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原鼻尖贴着对面的人,突然间大脑一片空白,他知道自己不该跟别的女生过分亲近,也清楚自己心里只喜欢姐姐一个人,可是莫名其妙地,眼前这个邱小五总让他心猿意马。
难道我要拿她当替身?这可不行!
而且真的很奇怪,这人为什么身上散发的气味,跟姐姐也有点像呢?
这个时代怎么可能有跟现世相似的护肤品呢?
不过姐姐的气味也不太像是护肤品的味道,有一点游泳池的消毒水味儿,还有一点青草和奶香混合的味道,说不清楚。
可问题是,邱小五怎么会也有相似的气息?!
邱岚愣在当场,是因为一下子找回了当年与桑琮热恋时的感觉,毕竟贴得这么近,眼睛注意不到长相,鼻端嘴唇感觉到的热度和气息占领了她的全部知觉体系,仿佛对方下一刻就会吻下来,而她,确实曾经那么迷恋过他的吻。
那时两人的所有亲昵举动,都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在被人全心全意宠爱着的。
纵然是换了一副皮囊,她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面前的仍然还是那个让她深深喜欢、又深深痛苦的男生。
最后是邱岚先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了好几步,看到桑原好看的眼睛中浮起的那抹迷茫和陶醉,她心里又酸又涩。
“你那是什么表情?”她忍不住揶揄道,“痴汉似的,不是说心里只有你姐姐一个人吗?”
桑原也醒了过来,尴尬地搓搓鼻子,但听到她夹枪带棒,心里也很不爽。
“我是只喜欢姐姐,你往自己脸上贴什么金呢?”他反唇相讥,“你一个男的,我能对你有什么想法?!”
谁叫你不跟我说实话,正好拿来攻击你!
邱岚意识到自己幼稚了,还有掉马的危险,自觉没什么可多说的,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桑原靠在门框上,木呆呆地目送她远去,胸口像堵了块棉花,心里不爽,呼吸也有些不畅。
要是穿越过来的是姐姐多好。
我好想她。
投药案一事了结,邱岚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她眼下的主要目标有两个,一是好好练习水秋千,二是寻找邱念远一案的线索,只打算心无旁骛地做这两件事。
请的几天假过去,她再度跟随大部队一起训练,孙时波看她的表情依旧嫌弃外加阴阳怪气,但总算没再找她麻烦。
不久之后她跟庄桥私练的时候才知道了原因,原来孔恕之把有可能开展水秋千联赛的事告诉了孙时波,叮嘱他好好带队训练,若是联赛能够开展,正是他们松茂团所有人争光的好机会。
想必是这位总教头觉得水秋千联赛举办起来,就没有邱岚这个只会跳水台子的人什么机会了,才懒得搭理她。
不过不管怎样都好,邱岚只想安心训练,她的水秋千技艺进展得比庄桥的水台子技艺要快得多,对此庄桥虽然不爽,但也毫无办法。
同为技手,他明白水台子的技术动作更繁复,自己这把年纪再练,确实很难,但他并没有气馁,不管自己水台子跳得多差,但除了邱岚和桑原之外就只有他会,这样至少不会丢脸。
没再训练几天,中秋节便到了,松茂团给所有技手都放了三天假,离家近的人纷纷回家祭祖过节。
有了马方便多了,邱岚把给张大婶一家准备好的礼物用包袱皮包好,背在身上,回去的路上又打包了上次和桑原吃的灌汤包,骑着胜春一路“哒哒哒”,午饭前就赶回了村里。
家里空空荡荡没有人,想起现在是农忙时节,可能大家都在地里干活,于是她把马儿往院子里一拴,飞快地跑向地里。
田地里一片片水稻长势喜人,远远望去,碧蓝的天空下一片广袤的绿油油金灿灿,让人看着就心情舒畅。
农民们戴着草帽,手持镰刀,正在田地里辛勤收割,男人们热得打了赤膊,女人们也时不时地擦着额头的汗。
“婶子!”邱岚看见了熟悉的身影,高兴地冲向了一块田里正忙碌着的张大婶。
张大婶看见她,也十分高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岚,回来啦!我今天还想,这不快过十五了,你肯定要回家来过节,没想到刚惦记上,你这就到家了。”
“说明咱俩心有灵犀!”邱岚夺过她手里的镰刀,“我帮你干!”
“不用不用不用,你跑了一路,累着呢,快一边歇着去!”
“我骑马回来的,一点也不累,让我干吧!”
张大婶拗不过她,便笑呵呵地让到一边,先让她干一会儿。
不远处张大叔和张夜明看着邱岚回来,也都笑着冲她招手,随即继续弯腰干活。
今年水稻成熟晚,近日来才开始收割,是以张夜明也没再顾上往城里跑去帮方丝雨,张家的地不算大,今天四口人一鼓作气,把水稻全部收割完才回家。
一进院子看见一批高头大马,张大婶还吓了一跳:“哪里来的马?”
先前听邱岚说骑马回来的,她还以为是蹭了别人的马,便没有多想,现在十分惊讶。
“是睿王送的。”邱岚便将在马场学骑马的事儿讲了一遍,“这算是我们在郡王寿宴上表演的赏赐。”
张夜明放下手里的农具,走过去尝试着跟胜春交流,胜春很通人性,见邱岚跟他们之间很亲切,便也没排斥对方的抚摸。
“这马真好,品种好,养得好,聪明又听话。”他连声赞叹,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见张大婶和张大叔都进了屋,邱岚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塞进张夜明手里,悄声说:“哥,送你的礼物,你去买一匹自己喜欢的马吧,本来我想直接买回家的,但是我不会挑,还是你自己去挑的好。”
“这怎么成!你的钱你收好,我不用马!”张夜明赶紧把她的手推回去。
邱岚坚持把荷包给他:“你买了马,将来去松茂团找小雨也方便,骡车总归是太慢了。”
“你、你知道?”张夜明一张朴实的脸突然红透了,最近他晒黑了不少,这么看着黑红黑红的,活像一个灯光下的松花蛋。
他结结巴巴地追问:“小雨她、她……”
邱岚瞅着他这害臊的模样直乐:“你还没跟她挑明吧?放心,我就是猜出来了,没跟她说什么,你按照你的节奏慢慢来就是。”
张夜明松了口气,擦去额头上刚出的一层薄汗,随即又不太好意思地找补:“我就是有些好感,八字还没一撇,也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我,你别多想。”
“你俩的事,我有什么好多想的。”邱岚逗他,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小雨是个好姑娘,你努力吧,我可等着她当我嫂子了!”
接下来几天,邱岚都帮张大婶一家干活,把收割的水稻晾晒起来,忙得不亦乐乎。
修整好的菜园子已经长满了各种蔬菜,再过一阵子,他们又能给松茂团送菜了,大家也能常常见面。
中秋节当天,一家人先去祭拜了张家的先祖,然后张大婶和邱岚拎着元宝蜡烛和祭品,去了邱念远夫妻俩坟前。
为了掩人耳目,邱岚这次回家依旧是男装打扮,她跪在坟前烧纸,怕张大婶担心,便没敢说出口,只在心里默念:“爹,这次我一定帮您翻案,洗清您身上的不白之冤,让您和娘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山风阵阵,将火盆里的火吹得越发旺盛,火焰窜得老高,随风摇摆,像是含冤的亡魂,在向她点头致意。
晚上,邱岚帮张大婶一起,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一家人尝着她带回来的“小饼”,简直赞不绝口。
她望着大家开心的笑容,郑重承诺:“以后每年中秋我都会做,一起团团圆圆过中秋。”
怕张夜明不舍得花钱买马,临走前,邱岚拉着他到了城外的马行,让他亲自挑了一匹高头大马,马儿通体黢黑,皮毛油光水滑,四肢健壮,一看就是匹健康耐造的好马。
“冬天农闲的时候,你没事可做,就能勤往京城跑,帮帮小雨的夜宵饭堂,没准你俩也能去夜市上摆摊呢,也是一种新的尝试。”邱岚鼓励道。
她真是怕张夜明太害羞,不敢跟方丝雨剖白心迹,但不管怎么样,让俩人多相处总是没错的。
三天时间转瞬就过,邱岚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张大婶一家,骑着胜春返回松茂团。
路上经过那家灌汤包馆子,她突然想起了桑原。
这人穿越过来是小乞丐,没有家人,一个人过中秋会不会有点可怜?我要不要买了包子慰问慰问他?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峭云团里还有那么多人,又不可能各个都回家,总有人和他一起过。
然而往前走出一段路,邱岚又改了主意,退回去买了包子,打算还是去看看这个可怜的家伙。
不想跟他有过多来往是真的,可她也不是铁石心肠,尤其俩人也算共患难过,她也不太像之前那般能硬得起心对他不理不睬。
大过节的,就当慰问一下了。
邱岚骑马来到峭云团,见这里也是冷冷清清,看样子回家过节的人们都还没有回来。
她将马交给门房的小厮,提着打包的灌汤包找到了桑原的庐舍。
旁边的庐舍开着门,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细听下来,像是在玩叶子戏。
邱岚没听见桑原的声音,也不想往别的男人屋里看,打算去敲桑原的房门,若是他不在,自己把东西放下就走。
谁知她敲了两下,门“哗”地一下打开了,大小伙子双目通红站在门口,看见她之后,脸上突然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你这是怎么了?”邱岚疑惑道,“遇上什么事了?”
桑原撇了撇嘴,面色有点别扭,垂眸看向一边:“每逢佳节倍思亲,这你都不懂吗?你不是有家吗可回吗,来我这儿做什么?”
“慰问孤寡老人。”邱岚把手里还散发着香气的油纸包递到他面前,面无表情道,“吃么?”
桑原红红的眼眶里突然水光大盛,伸出双臂将她抱住,带着浓重的鼻音道:“小五,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