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夫妇一直到入城订了房子后,还是一脸的惊魂未定,这两日经历的事情,即使是放在逃荒的背景下,依旧让他们回想之时,倍感荒唐。
他们的儿子更是被吓得一天不敢说话,一家三口差点儿成了他人锅中肉汤,回想起来真是后怕不已。
“三郎,你说那个小郎君真的能信吗?他不过七岁或八岁,哪儿能掏出这许多的银钱来?”
妇人刘五娘一边收拾着破旧屋子里的家具,一边低声问方三郎,她越想越觉得不靠谱,这进了城后,两眼一抹黑,怕是连一口热饭都混不上啊。
难不成要他们两个大人靠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养家吗?
真是想想都臊得慌!可现在的情形,不正是让那孩子养了。
不仅如此,他们一家人的性命也是那孩子救下的。
“走一步看一步,若是走不下去,最多不过一死,我们一家人死定然也是要死在一处的,不管小郎君说什么,咱们照做便是,他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啊!”
方三郎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只能安慰妻子顺着老天爷的意思走,能活就活下去,活不下去,那就全是命!
两夫妻说话间,其余孩子也没歇着,均是四处张望,帮忙打扫,想要看清楚这处暂时属于他们的家,他们年纪都不大,但也尽所能的帮着忙,怕被夏澄嫌弃,扔到街上去。
在夏澄眼中破旧矮小的房屋,在孩子们眼中是那样的高大,木质的桌椅放在夏澄眼中是脏旧不堪,在孩子们眼中就是从未见过的好物件。
他们的眼睛都快要看不过来了,一直到夏澄回来的时候,还处于莫名兴奋的状态之中。
“小郎君。”
方三郎和刘五娘是大人,大人懂得什么是畏惧,懂得什么是恭敬,他们在见到夏澄时会缩着头,主动打一声招呼,然后拘束的站在原地,等待夏澄发号施令。
一看就是一家子的老实人,一点儿心眼都没有,胆子加起来可能都没有夏澄一个人大。
夏澄知道这种人并不能交托要事,他们还没有方小梅来的有主意,只能做些简单的,在他们舒适区里的工作。
比如让他们去租赁房屋,就算他们没有真的来县城租过房子,也知道该去何处,该如何做。
“尽快安顿下来,天要黑了,我买了些米粮回来,放到厨房了。”夏澄是去接方小梅她们的。
孩子都已经到了。
原本就有十个孩子,算上方小梅和夏澄是十二个,现在加上方家小子十三个,这么多孩子,只有两个大人,一看就知道,这家人日子肯定过不下去。
跟着方家夫妇的孩子有四个,包括他们的儿子,此刻都在小院里忙活着收拾,而其余孩子刚回来,踏入大门后就在门口怯生生的站着,两颊凹陷更显得眼睛大,一双双大眼睛像是无辜的幼鸟,什么都做不了。
夏澄一回头就看到他们都站在门口大石头旁不动,招了招手让他们进来。
别人胆小,方小梅年纪稍微大一些,倒是胆大,拽着幺妹就上前,学着方家夫妇的样子喊夏澄小郎君。
“小郎君,有什么事吩咐?”
她的样子是学的父母,父母在面对大人物时,都会老老实实的问对方有什么吩咐。
夏澄看了眼这个院子,就是一个简单的大院子,左右各有一处厢房,主屋有三间,包括堂屋和左右两边的卧室。
地面全都是被踩实了的土,门口处立了一块扁平的石头,挡住了外面望向院里的视线,左右厢房旁边,一边是露天的棚子,里面垒着灶台,一边则是空荡荡的畜棚,只有放草料的食盆。
唯一还算不错的地方,是这院子里有一处水井,就是因为喝水不花钱,所以才敢张嘴要三两租金。
不过房屋占地还是挺大的,主屋的左右卧室里是床,厢房中则搭着木板子,又大又宽,能挤下不少人。
“今日来的急,没时间去买被子,今夜你们将就一下,女孩睡东厢房,男孩睡西厢房,主卧我单独一间,方家一间,如何?”
夏熙本来想着要不让方小梅和她一屋,但是她实在不愿意和不熟悉的人住一起,更不要说是睡在一张床上。
她现代的时候,从六岁就一个人睡觉,将近二十年,床上都没有第二个人,真要是让她和别人同床共枕,怕是一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那就只能让方小梅和她妹妹挤一挤了。
方小梅对此求之不得,连连谢过夏熙,方家夫妇也是一脸感激,能有一个单独的空间,对他们一家三口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待遇了。
要知道他们以前在乡下住的时候,哪儿有这么宽敞明亮的青砖瓦房啊,一家七八口住在黄泥土糊的草屋里,两口子住的地方还是原本的柴房改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平日里都和一堆柴火挤在一处,晚上翻个身都困难。
分配好后就各自散开做事,都是穷苦出身,即便年纪不大,手脚却都利索的很,收拾屋子做的有模有样。
刘五娘去了名为“厨房”的棚子里起火,好在主人家还留了些柴火,不至于让她们连火都生不起来。
夏澄转了一圈,有点儿找不到活儿干,做家务本就不是她擅长,她倒是什么都能做,就是做的还没有这些孩子好。
闲着也是没事干,不如出去逛逛。
尽快熟悉此地环境,顺便找找赚钱的门路,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她坐吃山空肯定不行。
方家夫妇找的房子不算是特别偏僻,估计是想着家里只有两个大人,有战斗力的男人更是只有方三郎一个,怕偏僻地方有贼人偷鸡摸狗,到时候惹了无妄之灾,所以找了个距离衙门比较近的地方。
夏澄倒是战斗力非凡,但她也不能因为有小贼进屋,就直接扔石头将对方给打死,再说荒年行这种不正之举的人不在少数,她还能全杀了吗?那她也不用在长阳县呆着了。
从巷子里往前走一段就能看到宽敞的大道,还能看到大道尽头的县衙,有身穿衙役服的官差匆忙进出,脸上是无法遮掩的焦急神色。
夏澄微微皱眉,天都要黑了,这些衙役为何如此行色匆匆?
夏澄不知道古人是什么生活状态,但她将心比心,衙役是吃管家饭的,每日上班有规定时间,天要黑了,就是要下班的时间到了。
下班时间肯定要摸鱼,谁会给自己找事儿干,加班加到天黑啊?这个时候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会尽量拖到第二天才对。
能让衙役们此时行色匆匆的,必定是出了大事,不得不来回走动,赶紧处理。
城里城外到处是死人,不见他们去收殓,连大族施粥都不见几个官兵,全是大族自己的家丁部曲,这长阳县的官兵都去哪儿了?
夏澄觉得,他们着急的事情和那些官兵的下落有一定关系。
她在巷口看了一会儿,就闻到了浓浓的香气,寻着香气,夏澄看到一处馄饨摊子。
这里生意不错,有穿着衙役服的官差在买馄饨吃。
老丈麻利的下了馄饨,往汤里打了个鸡蛋,又撒上葱花加了盐,香喷喷一碗盛出来给衙役奉上,夏澄垫了垫胸口的钱袋,空下去不少,还剩个三四十两。
一碗馄饨五个铜板。
想想馄饨的钱,再想想房租,夏澄心痛不已。一个铜板若是和现代一块钱画等号,那一两银子是一千铜板,这破房子一个月要三千多的房租啊!
实际上,古代一个铜板的购买力比现代要高,普通农民一年到头辛辛苦苦挣得也就那三两银子,房租比想象中更天价。
这是被炒得,被外面的乱世与流民硬生生炒上来的。
夏澄深吸口气,从怀里掏出来五个零碎的铜板,走上前去买馄饨,老丈一锅刚给了那些衙役,让她多等一会儿。
夏澄站在那里,看向坐在摊子上吃馄饨的两个衙役。
她站的远,那两个衙役可能觉得她听不见,低声交谈着。
实际上夏澄耳聪目明,他们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在夏澄耳边响起一般清晰。
“你说这高门大户的人都想什么呢?无缘无故管那些流民的事情做甚,杀人如何?食人如何?还不是被这世道逼得,只想活命罢了!”
“嘘,在外不好说这些,那些勋贵世家,岂是你我能议论的?咱们说白了,也不过是小喽啰。”
“行,不说,吃饭。”
“青郡那边的清苑县城破,想来是又有乱贼,你说这次派兵镇压,会命哪里派兵?”
“总不可能还是我们长阳,再往外派兵卒,连守城门的人手都都没了,要我说管他们作甚!就让他们打过来,长阳县有公主和各位大人坐镇,能破了不成?”
“我看外面四处起战火,长阳也安稳不了多久,若是连我们长阳都乱了,那这大庄的天下啊……”
县里兵卒人数不够,武器倒还算精良,但战斗力远比不上公主府的兵卒与世家自己养的部曲。
真要是有乱贼打过来,官府的兵能守住县衙就不错,还得靠公主府和世家府上。
夏澄:拖家带口但母单,好惨一孩子
历史进度条即将加载至“长阳之变”,澄澄要努力生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