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煦率先离开,姜与乐却还没有离开的想法。
“姑娘,既然萧小公爷都去打探消息了,那我们也回去吧。”
夜晚逐渐拉开帷幕,小巷中飘来阵阵烟火味,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姜与乐耳边还传来春桃肚子咕咕作响的声音,许是饿坏了。
“春桃,你去买些吃食吧。”
西桦街热闹繁华,夜间更是如此,三步一个小贩,五步一间酒楼。
“姑娘…你还要在这吗?”
春桃本就胆小,脱离日光的乌啼巷更显阴森可怖,他们只能借着巷中人家灯火看清一二。
姜与乐眼神一扫为数不多生起灶台的几户人家,心中早有打算, “我再问问,白日里他们不在家,但这大半夜发生的事情应该能听到些动静。”
她看了看紧紧拽清安且有些瑟缩的春桃,悄然一笑, “清安,你也陪春桃去吧,这巷子太深,她不敢走,我就在这等你们,没事的。”
春桃一听姑娘这么说,立马撒手,挺直腰板,中气十足, “姑娘,我不怕,我这就去买。”
随后便一撒腿狂奔起来,姜与乐严重怀疑她是闭着眼跑的,因为她连方向都跑反了。
“清安,还不快去,你春桃姐胆子小,我就在这问几句话,你们快去快回就是了。”
清安瞧姑娘一脸淡然,又望了望即将没影的春桃,点下头便消失在巷子深处。
姜与乐抚了抚袖子,慢慢在小巷中走动起来,整个巷子稀稀拉拉的只有五六户人家,她挑选了一家离乌啼巷中央,也就是发现血迹的地方最近的一户人家,轻叩门扇。
门扇缝隙透出点点微光,不过一会儿,里面就传来问话声。
“谁啊?”
“打扰了,我这边是官府办案的,有些事情想问您一下。”
里面没了动静,可能是不想跟官府打交道吧,她如是想着,打算再试试,门扇却吱吱呀呀地打开了。
门后露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瞧着只有四五岁的模样,头上还扎着一个小啾啾,糯声糯气的, “娘亲在灶台,我来开门的。”
姜与乐本以为里面听到官府名号会有些排斥呢,结果出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弟弟,忍不住往肉乎乎的脸上轻掐了一把, “可不可以带姐姐去找你娘亲呀?”
小男孩费力地推开门扇,姜与乐在顶上默默助了把力,小男孩还以为自己力气变大了,开心得不得了,直呼娘亲过来看,完全忘了自己开门是干嘛的了。
“你这孩子,怎么还让人在外面站着呢?”女子边擦手边将孩子抱起。
小男孩口中的娘亲年岁并不大,身上穿着一件青灰色比甲,黑发以一根朴素银簪挽起,一张鹅蛋脸白净清瘦,若不是身边抱着个孩子,姜与乐都怀疑对方比自己小。
“没事没事,孩子很可爱。”
“请进来吧。”女子左手抱娃,右手还忙招呼着自己, “院子里没收拾,姑娘不要嫌弃啊。”
院子虽小,但一切都归纳得整整齐齐,灶房边置着张木桌,旁边放着两个藤椅,女子抽出其中一张,供她坐下。
“这位姑娘,你刚刚说是官府办案的?”女子语气中带着十足疑惑。
这种程度的疑问她已经见怪不怪,耐下心来解释, “我在大理寺中任职,今日前来叨扰,是想问一些情况。”
女子长长“哦”了一声,放下孩子让他一人去玩, “想来是女官吧,我只听外面人说过,没成想今日竟见着了。”
女子眼里冒着亮光,好像对她格外感兴趣, “当女官是什么滋味,平日里忙吗,日日都要往外跑吗?”
一连串问题让姜与乐有些不知如何作答,对方的热络倒显得她有些呆呆的。
女子似是意识到什么,一拍桌子, “瞧我这人,姑娘是来办案的,我怎么还和姑娘唠起家常来了,姑娘您问,您问。”
姜与乐干渴地舔了添唇,调整好自己姿态, “也没有太多问题,就是大概前日半夜的时候,你在家中有没有听到外面的吵闹声。”
“这事啊。”女子顿了一顿, “姑娘我看您挺渴的,我去灶房拿碗水出来。”
她一个下午滴水未碰,说不渴是假的,况且对方转眼间就拿着水壶和白瓷碗出来了,都没给自己留拒绝的时间。
“家中没茶,姑娘可不要嫌弃啊,你说的这事啊,昨日有人来问过,好像说是刑部的人,这一圈的人家他们都问过了。”
“我一向睡得熟,可前日晚上也在迷迷糊糊间被吵醒了,我没敢出去看,这巷中偶有醉汉闹事,可那晚的动静着实大了点。”
“你有听到他们说什么吗?”
女子想了想,摇摇头, “听不太清切,反正都是一些碰撞的声音,吵了一阵后也就没声了。”
“姑娘,这可是出啥大事了?昨日他们来问话,也只是问这些,但不说出了啥事,搞得我心慌慌的。”
姜与乐拿起瓷碗,灌下一口,喉中干燥解了大半, “是出了点事,但与你们没关系的,不必担心。”
女子拍拍心口,看起来是真的放下心来, “那就好,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个平平安安。”
瞅着春桃、清安还没回来,对方又如此热情,姜与乐不由得放松下来, “确实啊,平安才是第一要义,家里就你们娘俩吗,孩儿他爹呢?”
她这不是无端发问,而是从一进门就注意到了,晾晒在院里还未来得及收的衣裳中只有女子和小孩的服饰,而且她们所坐木桌旁常备的也只有这两张藤椅。
小男孩听到她提起爹爹,扔下手中把玩的木棍就朝女子跑来,口中呜呜咽咽, “爹爹,爹爹什么时候来呀?”
女子似乎十分熟于应付这种状况, “小宝乖,小宝听话,爹爹就回来了。”
安抚好孩子后,女子有些歉然,提起丈夫情绪也不高, “我家郎君是在外面跑生意的,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上一次,孩子还小,难免有些想爹。”
姜与乐深以为然,自己小的时候,父亲也总是常年在外,一年到头着不了几次家。
她伸手摸了一把小男孩肉嘟嘟的脸,逗道: “小弟弟要快快长大哦,长大了要孝顺娘亲。”
女子也顺势低下头去,满眼宠爱。
姜与乐正想起身告辞,巷中正巧传来春桃焦急的呼唤声, “姑娘,姑娘,你在哪啊,姑娘。”
她只好加快动作,与女子道了别,往门外赶去,春桃不仅买了吃食,还顺道带回一盏木芙蓉花灯,亮通通的,她一眼就瞧见了, “在这在这,我在这。”
春桃将一坨热乎乎软绵绵的东西递给她, “姑娘,这是杨三郎家的千层馒头,吃着顶饱,您先垫垫肚子,春桃还买了李参家的杏酪,桥头那家的脂油膏,还有张姐家的芋粉团,鸡豆粥,都在这食盒中了,姑娘您想吃哪个跟我说一声就行。”
姜与乐不由得感到惊讶, “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你就跑了这么多地方,买了这么多吃食。”
春桃嘿嘿傻笑一阵, “今朝不是带着纸笔了嘛,我就写下来交给清安了,他脚程快,我想着总不能让姑娘久等不是。”
“我看呐,我叫你教清安读书认字,你怕不是从这些店面吃食教起的。”
春桃小嘴一撅,一副被说中了的样子, “姑娘可真聪明。”
姜与乐将纸袋打开,这杨三郎家的馒头可谓白如雪,掰开一块来,里面似真有千层一般,她默默在心中赞叹春桃挑美味的眼光,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馒头,她都能找到最劲道香甜的一家。
主仆三人边走边吃,有说有笑,清安虽不能说话,但身子骨明显松懈下来。
快出巷口时,远远看见西桦街人头攒动,三人又从食盒中捡起脂油膏来吃,一口下去,松甜软糯,中间还冒着热乎气呢。
姜与乐正准备大咬一口中间的甜馅,身后却被猛地一拉,倒了个趔趄,她还没反应过来,只看见清安有力的手背上浮起根根青筋,而手中竟握着一根银色箭杆,箭头处穿着根细绳,绳子下方吊着本蓝色册子。
四下安静,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姜与乐长吁一口气,既庆幸又后怕,庆幸的是箭上既有东西,说明对方没有杀她的打算,后怕的是,如若没有清安在她身边,对方取下她的人头简直是轻而易举。
“姑娘,您没受伤吧!”春桃也没见过这阵仗,懵了好一阵才想起往她身上查查。
“我没事。”她浅浅回望四方,沉声道, “我们快离开此处。”
清安将册子取下交给她,箭握在自己手中,三人面色严肃,脚下生风一般穿梭在西桦街的人群中,身边任何一个突然靠近的人都会让他们陡然警觉起来。
回到院中,姜与乐难得让清安进了院,当然,是清安翻墙进的院,并且还在墙上撞到一个人,清安顺手就逮到姜与乐屋中了。
“姑娘,好久不见啊。”
“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