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表演和邱岚了没关系,她就跟方丝雨先行离开荻花园,返回松茂团。桑原还跟自己的同伴在一起,于是那马车先送邱岚,等回头再来接他。
不过马车刚驶出园子,先往另一个方向去了,方丝雨很诧异,挑起帘子问车夫:“郎君,我们这是去哪里?”
“殿下方才派顾侍卫过来交代过,先带你们去王府拿一桶冰,再把你们送回松茂团,我还以为顾侍卫跟你们说过了。”车夫道。
方丝雨“哦”了一声:“可能是没来得及。”她放下帘子冲邱岚挤眉弄眼,小声说,“睿王殿下真的很关心你!”
邱岚无奈地推了推她的额头:“在他眼里我只是邱小五,你可别瞎想。”
“想想又不犯法!”方丝雨坏笑道,“梁山伯最开始还以为祝英台是女孩子呢,不照样喜欢上了,等祝英台揭露身份,俩人不就在一起啦!”
“可那是个悲剧,你希望我也死在谁坟前吗?”邱岚忍不住乐道。
方丝雨表情惊恐,连忙道:“呸呸呸!做什么诅咒自己,你身边又没有马文才!再说睿王殿下那身份,谁敢跟他抢亲!”
说到这里,邱岚忽然想起来了领赏的时候太子说的话,捏捏方丝雨的脸:“你别给我画大饼了,我今天听说,睿王殿下快要成婚了。”
“真的?!哪家姑娘?!”方丝雨惊讶道。
“这个我不清楚,就是太子催促他来着。”邱岚想了想,又道,“你是个百事通,要是听说了是谁家姑娘,第一时间告诉我,咱们也好抱大腿。”
方丝雨脑子里那痴情王爷恋上平民女的幻想破裂,郁闷得不得了:“知道了,哎……我倒希望你就是那个大腿。”
两人过从甚密后,她把邱岚会的现代话学了个十之七八,也是很能活学活用。
“‘我不要抱大腿,我自己就是大腿’!谁不想呢!”邱岚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忍俊不禁。
到了睿王府门口,方丝雨下车好一番打量,邱岚没下车,通过车窗看的,感觉睿王府肃穆森严,就好像是一个严密的牢笼,看着就令人透不过气来。
估计皇宫比这还夸张。
车夫提着一桶冰迅速跑了回来,撩开车帘将冰桶放进车厢里:“小五兄弟,腿疼就先用着,别耽误事。”
“好嘞,谢谢大哥!”邱岚向他道谢。
马车继续前行,方丝雨赶紧用自己的帕子包了几块碎冰贴在了她的小腿上。
灼热肿胀的痛感总算得到缓解,邱岚缓缓长出了一口气。
回到庐舍里,她便一头扎在床上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撩开窗帘能看到一片灿烂的落日,心情十分愉快。
只是今次太子突然要她加入教坊的事儿也给她敲了个警钟,出名未必一定是好事,这种情况防不胜防,万一将来皇帝也喜欢看跳水,真的要把她弄进教坊,这就麻烦了。
而且这种事,睿王反对也不好使,太子和皇帝的腿想抱也抱不上,所以以后风头也不能太甚,必须做两手准备。
第一就是要将水台子水秋千往全民方向推广,只给皇家看肯定不行;第二就是现在想把跳水推广开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办不了什么比赛,能办比赛的只有水秋千,所以自己必须尽快掌握好这个技巧才行;第三,女孩子身份的这个马甲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掉,要掉了的话,不是失业,就是“奇货可居”,若是后者的话,大概率是真躲不过入教坊了。
所以邱小岚,一定要理性,不能太得意,步步都要谨慎。
还有,现在自己跳水台子出了名,估计那邱家老祖宗要做噩梦了,还得谨防他们出手搞破坏。
想到这些令人头大的事情,邱岚的好心情一下子又都跑光了,坐在窗边看着落日熔金的盛景发愁。
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发呆没一会儿,就听见方丝雨敲敲门进来:“小五哥,给你送晚饭来啦!吴大叔给今天表演的技手们都开了小灶,有红烧肉吃!”
“嚯,这真是要过年了。”邱岚不禁感叹。
平日能吃上整块的肉都是奢侈,今天居然能吃到红烧肉,虽然只是一小碗,但也够本了。
方才的烦恼暂时搁到脑后,走一步看一步吧,没有什么事是红烧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加一碗妈妈牌的肉末豆角卤子面!
饭后,方丝雨赶着回后厨准备她宵夜要用的卤子,邱岚吃得饱饱的,本想过去帮忙,但被她劝住了。
大姑娘心疼她腿疼,让她多歇会儿,等晚上煮面的时候再去。
不过邱岚实在有点撑,下午睡了一觉又精神抖擞,现在实在坐不住,于是瘸着腿在庐舍院子里溜达。
要说这古人就是讲究,虽然只是个百戏团,但院子修建得十分典雅,很讲究一些意境,这院子里栽了不少树木,矮墙上爬满了爬山虎,秋天已经到了,隐隐有变红的趋势。
靠墙还有大片花丛,花朵们争奇斗艳,她能分辨出来的就是月季和夜来香,这两种花香气浓郁,馥郁芬芳,为这这秋初之际的天气添了一抹好颜色。
邱岚很想剪几支月季回去插瓶,但又不太好意思,毕竟这是公共环境,这么剪了不太好,而且喜欢侍弄花草太容易掉马甲,于是她只能站在花丛边流连忘返。
也不知道是不是晚风听到了她的心意,吹落了几朵夜来香落在了她的脚边,是黄色的小花,在夜间月色映照下,看起来颇为鲜亮。
于是她蹲下捡了起来,心情很好地往头上的发髻里插了一朵,还往鬓边塞了一朵——反正这里也没有人,再说了,大熹朝男子也有簪花习俗,脑袋上插朵花不会掉马甲。
夜来香香气扑鼻,邱岚忍不住想起了一首老歌,是她妈妈以前爱唱的《夜来香》,此情此景,她心情愉悦,便忍不住哼了起来:“那晚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齐唱,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
院子外边,恰好尹溶风带着顾南云和沈北雁走了过来。
太子一直待到看完水秋千才走,尹溶风只能在那里陪着,晚上又被荣康郡王留下吃晚饭,还看了一会儿烟花表演,这才脱身,便匆匆赶来了松茂团,想看一眼邱岚的伤势。
三人穿的都是软底靴,走起路来没什么声音,再加上邱岚唱着歌听不到细微的动静,便没有注意到外边有人走近。
“是小五在唱歌吗?”顾南云好奇,低声道,“唱得还挺好——”
尹溶风立刻抬手制止,示意他不要出声。
不要影响自己欣赏歌曲。
他在院门外悄声驻足,继续听里面的姑娘陶醉地唱着小调。
“我爱这夜色茫茫,也爱这夜莺歌唱,更爱那花一般的梦,拥抱着夜来香,吻着夜来香。夜来香,我为你歌唱,夜来香,我为你思量~”
歌声婉转清丽,有如夜莺歌唱,分明就是个女子的声音。
尹溶风静静听着,脸上挂起了不自知笑意。
这小狐狸,胆子真是大,竟然敢在这里唱歌,这水秋千技手庐舍里没有女子,她即便不被人识破,也会被人以为闹了鬼。
他沉迷于这首从来没有听过的民间小调,觉得比一切歌声都要动人。
只可惜这首歌很快就唱完了,院子很快又变得安静下来。
尹溶风回头意有所指地看了沈北雁和顾南云一眼,顾南云有点懵,没有领会精神,沈北雁反应迅速,清了清喉咙,大声道:“殿下,也不知道小五这次旧伤复发,伤势重不重。”
顾南云这下明白了,立刻配合演出:“应该没事吧,殿下已经立刻给她准备好冰了,不是说刚受伤冰敷上就能缓解吗?”
尹溶风勾了勾唇角,低头穿过了庐舍的月洞门,往里走去。
邱岚刚唱完歌就听见这说话声,给她吓了一跳,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听见。不过睿王都来了,她也不好躲,就是就站在原地等着,连头上的花都忘了摘。
尹溶风一进来,便看见了清秀的少女打扮成少年的模样,发髻一朵小黄花,鬓边一朵小黄花,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可在这月色下显得分外动人,尤其对方被突然袭击后害了羞,微微泛红的脸颊被与花朵的嫩黄相映成趣,是这夜色最美的景致。
邱岚看到尹溶风三个人都面带微笑看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脑袋上还簪着花,一边打招呼,一边抬手想要摘掉:“殿、殿下,夜晚到来,所为何事?”
“别摘,挺好看的。”尹溶风可不想着景致就此消失,立刻阻止道,“我今日也想簪花来着,不过见荣康郡王他们都没有簪,便作罢了。”
他身后顾南云又冲沈北雁挤眉弄眼,眼神示意:“殿下去道观清修后就再没有簪过花,怎的突然这么有兴致?是不是……”
“管好你自己!”沈北雁仍是那句话。
邱岚怔了怔:“那、那您想簪哪一朵?”
“折花不雅,不如小五分一朵给我?”尹溶风负手而立,笑着调侃,“我看耳边那朵就很不错。”
邱岚:“……”
睿王殿下好奇怪啊!
这是不是有点太亲密了?
但是人家是王爷,她也不好舍不得一朵花,只好把耳边的取下来,捧在手心里,双手奉上。
尹溶风晚膳时又喝了一点小酒,此刻正是微醺,失去了理智,随着心意微微躬身低头:“小五替我簪上,如何?”
邱岚手抖了抖,觉得更加尴尬了。
但拒绝或者推拉都只会让这尴尬的气氛拉得更长,于是她踮起脚尖,将那朵花夹在了睿王的耳背上——对方戴了幞头,也没别的地方插。
她动作迅速,跟温柔毫不沾边,堪称粗暴,就是这么一戳赶紧收回了手,但尹溶风却觉得像是有一阵微风从耳边擦过,美不胜收。
心脏都跟着漏跳了一拍。
顾南云在心里想,谁说殿下不近女色的,他不仅近,还很会近!
可沈北雁看着这一幕,不由为自家殿下揪起了心。
要是他想娶小五,这可真的麻烦!
邱岚:跨服聊天,最为致命。
桑原:危险危险危险!
尹溶风:故事的小黄花……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周杰伦《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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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伯和祝英台居然是西晋的故事,架空仿宋可用哈哈~
《夜来香》,李香兰的老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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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四五 月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