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岚不知道要配合什么样的幻术表演,心里十分兴奋,扭头打量整个舞台。
台上灯光变幻,时红时蓝,幽暗诡异得有种直通地府的味道,四周放了些道具,有画成山川河海的硬纸壳,两侧还有一些高大的架子,中间和地面摆放着好几层厚厚的垫子,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用,很快还有缥缈雾气沿着地面飘了过来,把这台子衬得宛如人间仙境。
不,地府仙境。
这是怎么弄的?邱岚好奇地张望,但雾的尽头光线实在阴暗,她看不太清,隐隐约约只能看见有几个人影好像拿着水瓢往什么东西上泼水。
术士站在台前,手持一把桃木剑翩翩起舞,动作慢悠悠的很像老年人太极剑,还有些故弄玄虚的意味,台下观众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施展怎样的“法术”。
张夜明坐在位子上,满脸担忧,担心这人不知道邱岚是女儿身,搞些有的没的伤了她。
舞了片刻之后,术士示意邱岚两人站在他面前,开始对着他俩舞,还要他俩紧紧盯着他手里的木剑。
邱岚越琢磨,越觉得这很像现世里一些玄而又玄的催眠术,她可不信这个,于是便放心大胆地盯着看,谁知越看眼前光影越模糊,而她的头也开始隐隐作痛,身体变得越发轻飘飘的,像是沉入了一个遥远的梦里。
她听见了熟悉的水声,哗啦哗啦的,扑通扑通,是有人在跳水,也有人在游水,入耳一片喧哗,像极了她以前的训练厅。
下一刻,触觉味觉和视觉似乎都回来了,鼻端是更加熟悉的消毒水味儿,邱岚睁开眼,发觉自己正站在训练池边。
此刻应当是休息时间,队友们三三两两的,有的躺在躺椅上聊天,有的在水里游着,有的爬上了跳台,独自练习。
这景象太过于真实,令她觉得过去在古代待着的这一个多月才是虚幻,或许是她训练受了伤,大梦一场,现在终于醒过来了。
邱岚眼眶酸热得厉害,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多么想念原本的生活,想念父母亲人,想念教练和队友,想念……前男友。
虽然她忘记了那次提分手之后的结果,但也应该是前男友了吧。
邱岚怔愣着,猝不及防有一双手从后面捂住了她的眼睛,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她曾经最喜欢的、轻快明朗的少年音。
只是这少年音故意压低了许多,染上一抹磁性的哑意,促狭地问:“猜猜我是谁!”
邱岚的眼泪更加汹涌澎湃——所以,一切都没变吗?
我们没有分手,还在一起?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嗓音挤出一丝笑意,故意道:“不知道,是大琮吗?”
“嘿嘿嘿,这位小姐姐可真是聪明。”桑琮松开她的眼睛,懒洋洋地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杵在她肩膀上,习惯性地撒娇,“姐姐,一上午没见,我想你了。”
邱岚胸中情绪激荡,偏过头蹭了蹭少年的鬓角,柔声道:“我也想你。”
很想,真的很想。
分手前的那些龃龉好似一下子灰飞烟灭,只剩下对他的思念。
好像有些不争气,但随便吧,不管了。
“你还练吗?”高个少年胸膛用将她拢住,轻轻晃了晃。
邱岚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洗衣液气味,低头看见自己虽然穿着泳衣,全身却是干的,便道:“练呀,我还没开始呢。”
想念从跳台上纵身而下的感觉,当然要去跳一跳。
“咱俩双人跳怎么样?”桑琮松开了怀抱,拉着她的手往跳台方向走,“先练101B,从最简单的开始,练练同步性。”
邱岚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只觉得心都在颤抖,大脑失去思维能力,跟着答道:“好。”
走到跳台下边的淋浴,少年松开她,利索地脱掉身上的运动服,露出穿着泳裤的健美的身材。
他手脚修长,身形挺拔,肩宽腰窄,后背和手臂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看起来就像一株春日里的小白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身高181,对一个跳水运动员而言属实有些高了,但他技术优越,空中翻腾的美感也掌控得很好,算是补齐了“缺憾”。
桑琮只比她小一个月,但偏爱叫她姐姐,或许是为了耍赖方便,看这个子比她高一头、分明是近乎成年人的形体,哪像个弟弟。
“大琮?”邱岚声音微颤,忍不住叫了他一声,想看看他的脸。
少年应声转过身来,阳光明媚的脸上挂起可爱的笑,两只眼睛弯弯的,如同两轮新月:“怎么啦?怕咱俩配合不好?放心吧,有我在呢,一会儿我喊号子——快来冲一冲。”
桑琮不由分说地把她拽进淋浴下边,按下花洒,水雾喷洒在邱岚脸上,可她却舍不得闭眼,痴痴地看着面前那张帅气的脸。
喜欢是真的,生气是真的,想念也是真的。
心痛更是真的。
冲完了水,沿着楼梯爬到十米跳台上,少男少女并肩站在跳台边缘,双臂向上高高举起,做好准备动作,表情是如出一辙的沉稳。
桑琮轻声道:“姐姐,要开始喽。”
邱岚偏头对上他微笑的眼睛:“嗯。”
“一、二、三,走!”
邱岚与他整齐划一,踮脚、起跳、向前翻腾半周屈体,向下展开身体与脚尖绷直,垂直落下,双手交叉翻掌……
“扑通”一声,是熟悉的入水声音,然而突然之间,失重的感觉袭来,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开始疯狂挣扎,眼前再度陷入黑暗,耳中充斥着尖锐的噪音。
嗡——
邱岚恐惧极了,心脏咣咣跳得厉害,不知道自己将去何处,她想叫桑琮的名字,却下意识地咬紧牙关、屏住呼吸,一声都喊不出来。
时间仿佛凝固住了,而她就在无尽虚空中无止境地下落。
大琮,你还在吗?救救我!
下一刻,邱岚耳边骤然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接着身体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她下意识地抓紧,缓缓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那张英俊帅气的脸上挂着一副戏谑笑容:“小兄弟,胆子挺大啊!”
邱岚禁不住看愣了,这人虽然不是桑琮,可是这笑容却与对方如出一辙。
“小郎君,是否无恙?”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正是方才施术的术士。
邱岚这才发现,自己仍然身处那个舞台,还很羞耻地被眼前的陌生人打横抱着,赶忙从他怀里跳下来。
“我没事。”她按捺住紧张的心跳,“结、结束了吗?”
术士对她拱手:“结束了,二位可以返回座位上去。”
邱岚敷衍地行了礼,低头飞快地跳下舞台,没头苍蝇似地向外跑去,跑了一半便被人拽住,她下意识地挣扎,便听见来人道“是我”,抬头一看,是张夜明。
“夜明哥……”她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此时心里既难过又委屈,还很尴尬,“我、我是不是出丑了?”
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张夜明把她拉到场子入口处,轻声安抚:“你中了幻术,方才爬到了那个架子最高处,从上边往下跳,好在同你一起上去的那个小兄弟反应及时,一把把你抱住。别担心,这不算出丑,我以前见过别人鬼哭狼嚎的,那才叫出丑呢。”
邱岚恍惚地往舞台方向看了看:“他没有被幻术控制吗?”
“他也迷瞪了一会儿,只不过明白过来比较早。”张夜明摸摸她的后脑勺,“别害怕,术士说中了幻术的人,是看见心里觉得最高兴的时候,你看见什么了?爬那么高往下跳,可把我吓坏了。”
邱岚吸了吸鼻子,知道不可能把真实情况告诉他,想了又想,轻声说:“我看见我去跳水秋千了。”
“这……”张夜明怔了怔,自己想明白了,“这是随了你爹吧?”
邱岚点点头:“可能是。”
“难怪你这么难过……”张夜明露出心疼的表情,往场边一溜小摊那边望了望,“小岚,你在这边等等,我去买点小吃过来,吃饱喝足什么烦恼都没了。”
邱岚正想一个人静静,笑了笑:“谢谢哥,多买点。”
“放心吧,够你吃的!”张夜明一边应着,一边往小摊那边排队去了。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邱岚便卸下全部伪装,靠在院墙角落里,深深叹了口气。
原来快乐的时光才是黄粱梦一场,好不容易把那个人忘了,偏偏在这尴尬的时候又想起来。
邱蓝啊邱蓝,你可真是没出息。
她低着头,听着前边台上传来的声音,和观众席上时不时爆发出来的掌声和喝彩声,这里越热闹,她却越觉得满心孤寂。
在这个异世界里,自己或许永远找不到同类,永远孤独。
倚着墙发了片刻呆,邱岚突然发现,挂在腰上的艾虎不见了。
之前穿裙衫的时候,她还挂在腰上的,仔细回想后来的事,却没了印象,要么是落在了成衣铺里,要么就是在路上丢了。
想到这个,邱岚慌忙撸起衣袖看了看,见张大婶送给自己的百索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那艾虎是自己亲手做的,想想是有点舍不得,不过百索没丢,算是万幸。
正忧伤着,她听见有脚步声传来,抬头便见几个人从观众席出来,低声边走边聊。
“……还是原哥厉害,那么快就识破了那术士的障眼法。”
“就是,没什么好看的,全都是糊弄人。”
“诶,这不是方才一起上台的小兄弟,难不成在这儿等着感谢咱们原哥?”
邱岚听到这话,感觉像是在说自己,刚要抬头,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走到近前的那人腰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物件。
“这是我的艾虎!”她一抬头,再度对上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笑脸,心里“咯噔”了一声。
明明知道这人不是桑琮,可为什么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桑原:就是我呀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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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水动作101B:向前翻腾半周屈体,难度系数2.0。
181这个身高对男队员属实高了,跳水男队平均身高170,戏剧效果请勿较真,么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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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 中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