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周围静的连都能听见蛙声。
“面……面……面……面圣?”
也不知道是谁在后面小声说了一句,顿时人群被惊醒,哗啦啦的跪倒一片。
宋云景后知后觉得跪倒地上,却被一双白皙的手扶起来,喜公公雌雄莫辨的声音传来:“天不早了,请宋学士跟着奴婢进宫吧!”
进……进……进……进宫?
不行啊,我还没准备好去见这封建王朝的第一统治者,我还没出新手村,只是个老纨绔,难道我的剧本拿错了,不是虐渣吗?不是宠儿子的路子吗?怎么会进宫?难道第一同志看上了我的美色,对了,我现在是直的还是弯的?
喜公公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的表情可以这么丰富,同时更加确定这位宋大爷是个心无城府的人,都半个棺材瓤瓤的人了,连喜怒于色都没有学会。
宋云景要进宫?宋云景要面圣?
宋云护瘫软在地,只觉得这个世界魔幻了,天子怎么有时间去见一个纨绔呢?若是他胡言乱语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那他不就完了。
若是以前,他还敢肯定若是威逼利诱一番,宋云景肯定不敢说什么,但是现在他不敢确认了,不行不能让他去,一定要阻止他。
“不行,喜公公,他不能去,他是……他是骗子!”
“哦,莫非宋大人要抗旨不成。”
“抗旨”两个字犹如轰雷在耳边炸裂,宋云护晃晃身子,颓然倒下。
“喜公公!”李大人突然拦住他,从衣袖里递过去一个荷包,意味显而易见。
却见喜公公推了推:“大人折煞奴婢了,听闻今日武安侯府的老夫人进了宫,求到了皇后娘娘哪里,其他的奴婢就不便多说了。”
见喜公公硬是不收,李大人只好客气的送他离开。心理琢磨着今天真是捅了猴子洞,拉出一个带出一窝。
先是阳陵王妃,再是武安侯府,一个是前老婆,一个后老婆的亲姐,这宋云景人混的不怎么样,老婆倒是取得好。
“杂家可不像宋大人这么有本事,指挥得了堂堂理刑司。”
突然喜公公那句话在耳边回荡,李大人浑身一颤,冷汗直流,再也顾不得其他,翻身上马。
“李大人!你要去哪?快把这些人都抓起来啊。”宋云护紧紧抓住他的马鞭,声嘶力竭的喊道。
“哼,宋大人,你害死我了!”
说完朝着阳陵王告罪一声,再不理会朝着皇城飞奔而去,那些护卫也随之消失。
宋云护愣了愣,一时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唉,王爷,你说有些人为什么活不长。”
“因为他不但瞎,还蠢!走。”
“你……你……”
…………
“你这个蠢货!”伴随着这句怒骂而来的还有一个巴掌。
“娘?你不知道他今天如何羞辱我,”宋云护满脸不愤,语气急促道:“我要杀了他,你帮我杀了他,帮我杀了他好不好”
迎面而来的又是一个巴掌。
“清醒了没有。”罗燕婉出奇的平静,二十多年都未曾动过手,这次不仅甩了亲身儿子两个巴掌,还拿起桌上的凉茶泼了上去:“这就是三品大员的本事?”
滴滴答答的水很快浸湿了地上精美的地毯,宋云护缓缓跪坐在地上:“我是没本事,没出息,老夫人教训的是。”
罗燕婉闪过一丝心痛,声音不禁柔和了很多:“护儿,我不是怪你,只是你已经快当祖父的人了,遇事还是这般急躁 ,将来怎么掌控将军府,娘不能陪你一辈子。”
“呵呵,完了,已经完了,陛下已经知道了。”
“那又如何。”
“呵,如何?那个该死的人随便胡说两句,你我做下的事还能善了。”
罗燕婉拿起手帕擦了擦他脸上的茶水,语重心长的说道:“娘虽然久居后宅,但是朝堂上的厉害还是懂得,我且问你李大人为何突然离去?”
“哼,李升那老狐狸收我银子的时候满口贤弟贤弟,却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见宋云景有了翻身之机,自然仓皇而逃。”宋云景满脸愤恨。
“不,他是进宫请罪去了。”罗燕婉轻轻的说。
宋云护一愣,刚想问却听罗燕婉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理刑司直属京城四部,在陛下眼皮子地下你一个三品文官让理刑司去料理家务,陛下自然恼了。”
“而且,这事往小的说是个宋氏子嫡系子孙出了人命官司,理刑司看在你爹的份上自然要干涉一二,若往大了说,就是结党营私。”
一股寒意窜上心头,那四个字仿若巨大的石锤,实实砸在头上:“娘,娘,怎么办?”
罗燕婉这才慢条斯理的坐到榻上:“傻孩子,从头到尾都是宋云景在装神弄鬼,你一个朝堂重臣怎么有闲工夫去打理一个废人。说不定回来传话的人都已经被他收买,这从头到尾都是他设下的圈套。”
宋云护眼睛越来越亮,最后露出一个和罗燕婉如出一辙的微笑:“娘,我懂了。”
“那还不换身衣裳进宫!其他的事,娘会帮你料理干净。”
“对,我要当面跟他对质,看皇上是信我这个三品大官,还是信一个满嘴胡话的纨绔。”
……面圣。
搁在几天前,宋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机会跟国家领导人来一次零距离接触,这个朝代完全在历史学上没有啊,他一会想到残暴的商纣王,一会又想到荒淫无道的隋炀帝,想到这个朝代与黄袍加身的赵匡胤有点像,虽然他对皇帝并没有那种深入骨髓的敬畏,但说是一回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脸上几经变化,但等到真正面圣的时候,一切又仿佛无足轻重,是啊,这跟变成宋云景相比,似乎没什么难以挑战的。
所以当他踏入朴实无华的大殿内时,眼里的好奇和失望都让旁边的喜公公不禁抽搐。
“宋学士,切勿惊了圣驾。”麻烦把您那眼珠子塞回眼眶里,跟没见过市面的人似的,还一副失望过度的表情,怎么,皇宫还不及你家院子好看吗?
“啊?哦。好好好,那个……那个,陛下找我什么事?”
“呵呵,奴婢怎敢揣测圣意。”
“皇上人怎么样?”
“奴婢怎么敢妄议论天子。”喜公公看到后者一副懵懂无知的表情,忍不住提醒道:“陛下是位难得的圣君,听闻你的事也是连叹几口气。但是您也别太紧张,在宫里,少说,少听,多磕头就是。”
这下宋云景懂了,连忙说道:“我懂,我懂。”完了真心的朝着小公公作揖:“谢谢指点,您心肠太好了。”
周围的小太监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什么?当着屠夫的面夸他心肠好,你是故意找茬呢吧!大家都等着喜公公发怒,却看到后者爽朗的笑声。
阅人无数的喜公公当然分的清什么是虚情,什么是假意,只是他越发好奇,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等了有半个时辰,宋云景才等到传唤,这个期间他已经打了无数遍腹稿,陛下会问什么问题,他如何回答,就这短短半个时辰,深刻的回忆了一下当年考公务员的经历。
七转八拐的,终于从一栋栋造型古朴的建筑群前穿过,来到另一处占地巨大的古建筑面前,白色的石阶向上蔓延,中间一头巨龙从上而下露出锋利的爪牙,前前后后站着身穿盔甲的战士,他们手握长枪目不苟视,明明春暖花开的季节,此地却一片寂静,带着一种庄严和肃穆。
这就是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
这就是万人之上的帝王威严。
等宋云景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跪伏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一道明黄的衣角从余光中闪过,他紧记喜公公的教导,一点也不敢乱动。
地上跪个人,半天都没吱一声,饶是素元帝也露出一抹好奇。
大公太监里李风眼明手快的递上一杯热茶:“陛下快歇歇乏,批了一下午折子,这眼睛哪受得了,就算为了国事也要保重龙体呀。”
“恩。”
那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慵懒,宋云景脑海里甚至刻画出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龙,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
看到李风使眼色,喜公公赶紧屈膝向前几部,供声说道:“翰林院宋学士奉旨进宫参加皇上。”
说完不动声色的拽了拽宋云景的衣服,他连头都不敢抬,知道喜公公那是提醒他说话,吞了一口口水,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宋云景给陛下磕头了。”
寂静的大殿,从建成之日起也没有人这么大声说过话,一时间无数的回声在殿内回荡:“给陛下磕头了……磕头了……头了……了。”
然后就是“蹦蹦蹦”三道掷地有声的响头。
一切发生的太快,素元帝回过神来就看到地下的人捣蒜似的三个响头。
“大胆!惊扰圣驾,罪大可诛!”
“嗯。”素元帝罢罢手,眼神里闪过一丝笑意:“朕从来不知道,朕的听风殿这么空旷。”
“奴婢有罪。”顿时跪倒一片。
其实说完宋云景就后悔了,他也纳闷了,怎么这么大声音,自己都吓尿了好吗。
“起来回话吧!”
“谢陛下……陛下……下!咚咚咚……咚咚……咚。”
呵呵,又起回声了,老公公的嘴角抽了抽,传说中京城一霸,脑袋这么硬,心疼陛下的大理石地板啊!
喜公公,心疼加一。
“呵呵……”冲着这几个响头,素元帝终究是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京城被你闹得挺大啊!”
“唉!”宋云景长叹一口气,完了就没后话了,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原因。
躲在一边的苏御史愣了愣,您这唉一声就完了,再没别的了,陛下等着回话呢,你这是耍我呢吧,还是耍我呢?枉费我在陛下面前声泪俱下的为你叫屈,你就一句“唉”打发了。
“莫非爱卿有什么难言之隐?”
爱卿,爱卿,爱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