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农家日常（科举） 第5章 第 5 章

沈家自家不议论这事儿，可架不住村里的人津津乐道，连沈氏族长家里都在议论。

“老头子，那陆氏做事是越来越不讲究了。分了家，就是两家人了，咱们族里可没有隔房长辈这样行事的。我看得真真儿的，那汗巾子可是纱，那样一大块儿，绣坊里少说也得卖上三百来文。谁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必得去说说陆氏！”

族长夫人是李氏族人，在陆氏和李春花之间，她自然更偏向自家族人。

“还有，知衍家的还送了两本书去呢！”

“什么？是什么书？！”原本半阖着眼打盹儿的沈氏族长沈高山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你好好说说，有两本什么书？”

原在糊袼褙的李氏被吓了一跳：“你咋咋呼呼做什么？”

“你别打岔，说说那书的事！那书是谁的？是沈小子原有的，还是那林家丫头自家带过来的？”沈高山虎着一张脸肃声问道。

他原本懒怠听家里的说什么汗巾子的事，照沈高山看来，一大家子过日子，总有磕磕盼盼的，难免有一方要受点委屈吃点亏。他一个族长，总不好为了些芝麻蒜皮的小事跟些妇人念叨家长里短的。可那陆氏，要是不止要了汗巾子，还要了书，那这事儿……

看沈高山这幅模样，李氏吓了一跳：“自然是她自己带来的，她哪里能做主送知衍的书呢！”

“这陆氏！”沈高山一骨碌迅速起身，一脚登着草鞋往外走，边走边对自家媳妇说，“你去找陆氏，好好说说她！”

“当家的！你这是去哪？外头日头毒着呢！”李氏见自家男人着急忙慌的样子，赶忙问道。

“我去找沈高石！”沈高山已经出了屋，“你也去，就现在！”

日头毒算什么！陆氏眼皮子钱不知事，先前因为这林秀才留下来的书，生出了多少事来！先是陆氏族里那不成器的后生陆铁牛被人碰见在县城书肆里卖书，他一个成日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哪里来的书？这一查，就叫人发现，原是林秀才后头娶的陆家女陆翠巧偷书给自家侄儿卖！

虽发现这事儿的是陆氏自家族人，可这人偏是林秀才生前的学生。

一怒之下，直接把这事儿捅到了陆氏族长那里，后来林芷那丫头更是哭晕在陆氏族长门前，直言自己不孝，连父母留下的遗物都保不住。林芷那丫头一张嘴也是厉害，话里话外都在表明，林秀才书房里的书，有大半是其亲娘的嫁妆！她亲娘是林秀才恩师的女儿。

窃取夫家钱财已是一罪！若是再加上继室侵占原配嫁妆，这要是传出去，那他们陆家的女儿，往后说亲事都成问题！

陆家这事想捂也捂不住，那林芷行事果断，后头直接在林秀才私塾门口，贴了一张纸，上面清清楚楚写了：凡在林秀才私塾上过学的，自带笔墨纸砚，经史子集可限期免费借阅抄写。主持这事儿的，正是那天发现陆铁牛卖书的陆问之，他原先在私塾就颇有人缘，兼之家境殷实，家里在陆氏一族说话也有几分份量，这事儿，居然就这样办成了。

外人只道是林秀才之女高义，可有心人，只要稍作打听，谁人不知林家免费抄书的始末。

后又有沈家提亲，林芷后娘陆翠巧居然当众说出：“不止聘礼，这家里的一针一线，你休想带走！”

这样的话一出口，陆氏族长一把年纪，好悬没气背过去，那林家来来往往的抄书人，可都是是和林秀才有几分师生情的读书人啊！为了扬名，这些个读书人可很是愿意为了授业恩师之女奔走。且那林秀才这些年置下的几十亩良田铺子，桃源村谁人不知？谁人不眼热？

那些东西陆氏族长不想要吗？当然想，可这事偏偏不能这么办！

桃源村位置好，靠近县城不说，村里有山有水，还有一整片桃林，每逢桃花盛开，十里桃花似烟似霞，落英缤纷颇负盛名。县里踏青的、做诗会的来往游人，给原本靠天吃饭的村人带来了另一条财路。不管是陆氏要考取功名的后生还是靠着桃林做些小本生意的村人，都不能坏了桃源村的名声。

这事儿要是捅出去了，桃源村其他姓氏的人家，还不得生撕了林陆氏，连带着他们陆氏一族的名声也得完蛋。

陆氏族长火急火燎的请了沈家人做见证，亲自插手林芷的发嫁之事。

首先是林秀才书房里那烫手的书，带走，全部带走！抄书的时候，他们陆氏抢占先机，已合全族之力，把该抄的都抄完了。况且这林秀才两次乡试均为取中，加之年近四十，大抵是没了再考的心气儿，书房里的书并没有外人想的那样多。

再来是沈家聘礼，沈家下聘八两银，鱼肉糖酒，喜饼香烛布匹，由陆氏族长做主，折为十两银子作为林芷的压箱钱。至于林秀才置下的三十亩良田和县城的铺面宅子。出嫁女可不能陪嫁良田，沈家林地边儿还有空的山头，陆族长压着陆翠巧买下一个给林芷陪嫁，县城的铺子，也陪了一个予林芷。

这份儿嫁妆，若说是普通的农嫁女，是头一份儿。可要是比起林秀才挣下的偌大家业，则实在简薄，折算成现银，统共不到六十两。

就这儿，还是林芷费尽心思筹谋得来的。

这林芷的嫁妆是个烫手山芋，尤其是那些书！更是碰不得，吃绝户这个名头，陆氏族人不想要，难道他沈氏就要得起吗？

沈高山顶着正午的日头，一脸怒容的找到了沈高石。得了吩咐的族长夫人也满脸不高兴的找到了正在家里细细翻看汗巾子的沈陆氏。

且不说沈高石夫妇一把年纪了还被人劈头盖脸的教训一顿，家里生了多少事吵了多少架。

沈家小院儿里这会儿倒是其乐融融，除了在书房温书的沈知衍，就连家来歇晌的沈知淳都不经意间路过两三次厨房。更别说原本就活泼胆大的沈书兰了，她早已不满足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早早拉着小姑姑沈知薇进了厨房，围着娘亲和小婶婶团团转。

沈家后院儿里养着一头带崽的母羊，是沈知淳为了小儿子深山打柴码头抗包做短工才牵来的。为的就是让孱弱的小儿子多喝上一段时间的奶。可羊奶味腥，煮沸了也一股子膻味，小孩儿根本不喜欢喝，每每喝奶，都会哭闹一番。

林芷带来的有茶，还有之前签到得来的桂花蜜，就想着搞个古代自制奶茶。又想到小孩子不能喝茶，就用收好的干茉莉花代替茶叶混着羊奶煮沸，晾凉后又搁了一小勺桂花蜜。果然，元哥儿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大碗后，还伸长脖子找呢！

剩下的一碗羊奶，则孝顺给了婆母李春花。李春花又跟家里两个小的女孩子互相推来推去，林芷看得心酸，一碗羊奶而已。

征得婆母同意之后，大手一挥，婶婶/嫂子给你们做酒酿冰汤圆吃！

主要是林芷自己也馋，先前在林家，家里并不缺钱，可她每每吃饭都要听后娘的酸言酸语，她那后娘也不想想，她长身体正是能吃的时候，多添一碗饭怎么了，谁让后娘小气，顿顿一点儿荤腥都不见！她不就只能可着主食吃吗？

林芷话说得满，可其实她不大会下厨。

前世在家吃父母工作吃食堂休息吃外卖，这世后娘连厨房的门都要上锁，她也没地方锻炼厨艺。最后还是大嫂李玉香接手，按着林芷的话，取糯米粉兑温水，搓成小圆子，煮熟过凉水。家酿的甜米酒加桂花蜜稍稍煮开，吊在井里放凉。最后两勺酒酿一勺汤圆，再加一把干桂花，不够甜的还能再加一小勺桂花蜜。

低配版的酒酿冰汤圆就成了！

不是农忙时节，农家多是日食两餐，还要一干一稀。桃源村算富裕，可晌午也不过是吃些朝食多做的饼子垫垫。哪会重新生火，又是糯米又是蜜糖大费周章的做吃食。这要在别家，一准儿被骂败家！

可在沈家，一家子大大小小，围在一起吃酒酿小汤圆，言笑晏晏，没人说扫兴话。林芷更高兴了，觉得自己的眼光简直不要太好。

所以晚间沈知衍折腾的时候林芷就没挠人了。

在枕边人要睡过去的时候，她戳了戳沈知衍的背：“哎，我问你，你没跟娘说我针线活儿还凑合么？”

林芷知道自己的名声在外头可算不上好，有一个成天在外说是非的后娘，她的名声能好才怪呢！

且这世间的人，大多偏听偏信人云亦云，实在不是她一个不能时常出门的女子所能撼动的。所以在和沈知衍谈条件的时候，大言不惭的说自己7岁拿针，精于女工。可她今天看婆婆和大嫂她们那一脸诧异的样子，到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事儿。

那就奇怪了，沈知衍到底是怎么说服婆婆娶她，聘礼还下得那样足的呢？

“没说。”沈知衍低声回答，他知道林芷在好奇什么。

他总不能说，其实他看见林芷一把灰扬在陆铁牛的眼里，然后拎起裙子，一脚把人踹进沟里格外利落（彪悍）的样子。之后变脸似的一脸柔弱的哭晕在陆氏族长门前，他觉得林芷的话有水份，不能尽信，索性没提。

只跪在娘亲面前，言说自己必要读书举业出人头地，他看上了林秀才留下来的经史子集闱墨制义，所以非林芷不娶。

平白得了好一顿骂，还被打了几下。

沈知衍转头沉声问道：“你还不想睡吗？”

“我睡着了！”

察觉到危险的林芷收起好奇心，卷着被子迅速往里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