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被逼着吃了点粥,他每吃一口都想要吐出来,可看到乔适和楚暗期待的眼神,他只好硬着头皮吞下去。
勉强吃完一碗粥,夏元夕进来了,看到楚辞在,这个一向温和的人也有些生气了:“小辞,你怎么不听话?”
楚辞第一次畏惧地看他,嗫嚅道:“夏少,我……担心少爷。”
“你家少爷有我担心呢。”夏元夕镜片后的目光很冷静,“我留在这儿,就是为了帮凌歌度过危险期。”他看一眼楚凌歌床头临时安装的那些医疗器械,微微苦笑了一下,“以后我干脆兼任楚家的私人医生好了。你们主仆俩,一个接一个出事。不过,也怪我没把医院看管好,竟让人从我的地盘上把你劫走了。”
“这个不怪夏少,怪我……”胸口一阵剧痛,冰冷的气流从胸腔里涌上来,冲进喉咙。他止不住咳嗽起来,却唯恐惊到少爷,努力克制着。
夏元夕见他这样,也忍不住心疼,柔声道:“没事的,你别憋着,反正你家少爷也昏迷不醒,他听不见的。”
一句话说得楚辞心头大恸,几乎再次落下泪来。他眼巴巴地看着夏元夕:“夏少,我家少爷……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夏元夕拍拍他的肩:“你动手术那会儿,你家少爷也是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跟他说,要相信小辞,相信我。现在,我也用同样的话对你说,相信我吧。”
他走过去检查了一下楚凌歌的状况,对乔适道:“乔叔,你去休息吧,我来照看他俩。”
乔适忙道:“那怎么行?今天已经麻烦夏少一天了,你也累了。我在这儿守着,他们俩如果出什么状况,我会及时通知你的。”
夏元夕见他坚持,只好点头:“好,那我回客房去。”临走又道,“乔叔,请看着点小辞,别让他乱动。”
乔适道:“好,好。”
楚辞只顾侧着头,痴呆呆地望着少爷,没听见夏元夕的话。夏元夕看着他的样子,叹气,摇头,走了出去。
这时候端木彦打来电话,问乔适少爷怎么样了,乔适道:“这一夜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就没事了。”
端木彦极度自责:“都是我疏于防范,竟然不知道敌人是谁,为什么要杀家主。”
“这事等少爷醒来再说吧。”乔适压低声音,道,“少爷的情况,我叫家里佣人绝不外泄,只是,少爷怀疑有家贼,我却还没头绪。”
“我知道,这两天,我试图截获家里佣人对外发出的手机短信,只是还没有发现什么。乔管家,你只要帮忙留意他们的动向就行。”
“好。”
夜晚,须弥山东麓,一大片树林围绕着一座高高的院墙,这里林深幽密、树木参天,外面的人如果不走进来,根本不会发现林子里还有一座宅子。
这宅子分为前后两进,前面是两层楼房,后面还有一栋木屋。院里种着很多高大的树木,看树龄,这间宅子已经有些历史了。
院墙高大而斑驳,墙上挂满藤蔓。明明遍眼绿色,可仍然有种幽冷僻静、仿佛与世隔绝的感觉。
而那栋木屋,静静地藏在树木间,透出几分神秘。
木屋里有灯光透出来,有人踩着楼梯往上走,那是一个身穿黑衣黑裤的男人,从背后看,他的腰身极细,比女人还要细。
有名穿碎花筒裙的女仆在前面引路,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灯笼光映出她的样子:她皮肤微黑,头发长而卷曲,眼睛很大、鼻梁很高,看长相和穿着,有点像泰国人。
她上前敲门:“裴爷,Gowen先生来了。”说的是带着浓重口音的英文。
“让他进来。”里面传出慵懒的男声,也是说的英文。
房门推开,女仆侧身让过:“Gowen先生,请。”
Gowen走进去,里面的灯光射出来,照见他的眼睛,那双眼睛犹如一泓秋水,泛起清凛凛的光。他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若是扮成女人,也必定是极美的。
屋里最深处有一张床,床边放着一组沙发。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那男人有着麦色的肌肤,眉眼黑而深邃,嘴唇很薄,头发卷曲、浓密,身上穿着一件银色的睡袍,敞开着胸膛,露出健壮的肌肉。
“Gowen先生,我去给您倒杯茶来。”女仆躬了躬身,退出去。
叫裴爷的男人冲Gowen招手:“过来。”他说的是中文。
Gowen走过去,低声叫:“裴爷。”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裴爷扬起唇角,露出一个邪肆的笑容,猛地一把把Gowen拉到自己怀里。Gowen措手不及,几乎撞到他脸上。裴爷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眼里光芒更炽,那是一种充满侵略性和占有欲的光芒。
他在Gowen耳边一字一句道:“‘不过是一个被男人压的贱货!’高文,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高文的脸刷地白了,他猛地推开裴爷,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身上安了窃听器你都没察觉到。”裴爷淡淡一哂,“昨晚,在你去医院前……”
高文一怔,随即想到什么,拿出自己的手机,逼视着裴爷:“在这里?”
裴爷点点头,那表情在说:你还不算笨。
高文变色,突然把那手机往地上砸去,手机后盖脱落,同时有样东西掉了出来。
高文一脚把那东西踩成碎片。
裴爷的眼睛骤然眯起,一道锐利的目光射出来,可是他很快笑了,放柔声音道:“你生什么气?我还不是因为关心你?”站起身,去摸高文的脸,“可你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在恨我,你不愿意?”
他的指腹摩挲着高文的脸,高文微微往后缩了缩。裴爷不容他逃避,伸出一条手臂,勾住他的脖子,然后,狠狠往他的嘴唇上压去。
这个吻完全没有温情脉脉的味道,而像惩罚。高文的嘴唇被咬碎了,他舌尖上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他挣扎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在求饶。
裴爷这才放开他,盯着他的眼睛。高文喘息了几下:“我,我是为侮辱楚辞才说的,跟您无关。”
裴爷扯着嘴唇笑了,伸手拍拍他的脸:“很好,可是,你成功惹怒我了,今晚,我要狠狠惩罚你。”
这时候,女仆在外面敲门,裴爷说了声:“进来。”女仆端茶进来,送到茶几前,跪下,放好茶杯,抬眼看看裴爷。裴爷道:“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女仆出去,带上房门。
裴爷坐下,翘起二郎腿:“这次,你干得很漂亮,做掉楚凌歌,就像砍掉青狼的一条臂膀。”
高文舔了舔嘴角:“是裴爷的计划完美无缺。楚凌歌根本没想到,我们的目的不是跟他谈生意,而是引他来除掉他。而且,还要借他最信任的人的手。”
裴爷斜了他一眼,挑眉:“不生气了?”
高文垂下眼帘:“我不敢。”
“不敢?”裴爷饶有兴味地笑了,“你刚才可像一只炸了毛的猫。”见高文不说话,他伸出手,在他腰上捏了一把,“不过,我喜欢你这种调调。”
高文微微颤抖了一下:“……是。”
因为有乔适在盯着,楚辞只好乖乖闭眼,安分地躺在床上。可他没有睡着,他的耳朵一直在捕捉少爷床上的声音。少爷一直无声无息地躺着,若非心电监护仪上还有心跳、血压数字在不断变化,他会让人认为是一具尸体。
下半夜时,乔适撑不住,靠在椅子上打盹。
楚辞睁开眼睛,悄悄下了床,他跪到少爷床前,伸手,摸到少爷放到被子里的手。
他与他十指相扣,心里不断地唤:“少爷,少爷,您快醒来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的两条腿已经麻木,少爷的手指忽然轻轻一动。
楚辞刹那间睁大眼睛,紧张地看着枕头上的脸。
少爷漆黑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一点点抬起来。楚辞贴紧床沿,用极低的声音唤:“少爷?少爷?”
楚凌歌的视线慢慢凝聚,有了焦点,他慢慢侧过头,看着跪在床前的男孩:“小……辞……”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
楚辞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少爷,您,您醒了……您终于醒了……”他一个头磕下去,哽咽难语,“少爷,是我的错,是我该死……”
乔适被惊醒了,他欣喜地站起来,俯身看着楚凌歌:“少爷,您醒了?觉得怎么样?”
楚凌歌费力地动了动嘴唇:“乔叔。”
“是,少爷。”乔适把耳朵凑过去。
“把小辞……拉回床上去……他再敢动……就把他绑起来……”
楚辞颤声喊:“少爷……”
楚凌歌闭上眼睛,吐出一个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