷纷议论,立嗣还可以立大小舅子的儿子,真奇怪了嘿。
“我家卿儿已经给我家哥哥嫂嫂他们披麻戴孝送出殡了呢,你家儿子有吗?”颜如玉脆如黄鹂的声音传来,乱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又恢复平静,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去寻那声音来处。
而颜如玉说完话,早就在众人看过来前,就又娇羞地小碎步跑到她爹身后,躲起半个身子,低头垂目,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儿。
“那你要这么论的话,我家兰兰妹妹,不仅给我姑母披麻戴孝了,还给我姑父摔盆送殡了呢。你家的小孩有吗?”
按照规矩,只有亲生子才有资格摔盆送殡。
“阿银哥。”白玉兰看到白银一只胳膊架在康大栓的脖子上,在他的支撑下,单腿一蹦一跳的站出来,她正要上前搀扶,不料被人家亲娘----胡一画抢了先。
白银挥开了阻拦他的亲娘,接着为白玉兰撑场子:
“而且,我姑父走时,我就在当场,亲眼看见兰兰跪地磕头,亲耳听到兰兰叫我姑父爹爹,叫我姑母阿娘,他们两位也都应了的。
这不就说明,他们已经认下了兰兰为嗣女?既然有女儿了,就是有后了。按照民规,这种情况根本不需要考虑立嗣的问题吧?”
胡一画听了白银如此这般一说,伸手就捏着儿子的手臂狠狠地拧了两下:你个狼心狗肺的,不向着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反而去帮老三家那个丑丫头,真是气死老娘我了。
没想到他竟然硬生生忍住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见他皱眉,胡一画顿时也不气了,又没忍住,改为给他揉揉刚才被自己拧了的地方。
“你是你兰兰妹妹的亲堂哥,你的话不足取信。”颜师冷冷地表态。
“那我呢?”康大栓站了出来。
由于性格沉闷,又是山上下来的,他总是特别怕人更惧人群,是以,他一直都没出声。
但是,他觉得,他此刻必须站出来,即使裤管下的腿肚子已经开始扭麻花,他还是努力站直身体,鼓起勇气说道:
“我家住在隔壁山上,在救回颜掌柜之前,跟他家的人任何一个人都不认识。
颜掌柜死前,就躺在我家的堂屋,我家里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这位姑娘,”他伸出右手食指向了白玉兰,“当日确实磕头拜了颜掌柜夫妇做爹娘,他们夫妻也都认下了的。”
“你个大胆小子,长辈说话不要插嘴。”颜师被白银和康大栓怼地无言以对,只好抬出辈分来试图压制。
“哦,叔爷爷,如果我没记错,刚才如玉姑姑也插话了吧?您刚才咋没想起来这茬?”白玉兰张口便质问起来。
“你!” 颜师被几人一连顶撞,却找不到破绽,无法回击,气得一甩袖子,他转身竟就坐椅子上,端起茶杯,喝茶去了?!
白玉兰正以为事情就要结束的时候,那个颜如玉又开口了:“可是,大家都知道兰兰你的身体不好啊。俗话说,是药三分毒。你常年喝药,这日积月累的,就怕将来于子嗣不利,那我堂哥这一脉岂不还是注定要断绝?”
看看吧,食人花再次张开血盆大口,一张嘴就直击要害,就是要咬死你不偿命呢。
白玉兰前世在商海沉浮十余年,岂能被个小姑娘当众羞死?
于是,她也用最轻柔的语气,最懵懂无知的神情,关心对方:
“如玉姑姑,那天听你说,到了下个月初,你就要过十六岁生日了,是吗?咱们这里的习俗,女孩子过了十六岁就能嫁人了呢。
可是,你为什么还没定亲呢?你都这样大的年纪了,是不是特别恨嫁,特别想跟男人生孩子啊?
如果你要说,你已经有了心仪的男子,很快就会成亲的话,我不介意,将我姑父的家产都留给你的儿子,你看如何?”
嗡一下,现场炸了!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众人的话语都夹杂了一些瑟瑟的词语,还配上了意味深长的眼神交流,甚至还有几个老男人猥琐地直往颜如玉身上扫视。
颜如玉虽然嘴毒,但毕竟是个有点文青气息的古代小姑娘,她哪里能料到白玉兰竟然能回怼地这样……直白,又这样……粗/俗。
再加上敏感如她,也已经感受到周围众人的态度变化,尤其在场的男子,不论老少,不分丑俊,他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变得那样暧昧不清。
她这次是真的羞耻到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于是,只好手帕捂着眼泪,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
而此时,颜宅大门外,贴着几个吃瓜症重度患者的耳朵,他们听了老郭说的遗嘱的事情,实在忍不住好奇就跑来听墙根儿。
奈何无论他们怎么转换位置和角度以及耳朵,仍然什么也没听见,正当他们准备撤离是,那门竟从里面“唰”一下大开。
“杀人了,快跑!”一个人影“嗖”地从门内闪出来。
颜家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随即又传出恐怖的叫喊声: “杀人了,快跑!”
门外偷听得几人先是听到门内传来的声音,下一秒就看见一个人影“嗖”地闪出来,一下子就被吓到,尤其那黑影后面突然涌出来的一堆人,各个面露惊恐,踉跄着往外门外挤出来。
小青夹杂在人群中的,大声哭喊:街上有郎中吗?有郎中吗?快救命啊,求求了。
赵郎中因为跟着白玉兰一行去救颜辉,年纪大了经不得被山路颠簸,回来后就一直在家休养。而且,现在去他家请他过来也定然来不及啊。
于是,小青只好一路跑向最近的医馆去找别的郎中,一边走一边大声喊,就希望路上行人街边各店铺里的客人中刚好有郎中呢。
上天还真是厚待她的,还真让她给遇上了一个,这不,斜对面街角那个面馆门口就有一个。
刚才面馆的食客正在吃瓜颜宅里面遗嘱的事情,结果突然听到“杀人了”,又看到人群从颜家那个方向涌过来,很多人害怕,就随手丢下铜钱或者留下碎银子跑出面馆,跟着人流“逃生”去了。
其中有一个穿着又破又旧道士袍子,看起来干吧瘦的老头儿,也趁机背起放在凳子边的幡子,弓起腰想溜之大吉再吃一回霸王餐,不巧被面馆伙计阿黄逮个正着。
此刻,干巴老头儿被人捉住,正不知如何是好,一听到她的喊声,那老头儿眼珠一转,老腿一伸,就绊倒了小青。
小青从地上爬起来,吹着蹭破皮的手掌,忍着疼张嘴就要骂人。
那干巴老头儿却抢先说道:“我是神医,快给我三个铜板,我去跟您救人。”
“真的?” 小青闻言,先是惊喜,但仔细一瞧他那副落魄相,怎么也不像神医啊。
小青看着对面的酸臭老头儿,心下犯嘀咕:医术好的人,不都应该像赵郎中那样白白胖胖穿绸缎吗?
不过,她家姑娘也说过,有一些隐士高人就是很奇葩的,说不定是个真的呢,再说姑娘也等不了啊。
最后,小青还是决定领他回去,却被面馆的阿黄拦住。
得知事情原委后,小青狐疑地又瞧这干巴老头儿一眼:怎么我越来越觉得,他其实是个骗子呢?
那老头儿见状,赶紧加码:“喂喂,小姑娘,你可别耽误了你家病人啊!”
对对对,我家姑娘现在生死一线,我得赶紧回去救她!
小青赶紧从腰间摸出三个铜板给了阿黄,替自称“神医”的老头儿结清饭钱,这才能从他手里接过这个怪老头的衣领,拎他回去救人。
回去的时候,小青完全不顾那老头儿“哎呦”的叫喊声:“哼,你要是敢骗我,看我家姑娘的父兄们会不会饶过你!”
那老头被威胁着,瞬间菊花一紧。
刚才不是说这姓颜的家里,就一个独样的养女吗?哪里来的父兄?还们?
莫不是这家的养女联合亲生父兄们谋财害命,妄图侵吞这颜家的财产?
直到了颜家门口,逆向经过他们身旁的两个人说的话传过来,老头儿才将腹诽按下。
只听一个说:“哦呦,白老三真不愧是个老屠夫啊,你看他上去扑倒凶手的手法,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可不是,他那三个儿子也配合地好得很呢,堵嘴、拿绳子、捆人,配合得当一气呵成,果然家学渊源啊,哈哈哈”。
干巴老头儿:哦哟,所以,她家姑娘的父兄们都是杀猪的大汉?突然一个冷颤袭来~:要不,老夫还是想个办法溜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