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天,多毛男已经发现,虽然眼前的族群人比他们少,但过着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的日子。
墙里面有很多很大的东西,他不认识,却会像见到野兽一样感到害怕。看完地窖,他原本想走的,但他很想要绳子、陶这些东西,因为它们太有用了,有了它们,族群就能更强。所以他还是留了下来,只是一晚都没睡着。
太阳还没升起,他就蹲守在这堆木头外面,远处的“墙”里开始有人走出来,他们没有拿这一路上见过的那种叫“矛”的武器,而是对着他嘴巴动来动去。
他已经从商那里知道了“族群”的词汇,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他,两个不同的族群见面,总是得打一架。谁更强,谁就有更大的领地,更多的食物。
但是商的族群明明有壮那么厉害的猎手,却没有打架的意思。
太奇怪了。
岑商走进草棚子里,身在其中,更觉得热闹,竟然颇有种前世逛大集的感觉。
她也赶来凑热闹,用一副筷子和勺子换走了海边特产菜——类似于石莼、紫菜的一些藻类食物。
摊主年纪不大,是一起到过海边的外族女猿人,当时她从水里出来,身上挂着些海中植物,她便让她多采集些,带过来交易。
头桩买卖,她对于以和平方式得到新用具的交换行为十分新奇,抓着岑商的手摇来摇去表达友好。
走到下一个摊位前,男摊主面前摆着他路上打的一只类似鼬的生物,它的皮毛摸上去超绝软和。
看见别人都开了张,男摊主有些着急,一会儿蹲着一会儿起来,好不容易看见岑商过来,就迫不及待地指着她的衣服,甚至说了句:“换。”
她穿的是全麻布缝制的短袖和中长裤,这一身耗费的人工可大了去了,他倒会选,岑商却不愿意吃亏。
她摇了摇头,那人拽住她不放,壮大喝一声,才把人吓得重新蹲回去。
继续走,有人在售卖他们领地内特有的一些植物,长途跋涉后卖相都不怎么样了。岑商扫过一眼,瞬间被夹在其中的一片叶子攫取了所有注意力,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会儿,越看越像竹叶。通过译和那人沟通,希望他下次来的时候把那种叶子的枝干带一些来,她愿意先付一部分定金。
“给你一只陶罐,只要你能带来哪怕一根,我都会再给你一把黑曜石刀。”
摊主嗷嗷叫,他可是见过她用那什么黑刀的,想到它切肉的锋利,他已经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就回到族群,掰上几根,再飞奔回来。
交易市场很热闹,到中午人才散去。
狼和译用族群的食物招待客人,观察了一上午的岑商也发现了不少问题。
首先就是沟通,虽说曾经做过野蛮人,但纯靠肢体动作很难完成复杂的交易,短期内只好让译多多辛苦了,时间长久了,对方自然会像几年前的斑一样,接受他们的语言同化。
另外一个问题是价值的确定。一套餐具换一大把海菜是合理的吗?上午还有人用藤篮去换,拿到的海菜数量和她差不多,当那人知道前笔交易的详情后,会不会要求摊主再多给些?如果摊主不同意,会不会引发纠纷?这还涉及到交易的秩序问题。
多毛男的族人迫不及待地用上了交换到的新东西。灶上陶罐咕嘟咕嘟冒着泡,有人用勺子搅拌着里面的肉块,生涩地用筷子夹起来尝,砸吧砸吧嘴,冒出一句“熟了”。这都是在学路上岑商他们的行为。
多毛男本人则在摆弄那根长长的绳子,试图复原套索。
岑商问:“你们呆到什么时候?”
“呜呜。”
译:“今天。”
“祝你们一路顺风。”
多毛男突然把族人都叫到身边,将所有剩下的货物凑在一起,推给她:“矛,换!”
他紧紧看着她,有些紧张又有些势在必得。
那堆货物杂七杂八,虽然是剩下的东西,但胜在数量多,换一把青铜矛也不是不行,但岑商想了想,还是只给了他一把石矛。
尽管如此,多毛男也非常高兴,高高举起了石矛,他的族人围聚在多毛男周围,欢呼雀跃,呜声此起彼伏,好像得到了一件稀世珍宝。
从某种程度上说,它确实是。尤其对多毛男周围的族群来说,无异于降维打击。
这是她阻止不了的,不只是石矛,陶器、纺织甚至是青铜,他们总会学会。历史的进程就是如此。
不过她能做到的就是让族群始终领先一步,不至被他族欺辱。
离开的时候,有些族人出来相送,某些社交狂人在短短半天时间内就建立起了一段良好的关系,对方人群中也有人频频回头,依依不舍的模样,多毛男比划着说会再来。
如果说交易是一场游戏,那么在新手阶段,大家都还不太熟悉,有些事可以囫囵吞枣,但没有规则约束的游戏是运营不长的,岑商琢磨着是得弄个交易守则出来。
她一边想一边往聚落走,瞥眼看见小溪旁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狼一个是译。不知道他俩是怎么这么快跑到一块去的,她心中八卦的小火苗噌就窜起来了,那边译发现了她,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窃听计划失败,岑商装作若无其事地回了家。
“狼?”译叫了一声。
他将视线从商背影挪走:“什么事?”
狼想:她一定是来要说法的,一个外族人,就算误会她偷了刻刀,他也绝不会道歉。
狼绷着一张脸注视着她,译把两只手捧到狼眼前。这一举动让狼不自觉后退一步,有些恼羞成怒地问:“你干什么?”
译眨了眨眼,笑容扯得大大的:“给你。”
狼这才注意到她手心中躺着彩色贝壳和一颗小石头,有些为自己刚才轻易被吓感到难堪:“我不要。”
译又往前送了送,努力道:“看看,好看!”
“我说,我不要!”狼生气地打掉了她的手。
“啊!”译只愣了一下,扭头看见贝壳和珍珠都掉到了溪水中,立刻跳了进去。
水流很快,贝壳和珍珠转眼间就被冲向远方,她拼命跑也跑不过,但她没有就此放弃。
狼见她追出去好一段距离,原本的恼怒逐渐变成了焦急:“你干什么!快上来!”
见译根本听不到一样还是追着跑,他原地转了几圈,还是没能走成,跟着在岸上跑:“你上来!水里跑得慢!”
真笨!
译才反应过来似的,也爬上了岸。
“跟我来。”狼拉着脸叫上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河流拐弯处,水速变缓,他看了眼一无所知的译,脸拉得更长,却还是脱掉鞋走到水边,弓着身子专注地看着眼前一段水流。
没一会儿那片贝壳便漂了过来,狼捡起来,伸手给她。
译还是很着急:“珍珠!珍珠!”
“什么珍珠?”狼回想,“你说那颗石子?”
“是珍珠!”
见她又要去水里找,狼让她站住,自己顺着小溪往前走了一段,在砂砾堆积处发现了一颗模样与众不同的石头。
他拿起来问:“这个?”
“是,是!”译高兴极了。
“给你。”他完全忘记了刻刀的事,只想赶紧走。
“珍珠,很少,好看,给你。”译把好不容易找到的珍珠又放回了他的手里,“你教我,你好,谢谢你。”
“……”狼第一回觉得礼物长了刺,扎得他心里难受。
——
“叩叩叩……”
“这么晚了是谁?”门外没动静,女人嘀咕了一声,“怎么不说话?”
敲门声又响起,她招呼了一句“来了”,走到门前,卸下木头门闩,两手一拉,看清站在门外的人,她后脊梁瞬间发麻。
她结结巴巴地说:“商……你来干……”
“收税。”岑商瞥了一眼屋里,兽皮门帘挡住了里间的情景,晚上窗户也挡上了木板。
“啊,有有有。”女人贼里贼气地问,“平常不都是狼来收吗?”
两人来到地窖,岑商过秤,不太满意地说:“缺一点,拿点什么补上。”
女人立刻急了:“不可能,我秤过,够的!”
“你自己看。”
“怎么会?我刚买的秤……”
“秤有误差很正常,我说了以我的秤为准。”标准化的道路任重而道远,要是按照各人的计量工具计算,过不了十天半个月,公库就要告罄了。
见到秤杆上面的数字果然没错,女人哭丧着脸说:“商,这次要不然就算了,下次我一定补上。”
无论哪里都有比较赖的人,眼前的女人就是一个。
“可以,我给你记下来了,不过一人一年只有一次推迟的机会,你确定?”
“我……”女人又犹豫了,秋天之后马上就是冬天,商说过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是一年,推迟的机会大家一般都会留到冬天,毕竟那时候猎取食物相对其他季节来说比较困难。
“差的也不多,难道是山偷吃了?”岑商装作不经意地问。
已经卸下防备的女人——山的妈妈——立刻否认:“不可能,我都不让他出来。再说他敢!上回被关了两天还不够吗?”
说完,她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飞快打了两下嘴,不敢说话了。
“两天?”岑商冷眼看着她,“所以我刚走,你们就把他放出来了?”
生死时速了又,忙得想吐。TA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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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