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岚心想,按理说方丝雨跟自己差不多大,不该知道以前的事,这肯定是别人叮嘱她的。
正当她要问的时候,桑原先开了口:“还会有问题吗?又不用尿检。”
方丝雨怔了怔,应该是没听懂“尿检”这个词,于是主动跳过,解释道:“很可能会有啊,若是有心人故意想毁掉你们的表演,让睿王殿下丢脸,就会动手脚。”
桑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倒是。”
邱岚则准确地抓住了这个话头,问道:“小雨,以前有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有啊,我听别人说,最严重的一次就是二十年前,咱们松茂团一位技手——”
“是害得松茂团五六年都翻不了身的那次翻车事件?”桑原插嘴道。
方丝雨面露疑惑:“怎么会翻车?是在船上啊。”
“我的意思是跳水秋千出了差错。”桑原哽了哽,不打算解释“翻车”到底什么意思,继续饶有兴趣地打探,“具体什么事你知道吗?”
方丝雨摇摇头:“那么久远了我也不太清楚,别人都说是那位技手故意跳失手的,但是我们松茂团的人都觉得是有人下黑手害他。”
“肯定是啊!”桑原抱起双臂,得意地说,“这还用想?”
邱岚瞥向他:“为什么这么想?”
“这又不是打假球,还能装成意外,是不是故意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位技手既然技术好,脑子肯定也差不了,怎么可能做这种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的事?难道不要前途了?”桑原翘着二郎腿,信心满满道,“能导致松茂团失宠好几年的事肯定不是小事,我觉得没有技手那么傻,肯定有人故意坑他。”
方丝雨点点头:“就是!我听人说那位技手人品很好的,不可能做出拿了钱故意出丑的事。”
“小雨,关于这位技手,你还知道多少?”邱岚急切地问道。
她没想到方丝雨会知道邱念远当年的事,不然早就问个底儿朝天了。
还没等方丝雨回答,有人在舱门口敲了敲,提醒他们:“桑技手、邱技手,准备了。”
桑原兴奋地站了起来,右手并起两指在太阳穴旁甩了一下:“收到。”
邱岚深呼吸一口气,先将杂念清除出去,打算等结束后再问方丝雨。
尹溶风在寿宴上,其实多少有点神情不属。
他并不喜欢跟这些大臣们应酬,只是为了邱岚和桑原的表演才来这里。他虽然没有任何实权,但身份尊贵,很多人还觉得早晚有一天现任太子会被裁撤,太子之位会落在他头上,提前巴结一下,烧烧冷灶,没什么坏处。
于是席间时不时有人向他敬酒,过来说几句客套话,他清冷而有礼貌地应对,虽然很是游刃有余,但次数多了,心里也觉得十分无趣且疲惫。
尽管这酒他不想喝可以不喝,但多少也得意思一下,喝了几小盅,寿宴结束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微醺了。
好在寿宴马上就要结束,可以去看表演,又加上酒意熏人,尹溶风隐隐兴奋了起来。
水台子的表演他已经看过无数次,但想到这是第一次正式看到邱岚在众人面前献艺,他还是心情激动,觉得与有荣焉。
哪怕本来也是这样。
吃过饭,再加上宴席距离水榭不远,于是荣康郡王及众宾客一行人一边欣赏着荻花园美丽的秋初景致,一边浩浩荡荡地向水榭进发。
“殿下,马上就要看到这水台子了,不如为我们简单介绍介绍?”荣康郡王笑道,“此前一直卖关子,现在也该揭开它的神秘面纱了。”
郡王妃也笑着说:“是啊,我们都好奇得很。”
尹溶风出席寿宴,穿得也相对华丽了些,身着一件浅金色缠枝暗纹提花纱交领衫,头戴硬质屈曲幞头,手持折扇,他身形颀长,跟矮胖矮胖的荣康郡王站在一起,更显得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他款款而行,笑容温和:“水台子的跳法我此前曾介绍过,郡王是不是忘记了?马上就能看到,我就不再多说,不过可以先介绍一下今日献艺的两位技手。”
“好啊!”郡王妃颇为感兴趣,“之前一直听说水秋千,从未听过水台子,不知道这能人异士从何而来。”
尹溶风望向一旁的湖泊,远远看到了湖泊那边松茂团的花船被阳光映照得熠熠生辉,心情更加激动了起来。
“他们一位叫邱小五,来自松茂团,另一位叫桑原,来自峭云团。”他缓声道,“桑技手称水台子是他家乡的跳法,邱技手则是跟前辈学的,遗憾此前这项技艺没能被人重视,希望将其发扬光大。”
其实邱岚没有跟他解释过自己怎么会的,是尹溶风自己解读出是邱念远传授给她的,这事自然不便和盘托出,只能这般含混过去。
好在荣康郡王也没有什么兴趣深究,倒是打趣道:“听说松茂团和峭云团是死对头,这水台子的技艺如此罕见,竟也是各家都有一人擅长,不知道谁更强一些。”
尹溶风莞尔,心中觉得是邱岚更胜一筹,因为觉得她的形体更为柔美,当然,他也知道可能是因为自己偏心才有此判断,自然不会说出口。
“在我看来,没有谁更强,他们两人同样优秀,只不过桑技手偏力量感,邱技手更具美感罢了。”他甩开扇子轻轻扇着,想起邱岚,唇角便不由勾起,“稍后他会为郡王献上双人跳,这也是水台子的独创。”
郡王妃惊讶道:“水秋千向来都是一个人跳,水台子竟能双人?那真是要好好看看了。”
“一定不会让王妃您失望。”尹溶风微微颔首。
正当他们快要走到水榭之时,迎面走来了一群人,为首的那个身穿墨蓝色圆领袍,头戴金冠,正是太子尹溶潇。
在场之人立刻纷纷行礼,齐声道:“见过太子殿下!”
睿王为自己的寿宴筹谋已经是无上荣光,现在太子又来,荣康郡王险些激动得——也可能是紧张得厥过去,拱手道:“太子殿下驾临,老臣真是不胜惶恐。”
“不用惶恐,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亲戚,今日为父皇处理完政事,多出了空闲,记得是郡王您的寿宴,本宫便赶过来替你庆贺庆贺。”尹溶潇好整以暇地看了他身旁的尹溶风一眼,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微笑,“也顺便看看让老三颇为着迷的水台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看见他到来,尹溶风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清冷地低了低头,算是给了他一个回应。
荣康郡王连忙道:“殿下来得正是时候,快请!”
太子自然是比睿王更尊贵些,老郡王不敢怠慢,立刻带着王妃陪在他身边,尹溶风本就不爱做人中焦点,这会儿便退到一侧,随着人群往前走。
在他身后,顾南云很是不爽,小声嘟囔:“太子来做什么,他不是一向看不上咱们殿下搞这些么?感觉就是没安好心。”
“闭嘴,不要命了你?”沈北雁瞪了他一眼。
顾南云看看前边尹溶风的身影,表情老大不乐意:“我就是替咱们殿下委屈,太子这么一来,说不定又要找茬,当众下殿下的面子。”
“所以你再主动送上小辫子给他抓?”沈北雁踢了他一脚,“好生待着,咱殿下不怕这个。”
一行人走过长长的栈桥,抵达了水榭之上,原本主位是给尹溶风的,现在太子来了,自然由他来坐。
下人们已经手脚麻利地加了座位,于是尹溶潇坐中间,荣康郡王和尹溶风分坐两旁,其他人更是要往后稍稍。
太子走到哪里都是主人,他飞快地欣赏了一下湖面风光,望着对面的花船,心情愉快地吩咐:“可以开始了。”
收到命令,一名小厮站在岸边,向松茂团的花船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彩旗。
花船前端水台子下,有松茂团的人守在那里,一收到消息,立刻通知了孔恕之和冷欢,两人立刻下令开船。
邱岚和桑原已经做好了热身,同样站在水台子下边,远远注视着那边的水榭。
“别紧张,就当是平常训练,反正也不是比赛。”桑原偏头看了眼邱小五,见对方双唇抿得紧紧的,还当他紧张,出于保护搭档的本能,便出言安抚,“只要咱们动作好看,同步性没问题,就算有点小纰漏也没关系,他们看不出来。”
邱岚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兴奋,终于到了正式献艺这一天,这是难得的出人头地的机会。
虽然比不上御前献艺那么有荣光,但如果今天能顺利度过,明天之后,她的境况就将能得到大大的改善。
离为父伸冤、扬眉吐气就更近了一步。
“嗯。”她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简略地回答。
花船很快划到了水中央,离水榭很近,邱岚发现里边坐在主位的居然不是尹溶风,稍稍有些惊讶。
“那人是谁?”她疑惑道。
桑原也看见了,端详着对方凌厉又略带戏谑的神情,揣测道:“看年纪不是官家,看地位应当是比睿王高,难道是……太子?”看尹溶风面无表情,又见顾南云臭着脸,他笃定道,“肯定是太子。”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邱岚这下心脏提到了喉咙口,生怕这人来搞破坏。
桑原略一沉吟,耸了耸肩膀:“好坏都和咱们无关,反正他们兄弟俩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就算暗里斗个你死我活,也是他们的事。今天咱们是给郡王表演,也不带彩,就算失误,最坏情况就是丢脸,没什么好失去的。”
“对,稳定发挥最重要。”邱岚决定还是摒弃杂念,表演完再说。
花船停了下来,孔恕之和冷欢也走到了水台子下边,带着桑原、邱岚齐齐向水榭里的贵宾行礼致意。
“老三,这表演是怎么安排的?”尹溶潇懒洋洋地看向旁边的尹溶风。
尹溶风不卑不亢地答道:“水台子技手率先献艺,两人轮流单人跳,几个回合后会表演双人跳。之后还有传统的水秋千和杂技,等到夜间会有烟火及戏法表演。”
“安排得倒是挺热闹的,不错。”尹溶潇手肘搭在扶手上,托着下颌,饶有兴趣地说,“光看表演多没意思,咱们俩小赌怡情,带点彩吧?”
尹溶风隐隐觉得不妙,婉拒道:“只是表演而已,没什么可以拿来赌的,兄长莫要说笑。”
“本宫没有说笑,凡事都可以拿来打赌,这个怎么不行?”尹溶潇望向船上站着的两名身穿表演服的技手,“我们就赌今日水台子的表演会不会出意外,如果一切顺利,就算本宫输了,定会重重有赏,如果出了意外——”
他唇边勾起一个恶作剧的微笑:“那就算三弟你输了,就答应本宫一个要求,如何?”
尹溶风并不在乎什么输赢、是否被迫为太子做事,只是听到对方这么说,不由担心——他会不会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会不会伤害到岚儿?
桑原:第一次表演有太子来看,身价倍增
邱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太子:让我来看看把三弟迷得神魂颠倒的究竟是什么!
睿王:你不要过来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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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四十 意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