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节哀,”海因茨循循善诱,“那也就是说之前起诉那只罪雌的领头虫就是您的叔父?”
“是啊。”奥托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海因茨放缓语气,有些小心地说,“有没有可能这其中存在什么误会?”
“误会?”奥托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怎么可能?现场六名阁下死亡,只有他一名雌虫,哪有什么误会?”
“您别激动,我只是有些疑惑,”海因茨做了个安慰的手势,开始不熟练地套话,“在帝国伤害雄虫阁下可是重罪,应该不会有雌虫这么傻吧?而且他明知自己犯的是死罪,怎么不逃跑?”
“阁下,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奥托不赞同道,“我们为什么要考虑罪犯是怎么想的?说不定他就是讨厌雄虫阁下,嫉妒子爵阁下,见不得有虫过得比他好呢。”
“至于为什么不逃跑,呵呵,当时恰好发生爆炸,他晕倒了。而且他后来不是跑了嘛,不过又被军方抓回来了,”奥托幸灾乐祸地摊手,“可见他跑不掉,虫神也救不了他。”
“可是如果爆炸剧烈到可以让前军雌晕倒的话,”海因茨说,“阁下们的尸体一定也收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吧?”
“那是自然,”奥托适时流露出悲伤的表情,“阁下们浑身都被烧焦,面目全非了。”
“那你们怎么知道死去的就是那六名阁下们,而不是别的什么虫呢?”海因茨想了想说,“会不会死亡的其实不是阁下们——”
“是DNA检测,”费利克斯打断他,“此事涉及子爵的阁下,军方介入后立即检测了DNA是否匹配,并且兰泽林子爵还不放心,自己出钱找私虫机构又做了一遍。”
“所以尸体的身份没什么疑点。”
“这样啊,”海因茨继续思索,“那天云星不是在帝国北方吗?而且据说那里寒冷异常,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阁下们为什么会去那里?”
“嗨呀,阁下们都还未成年的,玩心重,贵族家教又严格,想出去散心还需要理由?少年嘛,基本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实不相瞒,我高中的时候还离家出走过呢。”奥托不以为意地说。
海因茨:“……”
“之前他们偶尔也闹着出去玩,六名阁下的同行侍卫可不少,谁想到就出事了。”
“那事故发生的时候,侍卫们都在哪里?贵族的侍卫们不至于打不过一只雌虫吧?”海因茨问。
“因为那时候是阁下们商量好一起偷偷跑出去的,谁知道他们偏偏——”奥托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他狐疑地眯起眼看向海因茨,
“…莫非您在替罪雌开脱?”奥托已经反应过来,他的眼睛本来就是上挑的细长眼,此时更显得像狡猾的狐狸,“阁下,请恕罪,但这不是您应该做的事。”
“您不会是被那名罪雌蛊惑了吧?”
“…哈哈,怎么会呢。”海因茨背部已经冒出冷汗,黏腻地把病号服贴在他的身上。他不舒服地伸出左手把它们强行分开。
“哈!我就知道,之前他们就说那名罪雌诡计多端,”奥托注意到他略显僵硬的表情,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阁下,您是善良正直的A级雄虫,总有有心虫不怀好意地靠近您。您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不是的,”被雄保会盖章善良的海因茨说,“他并没有做什么,我也没有——”
“嗨呀,您不用替他隐瞒了,他已经承认了。”
“什么?”海因茨吓得心脏停在胸腔半空,半天落不下来。
“他已经承认曾经胁迫您替他治疗伤口,您不必害怕,也不用担心会因此受到责难。雄保会向您保证,您不会再收到他的威胁了。”
诶?海因茨背在身后的左手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赶紧伸出右手握住左手手腕,想要强行将抖动压下。他可曾经是外科医生,手稳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现在,他的右手居然跟着一起颤抖,好像有一只电动牙刷代替他自己控制着他们,就像他曾经见过的那些特发性震颤的病人一样。
他连奥托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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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现在想做的是救那只雌虫?”费列克斯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海因茨,你疯了吗?你想和帝国中央法庭作对吗!”
海因茨低垂着头,没有说话。他极力想控制住双手的震颤。
一会儿,他的手终于停止了抖动,他站起身往医疗室门口走去。
“你去哪?”费列克斯大声道。
“…厕所。”
“屋里就有。”
“……我去走廊走走。”
“我陪你一起。”
“不用,”海因茨回头看着费列克斯,“我自己去就可以。”
“…你如果想让他少受点罪,现在就不要去看他。你过去他也不可能被释放,看守虫等你走了之后说不定会变本加厉。”费列克斯又拿出一根烟叼着,他狠狠咬了两下烟的滤嘴,还是开口了,“你现在最好什么都别做,如果不是生怕他活过今天的话。”
“…抱歉,”海因茨低垂眼睫,他的睫毛在轻微颤抖,“我只打算在走廊上远远看一下,是我欠考虑了。”
费列克斯看着弟弟,他已经把滤嘴反反复复咬了好几下,滤嘴从原本的立体圆柱形变得很平很扁。
他把烟从嘴里拿下来,想了想放回了烟盒中。
“他被关押在飞行舱后方,第四军团在看着。你散步也不可能看到他。”
费列克斯收起烟盒,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要我替你去看看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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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驾,麻烦帮我开一下门,”费列克斯走到飞行舱关押乌韦的地方,“我有事要问他。”
“不好意思,将军,”第四军团的虫并不买他的账,“我们将军刚刚吩咐过,他不在的时候不允许任何虫来见他。”
“和A级雄虫阁下有关的话也不行吗?”费列克斯淡淡看着他,“关于我弟弟,我有事情要问他。”
他其实很讨厌帝国对雄虫的这类特权,但眼下并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
看守虫明显地犹豫了。
“实在不合规矩也没关系,不过之后万一阁下的身体出现任何闪失,雄保会那边我是不会替你说话的。”
“…请您稍等,我请示下长官。”
看守虫慌忙拨通了他们军团长维尔纳的紧急通讯设备,可惜无虫应答。
“看来你得自己决定了。”费列克斯说,“不行的话我只能去雄保会投诉了。”
“…好吧,情况特殊,您这次可以进去。不过需要由我陪同。另外,您的个虫物品也不能带进去,他曾经逃跑过一次,我们都不想再出任何闪失,这点还希望您能谅解。”出于对雄保会的畏惧,看守虫最终还是让步了。
“可以,”费列克斯把配枪和烟等递给他,“放心,特殊情况嘛,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你们军团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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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的一声,关押处的门被打开了,看守虫领着费列克斯往里走去。
第四军团主要负责维护帝国的内部治安,一般不参与星海作战等对外活动。而并非所有的帝国通缉犯都需要大型飞行舱“接送”,因此这个微型监狱打扫得并不及时,地面和墙面上还留有薄薄一层不见天日的灰。
“就是这儿了,”看守虫领着费列克斯走到最里面的门前,“您请进吧,麻烦您快一点,我在外面等您。”
费列克斯点点头,接过了看守虫递过来的IC卡。
他瞥了一眼看守虫,对方立即有眼力见儿地退后了几步。
费列克斯刷卡开门,房间静悄悄的,只有液体滴落的声音昭示着这里存在活物。
这间房屋没有任何陈设,也没放什么工具。在飞行舱中他们并不需要审问罪犯,只是闲来无事可能会偶尔折磨一下他纾解下工作压力罢了。
而折磨一只缺少一条手臂的雌虫的话,只要绑起来拳打脚踢就足够了。
可怜的乌韦手臂和肩膀处被铐住吊在半空,大概是因为他的断臂还未长出,链条和钢钉粗鲁地穿插.进他的肩膀和背部肌肉,配合着皮质带子一同把他固定在房间中央。
他明显被折磨得累坏了,敏锐度大打折扣,有虫进入这间屋子没有让他立即醒来。
费列克斯默默注视了这只落魄的虫一会儿,正琢磨着如何开口,感应到有虫进入屋中的乌韦惊醒过来,他的身体像要从悬崖边掉下去一样抽搐了一下,钢钉附近再次涌出了几股血。
乌韦抬起头看向费列克斯。
“这衣服…您是…其他军团的?”他认出了费列克斯的军装,帝**团的服饰根据职责有所区分,前三个军团都负责对外作战,乌韦曾经是第二军团的,甚至还曾经拥有过这套衣服。
“我是海因茨·魏茨泽克的兄长。”费列克斯说。
“……”乌韦几乎瞬间避开他的目光,“您找我有事吗?”
“我来是想问问你,”乌韦虽然被吊在半空,但他此时正低着头,费列克斯足以俯视着他的头顶,“是你强迫海因茨给你治疗的吗?”
“……”乌韦轻声说,“他是这样说的吗?”
“现在是我在问你。”费列克斯的声音本来就偏低沉,乌韦并没从中分辨出情绪。
“…要是阁下这样说的话,那就是吧,”乌韦犹豫了下说,“毕竟他是A级雄虫,我之前不知道他等级这么…”
“…对于让阁下经历这样的事,我感到很抱歉。”
费列克斯的目光如有实质地盯着乌韦,像是在分辨着什么。
空气沉寂了一会儿,费列克斯才终于开口。
“他什么都没说。”
乌韦极为不自然地抬起头,和费列克斯对上了视线。明明是几乎一样颜色的瞳色,海因茨的眼睛常常是微风拂过的湖面,费列克斯的此时却有风雨欲来的架势。
“你…别死了。”这是费列克斯走到门口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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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列克斯有些挫败地坐在走廊上,那只被咬扁滤嘴的烟和其他完整的烟一起,安静地躺在他的烟盒中。
他把那只烟拿出来,剥掉外面那层纸,从中抽出几根烟丝来放进嘴里。
费列克斯现在身体和精神都很疲劳,海因茨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让他头疼过。他虽然曾经想过弟弟总有一天会离开他,但对象是帝国通缉犯的情况他确实没考虑过。他愤恨地嚼着,尖牙碾过烟丝,其中过量的尼古丁和焦油直冲他的天灵盖。
他生理性地呛咳起来,把嘴里的烟丝吐在地上。
该死,就不能换只虫吗,费列克斯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过了一会儿,他扔掉那根烟,站起来往海因茨在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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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列克斯回来的时候,海因茨正和不速之客维尔纳热络地聊天。
维尔纳没穿军方的制服外套,只穿着衬衫,他的头发也用发胶固定成了背头。他此时坐在之前费列克斯坐的椅子上,甚至还把它搬得离海因茨更近了一些。
费列克斯和维尔纳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心照不宣。
“第四军团的虫是都这么闲吗?”费列克斯冷笑道,“执行公务期间擅自离岗?”
“不至于,”维尔纳微笑道,“毕竟我们有副手嘛,军团长才能偶尔忙里偷闲,这点你不是最清楚吗?”
费列克斯和维尔纳是军校的同期,被如此讨厌的还比自己爬得快的同期嘲讽,费列克斯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色更黑了。
“嘛,不过我也该走了,”维尔纳见好就收,他对海因茨行了个贵族礼,“很高兴能有幸和您聊天,阁下。”
“您客气了,能听您讲这些趣闻我也愉快,慢走不送。”海因茨挥手回礼。
“你最好不要和他聊太多,”在维尔纳离开后立即锁门的费列克斯说,“维尔纳非常健谈且八卦,会给你传播出去的。”
“是啊,”海因茨笑道,“但也正多亏了他,让我知道了很多内部消息呢。”
“他都和你说什么了?”费列克斯直觉不妙。
果然,海因茨微笑看向他,温柔地开口:“费列克斯,我可以寻求你的帮助吗?”
忘了说,吸烟有害健康,未成年人不可以吸烟哦,费列克斯也是成年后才吸烟的;
费列克斯 be like:求助,唯一的弟弟似乎和一个嫌犯关系匪浅,现在劝他喜欢别人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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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返程(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