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农户们都越起越早,趁着凉快的时候把农活干完,等太阳上了中天,大家就各回各家躲阴凉,等日头落西了再出来。
四月里头茬西瓜已经出来了,拿手一敲“嘭嘭”直响,刀锋在皮上才下半寸,整个西瓜自己就裂开来,鲜甜汁水四溢,瓜香扑鼻,令人口水直流,想尽快在那红尖尖上咬一口。
张家院子里搭了凉棚,张大叔张大婶,连着张家大郎,围着小桌子分吃西瓜,伴着阵阵小风,别提多恣意。
“小岚呢?是不是在屋里?”张大叔往邱岚那屋瞅了眼,“叫她出来吃瓜。”
张大婶捧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大口,含混不清道:“没在屋里,说是出去……锻炼了。”
“什么锻炼?”张大郎吃得快,已经弄了一脸西瓜汁。
“就是强身健体什么的。”张大婶吐出几粒西瓜籽,“我看这也挺好,等她身子骨好些,也好给她说亲。”
她满脑子都是说亲,邱岚却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尽快让身体变得强壮起来,恢复基础训练,为进入松茂团做准备。
别说孔团首嫌她弱,她自己都嫌自己弱。水秋千的动作虽然没有现代跳水复杂,但空中团身翻腾肯定需要很强的核心力量,眼前这个小身板可不行。
于是那天从京城回来,邱岚就给自己定下了训练计划:清早跟着起床,一起下地,等农活干完了,就绕村跑圈,张家村不算大,但每家每户分散得比较开,绕着村屋跑一圈大概有个十几里路,她准备随着身体情况慢慢加码。
除了跑步,她寻了两块重量差不多的石头,用布包起来,绑出提手,用来做力量练习,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柔韧度训练,她也自己想了法子将就着练起来。
先能进松茂团再说,就算没有现代器械,团里肯定有更好的训练方法,到时候她没准还能贡献“聪明才智”,利用团里的力量,复刻一些现代的训练器械。
只是这训练比之前苦了不少,至少从装备上就差一大截,手纳的鞋底比不上富有弹力的气垫鞋,布袜也比不上柔软吸汗的棉袜,常常练完一天,她的脚底板起好几个大泡,泡脚的时候疼得龇牙咧嘴。
但这都不重要,重新开始训练,找回到在现世的感觉,邱岚的自信心逐渐恢复了一些。她意气风发地想,等到我驯服这具身体,一定会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这些日子以来,邱岚常常男装打扮跟着张大婶进城给松茂团送菜,很快跟后厨那帮人混了个脸熟,这也是她给自己安排的“曲线救国”计划,若是再次去求孔恕之还被拒绝的话,她就先来后厨这里做小工,徐图后计。
总之,一步一步来,不放过每一个可能的机会。
去京城次数多了,她也慢慢熟悉了这座城市和这个国家。
大熹朝面积不算太大,但占据的是这片陆地环境最好的中部和南部地区,农耕文明十分发达,国富民强,八方来朝,跟毗邻的一些小国关系不错,像是北边的安诺莎、南边的君里南都十分向往大熹朝,常常派人来学习他们的先进文化,民间文化交流更是不少。
像上次邱岚无意间救起的少年,就是安诺莎人,因长于草原不识水性,才得从游水学起,刚学会没多久,一不小心才抽了筋。
但不管是安诺莎还是君里南,他们的长相跟大熹人都差不多,只有一些细微的不同,也都会说汉话,大家交流起来并不困难。
大熹繁荣富强,京城才会更加繁华,文化艺术也就更为兴盛,百姓与皇家才有心思观赏百戏表演,使得民风更加开放。
水秋千虽然一年表演不了几次,但松茂团有自己的戏院,日常还是会有演出的,不然没法维持生计。他们每逢三六九都会表演,逢三是戏法,逢六是杂技幻术,逢九则是歌舞,其他日子会夹杂着一些别的表演,比如角抵、说书、说经等,以及一些为富贵人家、王侯贵族做的非公开表演。除此之外,他们还会派一部分人去外地巡演,方便扩大影响力。
对邱岚而言,这些暂时只是听说,她还没机会亲眼观赏。毕竟寄人篱下,不好擅自行动,适逢春夏交接,正是农家活计最多的时候,张家人每天起早贪黑,她更不好意思偷懒。
不过,玩耍的机会就在眼前,端午节到了。
五月初四,邱岚陪着张大婶做了满满一大锅粽子,把家里院子洒扫一遍,门框上挂了艾草,还学着做了“艾虎”,这是用彩纸剪出老虎的形状,再将艾叶粘在上面,可以挂在腰间做装饰。
她手工不好,做得歪歪扭扭,不好意思给别人挂,便将这个留给自己。
“小岚,来,这个送给你。”张大婶掏出一个已经做好的五彩手绳,笑吟吟地递到她面前,“虽说你不是小孩了,但还未出阁,婶子拿你当小孩看,这百索送给你戴,希望你百毒不侵,福寿绵长。”
邱岚赶紧双手接了过来,感激道:“婶子,你们一家对我已经很照顾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来,婶子给你戴上。”张大婶把百索取回来,握着她的左手,帮她套在了手腕上,拍着她的手背感叹道,“我们小岚长成大姑娘了,真好。”
她没多说什么,但可能想到了“邱岚”这些年的不容易,眼角竟缀了些泪花。
邱岚反握住她的手:“婶子,咱们将来都会越来越好的!”
“嗯!一定会!”张大婶微笑着抹去眼角泪水,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自你醒过来,还没好好庆祝庆祝,端午过节京城里热闹得很,明晚咱们一家进城乐呵去。”
邱岚惊讶道:“真的?!京城里都有什么?”
“夜市、烟火,什么都有,还买了松茂团的戏票,到时候带你看杂技和戏法,你不是一直都想看嘛,现在终于抽出时间来了。”
幸福来得实在太突然,邱岚忍不住站起身,绕到张大婶背后,结结实实把她抱住了:“婶子,你对我真好。”
“过节嘛,就得高兴高兴才行。”张大婶慈祥地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钱袋,“这点钱你拿着,明晚玩的时候,想买什么买什么。”
邱岚接过来,掂了掂那一小袋沉甸甸的铜钱,忍不住乐了:“婶子,你怎么有点像霸道总裁。”
什么都送到跟前来,给安排得明明白白,还撒钱让我拿去花。
“什么才?”张大婶眨了眨迷茫的眼睛,“你这丫头说话我都快听不懂了。”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说您很爱我的意思。”邱岚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偏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我也爱您。”
张大婶乐坏了,反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真是个傻丫头。”
当晚邱岚激动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好一会儿饼才睡着,第二天清早爬起来,一起干完农活,中午张大婶烧了热水,让他们一家四口都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打扮得漂漂亮亮进城玩。
古代洗澡不方便,邱岚平日里也只能自己烧水擦身,这下能泡个热水澡,别提多高兴了。刚洗完还在擦头发,就听外边张大婶敲了敲门:“小岚,能进去吗?”
“快进来!”她赶忙拉开门,便见对方抱着一套衣服站在外面。
张大婶看着小脸红润的她,笑盈盈地说:“今天出去玩,婶子给你准备了一套新衣裳,穿上试试。”
眼前这裙衫是薄纱材质,显然比他们平时穿的粗麻衣衫贵了不知道多少,邱岚实在有点受宠若惊:“这衣裳很贵吧?”
“倒也不至于,你这年轻姑娘,平日里下地没有机会,过节自然得好好打扮,要不一会儿出门,少不得要被人比下去。”张大婶抖开衣裳,迫不及待地披在她身上。
这与自己平日里穿的农家女的衣服不太一样,邱岚不太会穿,确实笨手笨脚,便顺从地随她摆弄穿好,然后被推到了铜镜前。
张大婶连连赞叹:“小岚真是俊呢,那些年轻后生见了,肯定要看直了眼。”
尽管铜镜模糊,但也能映出一个亭亭玉立的佳人——这套衣服实际上并不繁复,颜色也很浅淡,外边是浅粉色的窄袖对襟短衫,里边穿的是淡绿色的百褶裙,浅粉浅绿搭配得淡雅脱俗,将邱岚衬得如同一支娇嫩的荷花。
果然是人靠衣装,她看了镜子里的自己,头一回觉得自己长得也算是个美人。
但这是人家的脸,她不太好意思全算作是自己的。
“快坐下,婶子给你上点妆。”
邱岚先前没注意,张大婶竟然还拿了个妆奁盒子来,从里边掏出了胭脂水粉,将她按住好一通涂抹,再照镜子的时候,发现里边的人又比方才更美了一些。
远山眉,樱桃唇,眉间点缀着白色的五瓣梅花,在昏黄烛光的映衬下,一双杏眼熠熠生辉。
“婶子,您画得真好看!”她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张大婶已经忙不迭地开始给她盘头了:“你婶子我也是从姑娘家过来的,这么多年没捯饬,手艺可没搁下——再说你长得好看,随便弄弄就是绝代佳人。”
“哈哈哈哈,我可不敢当。”邱岚乖巧地坐着,看着对方一双灵巧的手将自己头发高高盘起,盘出了两只“犄角”,好奇问道,“这盘的是什么呀?”
张大婶笑道:“双蟠髻,好看着呢,就适合你这样年轻的姑娘。”对着镜子里的如花容颜,她轻叹一口气,“可惜咱家没什么首饰,只能簪朵花了。”
“簪花好,我喜欢簪花,闻着还香呢。”邱岚连忙道,“戴什么首饰,夜市上人那么多,万一丢了多心疼。”
“这倒也是,再说你现在青春貌美,哪怕荆钗布裙也好看。”张大婶亲昵地掐了掐她的脸。
这一身打扮完,邱岚对着镜子反复观赏了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出门,收获了等在外边的张大叔和张家大郎两脸惊讶。
姑娘谁不喜欢被人夸好看,她小小的虚荣心顿时得到了满足,心里突然又想,不知道前男友看见,会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发言。
这人向来嘴里甜,最会变着法儿地夸人,以前邱岚觉得自己实在普通,都能被他夸成天仙,现在连自己都觉得好看了,倒真想听听他的想法。
嗐,怎么又想他,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快住脑吧!
穿得文雅,人也变得拘谨了起来,邱岚坐在骡车上,一时间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好在他们很快到了城门下,将车停在城外,那边已经乌压压停了一大片马车驴车,有专人看管着,大家都放心,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进了城。
张大婶说托人在酒楼定了桌,邱岚没多想,一边打量街景一边跟着他们走,进了酒楼里,被伙计带着一路上楼,去了包间里。
“张家娘子,你们终于来啦!”里边传来一个爽朗的女声。
张大婶笑呵呵地说:“进城的人太多,好一通排队,让你们久等了。”
邱岚是没料到这顿饭还要跟别人一起吃,等她看清楚桌边坐的是两个中年女子和一个年轻男人,心里顿时了然。
好么,相亲局啊。
桑原:姐姐你本来就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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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皮肤get,猜猜能保存多久。
虽然之前文里也提过,但再解释一下,张大婶想给邱岚说亲确实是为她担心,毕竟古人思想是这样了,所以别怪大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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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 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