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症候群:中世纪[西幻] 第4章 第 4 章

夜色下，天空灰黑。

远方有一队灰色的人影，人影逐渐聚集，亮起点点火光。

乔羽向天边眺望，他的眼力变得特别好，数百米外的人举着火把，他都能清晰看出对方的身形。

前提是他要摆出【致命射击】的姿势，想象自己在瞄准。

既然能看清，乔羽就不急着靠近，他放慢脚步，开始仔细观察远方的那支队伍，他要先判断队伍的成分，才能确定自己适不适合跟他们同行。

看啊看啊，乔羽观察人们的衣着、姿态、位置关系，很快发现，这群人虽然大体上聚在一起，但细分来说应该是至少四个团体。

首先是一群穿长袍的人，这群人数量最少、年纪最大，但却十分受到其他团体的尊敬，不管是点燃火把还是在篝火取暖做饭，机会总是先留给他们。

其次是一群穿戴齐整且牵着马匹的人，这群人数量居中，但带着最多的行李，他们甚至还有许多专用的驮马，同样的，他们身上的金属反光也是最多的，乔羽相信那是一些盔甲和武器，初步推测他们是有实力的商人或者小贵族。

最后是剩下的两拨人，他们数量最多，看起来最贫穷困苦，有许多人衣衫不整，走起路来也疲惫不堪。这些贫苦人内部又分成了两拨，乔羽暂时还看不明白他们之间有什么区别。

也许是来自不同地区，所以分别抱团？乔羽只能如此猜测。

有了这些初步观察，乔羽心里也有了数，他认为自己可以靠近这支队伍，甚至他还有可能会受到一定的优待。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这身袍子。这袍子和队伍里穿长袍的那拨人几乎一模一样。

果然，当他举着火把靠近队伍的时候，立刻就有向他点头致意。那是一位瘦高的红发男人，衣着齐整，是商人一员。

紧接着一些贫苦人也注意到了他，他们彼此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当乔羽的视线和他们接触，他们要么畏惧低头躬身，要么虔诚地将双手放在胸口向乔羽深深行礼。

最后是靠近篝火的位置，那些年迈的穿长袍的人终于注意到了他。

乔羽刚才已经听到了许多谈话，他关于队伍的种种推测大多都是正确的，比如这些穿长袍的老者，他们全都是“学士”，是和乔羽来时的土屋主人一样的人，此时他们正在进行各自的朝圣旅行，刚好在通往港口城市的路上同行。

除了分析路上听见的谈话，乔羽还同时在心中完善自己的人设。他根据从谈话中了解到的世界信息，给自己编造的身份进一步合理化——他是隐居森林的“杜鲁派学士埃德蒙”的秘密学生，因为老师远行，他继承了老师的遗产，按老师的要求出门进行历练。

证据就是他会使用埃德蒙学士“亲传”的杜鲁派神术，可以施放法师之手和治疗伤口。

篝火旁，并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甚至都没有人对他开口进行询问，只是看见他身上那件长袍，就自然而然地把他当作自己人。

就好像这件长袍本身就拥有什么认证功能一样。

等等，它有吗？乔羽忽然怀疑起来。

乔羽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周围，篝火旁除了学士们还有一些跟随学士的年轻学生，他们的确都没有穿这种刺绣长袍。

而且乔羽还注意到许多学生在看他的时候，目光中都满是羡慕，尤其是在看他身上的长袍的时候。

这让乔羽越发怀疑这长袍本身是不是有什么魔幻属性，可以在物理层面直接区分学士身份。

就在乔羽想要好好研究一下学士长袍的时候，一个声音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又开始传教了。”

篝火右侧，两位学徒低声议论。

乔羽被吸引，顺着学徒们的目光向篝火外侧看去。

那边是一般领民和穷苦人的队伍，两支队伍中间，有一个身材瘦高的光头男人站了出来，他放下兜帽，露出真诚的面容向人群喊话：

“有人需要帮助吗？”

“有人需要食物和水吗？”

“有人需要治疗和照顾吗？”

“……”

好实在。

这样的开场白着实让乔羽愣了一下，他起初听到学生说传教，还以为会是那种关于教义的演讲又或者是一些导人向善的小故事鸡汤合集，实在没想到会是这么实用又简练的内容。

不过惊讶之后，乔羽又觉得这样的布道内容很有道理。

在这种“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环境里，还有什么比这些实在的现实需求更吸引人的呢，而且就这么几句话，的确涵盖了人们需求最主要的几个方面。

吃喝、医疗，精神寄托以及集体生活。

对于这些，来世的许诺远没有近处的依靠更让人感到安慰。

这时乔羽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看似没什么区别的普通人群也会分成两拨了。因为他们其中一拨是某教派的成员，而另一拨则是不信仰该教派的杂信人员。

当然那是之前，在光头男人的喊话结束后，两拨人开始交叉走动，逐渐融合在了一起。

不管信仰什么，人总需要吃喝、医疗和互相帮助。

此时不止是学徒，篝火旁年长的学士们也开始出现议论的声音。

“虚假的美好总让人盲目。”

一位白胡子老学士叹息。

“未必，多数人只接受救济，并不加入。”

“他们还在搞财产分享那一套，一般人接受不了。”

一位中年学士摇头。

“没错，而且他们没有神术。”

“这是最大的缺点。”

篝火照亮他的脸部轮廓，这位没牙老学士露出微笑，他的微笑像是会传染一般，许多学士都跟着他笑了，篝火旁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乔羽由此意识到学士们和那边的信徒们关系并不好，彼此甚至存在冲突的可能性。

想到这一点，乔羽悄悄挪动位置，坐到了学士圈子里稍微靠外的位置。他要远离信徒们，同时也和学士们不过分亲近。这样就算爆发什么冲突，也波及不到他身上。

而且，这边商人的数量也比较少，反而是马匹牲口比较多一些。虽然气味不佳，但是环境更让乔羽安心。

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太少，目前远离一切争端是十分必要的。

果然，就在乔羽换位置没多久，篝火那边就出现了大声的辩论。话题似乎是围绕“世间究竟有多少个神灵”、“哪些神灵是真神灵”展开的。

辩论的一方是学士学徒，主张身有无穷多个，凡是能促成神术的就是真神灵，而另外一方是信徒，主张神只有一位。

乔羽竖着耳朵去听，仔细从那些辩论的话语中间挑拣有用的信息，结合他从土屋遗产那里获得的小领地地图，充实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如果你们唯一的神真的存在，你们为什么不能施展神术呢？”

学徒的话挺有道理。

“我们当然有神术，我们的神术存在于所有神术之中，他是神术中最基础、最细分的存在。”

“所以我们不施展神术，但我们的神术却无处不在。”

啊，乔羽摇头，你要这么说的话那话可就不能这么说了。

嗯？

乔羽发现自己竟然无意之间更偏向学士一方，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披着学士长袍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他的屁股坐在学士们这边？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乔羽又把自己的屁股往外挪了挪，希望摆脱位置决定脑袋的状况，好让自己的思维更加清醒。

由于挪得太快，乔羽不小心碰到了一匹小马的马蹄。

突噜噜，小马打了个响鼻，低头用它温热的毛发轻轻磨蹭乔羽的肩膀。

这小马性格真好。

这样的互动无比温馨，乔羽没什么可送的，就随手从地上薅了一把草递给小马。他神情真挚，希望用自己的热情增加这份青草的诚意。

然而小马显然不懂这些，它愣在当场，久久无法动弹，肯定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随手薅一把草就当见面礼的。

“哈哈哈……我不是故意要笑哈哈……你太有意思了。”

一个青年从另一边的马背上滚了下来，笑着在地上打滚。

青年身穿白色外衣外袍，在草地上一滚就沾上了许多草渣。

不过他完全不在意，就这么横躺在地上，用手撑着头跟乔羽搭话。

“你既不接近商人，也不接近学士，更不接近那些光头。哈哈，我很少见到你这样有意思的人。”

青年笑眯眯，他的卷发是金色的，这在学士们口中属于北方血统，偶尔也有人说是冰雪蛮子血统。

听对方的话语，乔羽才意识到在他观察人群的时候，人群中也有细心的人在观察他，并且他进入队伍后的一系列举动已经给这些人留下了些许怪异的印象。

“我比较，嗯，孤僻。”

乔羽回忆了好一会才翻出这个词。

“哈哈，孤僻，你更奇怪了，你这么说话好像位爵士。”

青年咯咯笑着，忽然意识到什么，一下子正襟危坐起来。

“你是吗？”

他真以为乔羽有贵族出身了。

这么看来自己的行为还不算太怪。

乔羽摇摇头，解释说自己跟随老师隐居学习，不善于接触外人。

“是么。”

青年眯起眼，再次恢复微笑的模样，乔羽摸不准对方是信还是不信。

“我叫哈里，来自海峡对岸，西克兰、尼德兰、瓦尔角我都去过，如你所见我是一个克里特粉商人，经营最高级的漂白粉。”

哈里展示自己的白衣白袍，他说自家的克里特粉是最优质的漂白剂，效果比海峡沿岸的白岩粉好十倍。

乔羽问他怎么计算出十倍，哈里笑嘻嘻拍他的肩膀谄媚地回答他说只要你肯花钱你说几倍就几倍。

乔羽赶紧后退，发现这家伙自来熟得可怕。

不过他很快又觉得这种情况情有可原，因为他发现这队伍里的人不是太老就是太小，又或者太执迷，像他和哈里这样的同龄青年几乎找不出第三个。

等等，白衣青年，哈里？

乔羽终于反应过来，他想起笔记本上写的内容，当他获救的时候，笔记本认为救他的白衣弓箭手就是“哈里”。

“你见过我吗？”

乔羽忽然问。

“见过。”

哈里拿出面包，掰开与乔羽分享。

“现在不正见着么。”

所以这才是第一次见面？

乔羽往后瞧了瞧，发现哈里的确有一匹杂色白马，不过那是一匹驮马，带着哈里的货物。

哈里的身上也并没有能够长距离射重箭的强弓。

是巧合吗。

乔羽默默接过面包。

两人继续坐着聊天，哈里滔滔不绝讲述他本次行商的旅途见闻和个人感受，乔羽默默听着，对自己所处的地理、人文环境有了更多了解。

哈里真是个好人啊。

不过哈里的形象越发像个商人，和那个白衣弓箭手相去甚远。

看来笔记本上写的也不全是眼前发生的。

乔羽这么想着。

“对了，你是不是想找村庄践行，我可以帮你介绍，费用优惠。”

哈里真是个好商人。

“践行”是学士生活的重要部分，和“隐居”相对，践行是指学士去领地中任职，通过实践检验自己的研究和信仰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学士可以积累个人威望，从而向更高阶的评定进步。

凡是学士，想进步就必须“践行”、“隐居”和“朝圣”。

这是乔羽融入当地社会的好机会。

如果有一个商人居中介绍，那他的身份也会更加可靠，得到践行机会后，他通过任职积累履历，那他的身份就将无懈可击。

不过问题来了，介绍的确只需要一点钱，但问题是乔羽没钱。

他要去哪里赚一些钱呢？

又或者能不能不给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