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云雾消散,和煦的春风悠悠地吹着。
阮青时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连着打了几个哈欠。阮老夫人端坐着,轻飘飘地看向她,“昨夜没睡好吗?”
阮青时即刻正襟危坐,眼角晕出泪滴,“昨夜做了个没头没尾的噩梦。”老夫人点头明了,没再说话,阮青时却也没再敢打哈欠。
说起来,这阮老夫人可是威严得很,对于礼法格外看重。作为阮家唯一的嫡女,阮青时可没少被老夫人教训。万幸的是,作为一名优秀的卧底警察,阮青时快速地掌握了各种礼仪,只是作为一个合格的现代人,偶尔还是忍不住犯懒。
微风徐徐,带着一股清香拂过脸庞。阮青时忍不住揉了揉僵硬的脖子,终于到了!放眼望去,一片火红,确实是一片极美的花海。在下人们忙着抬东西,收拾的时候,女眷们也不必拘泥于此,都各自游玩、踏青去了。阮青时则是趁着大家不注意,从马车里翻出前几日父亲送给她的鞭子,离开了这片花海。
她舒适地伸展着身体,双手各持一鞭随意甩动着。确定自己远离了阮老夫人的视线,才席地而坐,研究着两个鞭子。至于这鞭子嘛,是她从父亲那讨来的。作为现代刑警,阮青时实在有些好奇小说里描写的绝世武功,曾央求父亲让她学武,可惜老夫人不同意,父亲也只得作罢。
于是阮青时只得退而求其次,讨要一个武器,好在父亲还是心软了。不过两个鞭子,哪一个更好使,她还没来得及尝试,便趁着今日游玩藏在了马车上,准备一试。
“噗通!”听着像是落水声。
阮青时猛地想起昨夜那个没头没尾的梦,有些犹疑地望向声源处,不是很远,确实有一小湖。心脏砰砰直跳,她有些放心不下,便循着小路走了过去。她望向湖中,并未有人落水,只是一旁树上不知名的果子落入其中。
正当阮青时还有些疑惑,自言自语道:“这个时节也不是什么果实丰收的时候吧?怎么会突然落入水中呢?”她正想着呢,不远处突然传来稚嫩的孩童声,“清允!太危险了,你快下来吧!”
阮青时眯着眼望去,一个白白净净的、看着有些眼熟的小少年正站在不远处的果树下,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又是“噗通”一声。阮青时这回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家伙从树上摔了下来,流利地落入水中,还没等她反应落水的这人并不会水时,就听到又一个落水声......
阮青时的表情终于失去了控制,在果树下的小少年跟下水饺一样,义无反顾地跳入水中,想要搭救他的朋友,只可惜忘了自己也是个旱鸭子。阮青时嘴角抽搐,看着两个在水里扑腾的人,深吸一口气,迅速反应。
她将两个长鞭系在一起。又将一头绑在树上,一头绑在自己身上,捡起一块木头,快速入水。两个人一起太重了,她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六岁孩童,只得讲木头递给稍显健壮的小少年,将另一位瘦弱的小少年紧紧从身后托住,带上岸边。
而抱着木头的那位小少年也慢慢地朝着岸边游来,阮青时过去搭把手,对方就利索地上了岸。一阵风略过,三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三人无言对视,突然笑出声来。不过这一笑,那位瘦弱的男孩便开始了无尽的咳嗽。
阮青时看着另一位突然慌乱起来,又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小少年,询问,“你们自己出来的?”
对方显然想起来什么,着急忙慌地对着她一拜,嘴里喊着听不清的话,跑远了。阮青时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离去的背影,惊疑不定地望向咳个不停地小少年,对方止住咳嗽后对着她一拜,“在下沈淮序,多谢阮姑娘搭救。清允他,应该是去找夕只姑姑了。”
阮青时微愣,没反应过来对方究竟是谁,而是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姓阮?”
对方扯着嘴角露|出淡淡地笑容,“我在大理寺曾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阮青时努力从记忆里扒出了一点碎片,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话音未落,来了一群浩浩荡荡的人,嘴里七零八落的喊着,然后迅速带走了沈淮序,对着呆愣在原地的阮青时轻声道谢,报过家门后便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阮青时吸了吸鼻子,一边收着鞭子,一边想:刚刚她是不是说他们是宫内的来着?还未深想,便传来了阮府下人寻找她的声音,她有些犹豫地揉着鼻头走了过去,果不其然,迎面而来的是一场痛骂。
不过,阮青时还是病倒了,昏睡了五天,这小破|身子跟她原来的根本比不了。
期间迷迷糊糊醒来时好像听到什么“公主”、“将军”、“圣旨”、“道谢”之类的字眼,便又昏睡了过去。等到第五天才完全清醒,也因此事,她完全被剥夺了习武的机会。无论她怎么吵,怎么闹,家里人都不再同意,非说是因为她体子太弱了,不合适习武。但阮青时特别想说,“难道不应该是因为体子弱才要习武强身吗?”可惜无人在意。
不过,她也因祸得福,原来她那日无意救下的两人,竟是昭阳公主之子沈淮序和叶丞相之子叶清允。她也因此得以和这二人相熟。圣上也因这救命之恩,特许她入宫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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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青时无所事事地坐在台阶上,有些羡慕地看着院中比试的两人。一人英姿飒爽,招式大开大合;一人风姿绰约,剑光若流水。比试的二人正是太子殿下傅怀瑾,和从小便被养在宫内的庄亦瑶。
阮青时向左看,只见眉清目秀、书生模样的少年,大刀金马地同她一起坐在台阶上,略有沉迷地看着比试的二人。此人正是叶清允,有些吊儿郎当的,却格外听沈淮序的话。看着叶清允移不开的双眼,阮青时有些犹豫地向右转,看向一旁挺直站着的人,小心翼翼地询问,“我真的不能让亦瑶她教我武功吗?”
少年神色未变,淡淡道:“嗯。”
阮青时有些气急败坏,“沈淮序!什么叫‘嗯’嘛?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嘛......”
话音刚落,沈淮序便斩钉截铁道:“不行。”
“为什么啊?”
“你身子弱,不适合习武。”
阮青时试图用她那套现代理论说服对方,但对方自己本身也属于身体不大好的那类,根本不吃这套,加之从小到大阮青时天天以这个为借口,沈淮序对这套已经完全免疫了。他面无表情地离开了院子,而阮青时不依不饶地追在他身后试图讲道理。
原本在比试的两人也停下,看着吵吵闹闹追着沈淮序离开的阮青时,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叶清允也回过神,看着气得直跺脚的阮青时哭笑不得,摸着下巴,老神在在,“青时她怎么每次都这么被王爷给诓走了?”
庄亦瑶走上前来,撞了撞叶清允,“你还不知道他们俩的性子?这样的场景我都见过上百次了。”
傅怀瑾默默点头赞同,“你们说孤要不要去帮他们请个旨,让父皇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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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等阮青时追着沈淮序走到书房才反应过来,想要转身离开。沈淮序一句,“过来。”阮青时便举起双手投降,挠着头有些不情愿地走到他身旁坐下。
阮青时撑着脸,叹了口气,说多了都是辛酸泪啊!五人一同长大,但阮青时本着自己是大人的想法,会不着痕迹地让着其他人。虽然被沈淮序看破后,叮嘱“无需这样做。”但她习惯了,就没有改。结果随着年龄渐长,沈淮序反而成为了五个人中说一不二的“老大”,阮青时就这样屈服于沈淮序的威严之下,完完全全地被沈淮序盯着纠正了一些“陋习”。
沈淮序垂眸看向少女的头顶,从书案上拿起一本书递给对方,只见少女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无可奈何地拿起书细看。沈淮序嘴角微弯,眼里透着笑意,可惜少女忙着和本子里的内容大战三百回合,没有看见这独属于她的,清清淡淡的笑容。
没过几日,便是沈淮序的生辰了。及冠后,他也将搬出皇宫。同时也传来圣旨,圣上特设三法司*,着永安王沈淮序统管天下邢狱事务;叶清允的任职也在同一日传下来。至此,五人小团体便再也不能时时相聚了。太子殿下也到了入朝听政的年纪,庄亦瑶和阮青时也该回到各自府上了。
沈淮序看着情绪有些低落的阮青时,清楚她内心所想,但这该如何开口安慰。正在他纠结的时候,少女已经调整好情绪,笑呵呵地恭喜几位好友,以及告别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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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起,沈淮序便住在了圣上特设的王府,也忙了起来。太子忙着学习处理政务,庄亦瑶也偶尔来找他,叶清允倒是每天晃晃悠悠地,时常来王府躲懒。只是,阮青时却没再来找过他了。沈淮序难得地叹了口气,也不知她最近是否安好?
阮青时本人呢,则是无聊地待在家里,阮老夫人最近热衷于替她寻找一门合适的亲事,她神色恹恹地翻看着手中王公贵族的公子们的画像,心下感叹:好了,这会儿真成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了。但我不合适啊!内心猛猛咆哮的阮青时,突然有些想念被萧瑾瑜按着看书或是跟着他一同破案的日子了。
阮青时又叹了口气,敷衍着祖母派来的丫鬟,等人离开后,便早早地躺在床上酝酿睡意了。
“砰!”的一声。
只见阮麟怒目圆睁,嘴里骂骂咧咧的,用拳头狠狠地砸在桌上,发出巨响。
阮青时猛然睁开双眼,神色萎靡地坐起来,“又来了!”
又是梦,自那日梦见有人落水,翌日她成功救出沈淮序和叶清允后,她便时不时的开始做这种预知梦了。开始她不信邪,但是随着每一次梦境都在第二日上演后,她不得不相信。
阮青时撑着脸,拿着毛笔心不在焉地随意乱画,父亲是因为什么生气呢?
直到傍晚,阮麟气冲冲地回到了家里。阮青时看着黑脸的父亲,迟疑地开口:“爹,这是怎么了?”
阮麟“啪”的一声,将碗筷砸在桌上,怒发冲冠地骂着他的新任上司——永安王。阮青时嘴角抽搐,她甚至能想到沈淮序说话的表情和语气。肯定是面无表情,然后淡定地开口说什么“作为刑部尚书,怎能如此?”之类的话,阮青时忍俊不禁,蓦的笑出声来。
阮麟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女儿傻笑,忍不住用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阮青时,又想起那些流言蜚语,咬牙切齿地叮嘱:“不准再和永安王走那么近了!”他得把那些散播谣言的人找出来,他阮麟的女儿怎么能容得他们诋毁!
看着怒气冲天的父亲,对外一无所知的阮青时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乖巧应下,“我知道了!”
三法司——制度起源于唐代三司推事,后明清以刑部、督察员、大理寺为三法司。本文三法司为特设机关,掌管刑部、大理寺、御史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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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预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