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颂站在桌案前,一手执笔、一手扶纸,边写字边念叨,一笔一划小心得很,怕浪费了这些白纸,这年头一刀白纸要好百来文呢!
在回家路上,卫柏路过菜摊子的时候放慢了脚步。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就算有还在卖菜的都有些蔫了吧唧的。
突然,卫柏眸光一定,加快脚步走过去。
那商贩见了吆喝道:“财鱼,新鲜的财鱼!我刚刚赶过来摆摊的,新鲜着呢,名字吉利,吃起来刺也少,来一条吗您?”
卫柏蹲下看了看,这些乌鱼确实还都活泛,随即指了一条让老板捞起来上称。
“正好儿四斤,五文钱一斤,您给十五文就成。”
鱼贩子说着放下称扯了根旁边放着的草绳穿过鱼鳃,递给卫柏。
卫柏提着乌鱼等鱼贩子数好铜板才提步走人。
自从他来这儿还没吃过鱼呢,一路思索着最后决定做酸菜鱼,天热正好酸辣开胃。
他特意挑了条大点的,还可以给李婶家送一碗,想着自家没有酸菜和干辣椒,路过李家的时候卫柏敲门要了点,顺便说等会儿送菜过来让李家别吃太早。
小牛这些天已经和卫叔熟起来了,也知道卫柏做的好吃,连忙笑着上前抱住卫柏的大腿摇晃,糯糯道:“谢谢卫叔——”
李家一家子看了只觉得可爱好笑,对卫柏点点头就把小牛拽回来了。
屋子里听见开门动静的林轻颂严阵以待,卫柏没急着去检查课业。
先把酸菜、干辣椒和乌鱼放好,又用野澡珠搓了些沫子洗去腥污才进屋,这野澡珠还是上次柳氏塞菜的时候塞的几颗,卫柏想着下次去柳石村也摘一些回来。
打眼就看见夫郎坐立不安的样子,卫柏暗觉好笑,知道夫郎在意课业,他先走到桌案前看了下夫郎练的字,随后转身表以肯定。
当时教的时候林轻颂就认识这些字,只是不会写,卫柏也没有特意考认字。但见夫郎还是紧攥衣角、惴惴不安的,又忍不住问了两句怎么了。
林轻颂慌忙摇头,拽着卫柏就要往外走,拉扯间卫柏手摁在了练字的白纸上,不经意间露出来下面被盖住的那张草稿,满满当当全是“卫柏”。
卫柏瞬间转眼看向夫郎,林轻颂满脸通红,小声嘀咕:“说了先出去了……”挣了挣被卫柏紧握的手,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被瞪了卫柏也只是一味的乐呵,心里美得很!
咧着嘴和林轻颂说了声找乞丐打听消息的事儿,又说刚刚回来路上买了条财鱼,晚上做个酸辣开胃的酸菜鱼。
一听好吃的林轻颂注意力就被转移了,他是这么些天真真切切感受到相公的手艺了。
见夫郎平静下来,卫柏转身把那张纸叠了起来,说:“这张纸为夫自己保管。”
林轻颂方才钻牛角尖了,现在反而彻底平静了下来,只是平淡点头,说自己去焖一下米饭。
卫柏也没揪着这事儿不放,已经结发为夫妻了,哪里还整得跟暧昧似的,随即跟着夫郎一起去灶房了。
和夫郎说了一声,卫柏提着菜刀和乌鱼往通城河边走去,现在这个点没有浣洗衣裳的,正好方便他杀鱼,免得弄得家里面血腥脏污。
太阳还没落山呢,河水也热乎,卫柏三下五除二就把乌鱼处理好了。
林轻颂正在守着灶堂里的火呢,看卫柏回来了笑着说:“你好快啊!”说着起身想看卫柏怎么处理财鱼。
卫柏提着鱼和刀愣了一下,不禁摇头鄙夷自己被污染了的肮脏思想。
手起刀落,一整条财鱼被片成透白的片状,林轻颂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太阳已经下山了,天色将暗。
鱼在锅里焖煮,卫柏拿出两只大海碗,对林轻颂说:“我特意挑了条大的,煮好了给李婶她们送点。”
林轻颂点点头转身走到院子里开始收晾晒的碗勺,其他的石缸等会儿搬到灶房就好,他准备把碗勺一个个码到推车上一起推到后院的柴棚里,这样也不用有些晚间下阵雨淋湿碗勺了。
虽然知道夫郎不会在意这些,但见林轻颂一声不吭转身走了,卫柏还是放心不下跟了出去。
见夫郎开始码碗勺心中一紧,不由地更想早日结束摆摊开饭馆了,这一天天的晾晒和收拣太累人了。
卫柏见林轻颂还忙着就没问要不要一起去送,打了声招呼就端着一碗酸菜鱼去李家了。
双方也没有多寒暄,毕竟大家都急着吃饭,尤其是卫柏空闲的时候恨不得和林轻颂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灯火摇曳,二人对坐,卫柏先给林轻颂夹了一筷子鱼肉。
确实是开胃,林轻颂连扒了好几口饭,卫柏见了转身去哪里个木汤勺,“用这个舀点鱼汤泡饭,很香。”
见林轻颂点头就接过碗开始舀汤,汤汁裹上白米饭,其间还夹杂着鱼肉,两人吃得吭哧吭哧的。
另一边李家也是吃得头也不抬,李福安吃着感慨说:“没想到卫小子做菜真有两把刷子啊,之前送给我下酒的猪耳朵也卤的好,那辣椒油香的嘞!!!”
说着还想来两杯,被李春花劝住了,“大热天的,越喝越热,都要睡了还喝什么喝!”
巧娘他们只是低头吃饭只当作没听见没看见,李福安讪笑两声,夹了一筷子鱼给李春花,“吃,吃!不喝不喝。”
小牛左右看了两眼,有些疑惑,碎而又开始低头干饭,卫叔做的东西真的都好好吃!
饭后收拾洗漱完,二人早早上床。
林轻颂想到还没有解决谭利这个隐患心中那块巨石就是下不来,直愣愣盯着天花板,好长时间深叹一口气。
一双手环过来搂住他,林轻颂顺势转头钻进卫柏的怀里。
“明天就有消息了,别担心,待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对劲先找我。”
卫柏抱着夫郎,一手在后背抚摸。
林轻颂瓮声点头,又动作轻微地从卫柏怀里退了出来,感受到卫柏愣了一下,林轻颂解释说:“热......”
听后卫柏坐起身摸到床案边的蒲扇开始给林轻颂扇风,林轻颂正欲阻止,卫柏就开口说:“不碍事,正好我也热,扇着扇着就睡着了,快睡吧。”
卫柏确确实实是热,好歹这具身体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也是铁树开花,但是今天来回奔波了一天,晚上要是再闹腾林轻颂可能吃不消。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两人做了四缸冰粉,冰粉摊子的名声愈发传开了,二人刚把推车安置好,新旧食客都已经自觉排好队了。
纪谈还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个,“来四碗,花生和汤圆都要,”给完钱就朝一张木桌的方向示意,林轻颂看过去,是位穿着不俗的妇人。
那妇人见林轻颂看过来,笑着颔首,林轻颂也盈盈一笑。
见卫柏打好了两碗冰粉,纪谈忙接过匆忙又脚步平稳地走过去放下又赶回来。
听卫柏说不好意思纪谈笑着调侃,“还是卫老板的冰粉生意太好了!我也确实是馋这口清凉的哈哈哈哈。”
听到纪谈轻易说出自己的姓氏卫柏也不惊讶,听食客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他也知道纪谈是做布料生意的,因着自己爱吃还开了家点心局,想来也是不差门路知道自己消息的。
“这天热的,我和我家那位都有些吃不消了,也就我家那小子长身体不吃不行,要是啊还有什么顶饱的清爽吃食就好咯!”
纪谈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心中对卫柏充满了期望。
后面排着的食客也听见了,都连忙附和说希望卫老板能做点新鲜的适合夏天的主食。
林轻颂听着一愣,转眼看向卫柏,这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卫柏把两碗冰粉递给纪谈,朝众食客拱了拱手,高声道:“这些天多谢各位捧场,明天就试着卖些顶饱的吃食!”
听着人群的欢呼,纪谈心满意足地挺着他的肚腩专心去享受冰粉了。
他和夫人吃得是心满意足,突然想到还在学习课业的儿子有些心虚,思索一下打算等会儿去点心局里拿两包点心带回家找补一下。
今天人多,卫柏一人兼顾舀冰粉和收银钱,林轻颂去收洗碗勺。
章怀文看着卫柏今天搬的八套桌椅不够用,招呼了搬桌伙计让他们再搬两套过去。
卫柏注意到了,趁着暂时没有顾客舀了碗冰粉,转头向谭利的摊子看去,没成想他今天没出摊,随即放下心来和林轻颂说了一声,端着配料满满的冰粉去找掌柜的。
“多谢掌柜的!”卫柏说着放下碗。
今天又热又闷,章怀文正打算差人去给自己买一碗来呢,见卫柏送了一碗过来,笑着道谢后没有讲客气,舀了一勺,确实是好吃食!
卫柏又拱了拱手说多谢那天的提醒,章怀文一听放下勺子,感慨道:“赌是绝对不能沾的,他这辈子是完了。”
不知道章掌柜是有感而发还是为何,卫柏不想探究这些,拱手示意自己先回去了。
章怀文也拱了拱手,叹了口气接着拿起勺子。
林轻颂正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注意到卫柏什么时候回来的,等眼前一波人买完卫柏才走上前说夫郎辛苦了。
林轻颂抿唇一笑,说:“挣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我不觉得辛苦。”
卫柏伸手够了一下林轻颂的小拇指,问还剩多少冰粉。
已经习惯两人时不时的接触了,况且卫柏一向不会太过分,林轻颂面色平静,回握住,说:“还剩小半缸。”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小厮似的男子站在摊前,还端着一个大瓷盆,“把这个装满。”
说着卫柏接过,剩下的正好装满,问:“花生和汤圆要不要?”
想着少爷都爱吃,小厮说都要,又拿出三十文,见一旁是老板夫郎不好给有些犹豫。
林轻颂见了伸手示意钱罐,“可以一个一个扔,我们都好数。”
小厮一听乐了,开始一个一个扔子儿,卫柏也端着瓷盆在一旁看着。
扔到二十五文的时候夫夫二人对视一眼,阻止说够了,小厮没听,“少爷说给三十文就是三十文,我们沈府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
说着扔完了最后五个铜板才接过瓷盆。
那小厮端着盆小心地走进了不远处的香满楼,卫柏和林轻颂等最后的几位食客吃完收碗就回家了。
路过李家二人还取了做好的四身衣裳和两双鞋,回到家里二人放好衣裳默契洗擦器具。
除了石缸晾晒着、料碗放在灶房里,碗勺都码好了推到后院,擦干是卫柏方才提的,一次性收拾完就好,免得林轻颂晚上还要收拾。
凉面连吃两顿了,现在又快正午了,做饭菜也没什么胃口,卫柏正惆怅着,看到昨天柳式塞的新鲜菜,突然间灵光一闪,和屋内在串钱的林轻颂说一声自己去买东西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