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灵站在门口酝酿半天,终于做好心理建设,绝望地看着面前敢怒不敢言的白毛。
他的手腕被一个黑色的长方体吸在床头,手腕磨得通红,隐约渗出血迹,极为警惕地望着她,像是在看仇人。
可不是仇人吗?
“她”在人家昏迷的情况下把人扛回家的。
她只好讪讪地问:“如果我说我不是刚才那个人,你会信吗?”
“……”
她也很冤啊!
谁能想到,一个刚逃过毕业查重的大学生不过是睡了个觉,睁眼就发现到这鬼地方了啊?!
时间闪回,一天前的曜灵看到笔记本上黑色的“9.9%”查重率正雀跃地恨不得跑操场狂奔八百米。
结果就乐极生悲了不是?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深深陷入宿舍并不柔软的床铺里,四肢变得沉重无力,一片漆黑的眼前变得光亮起来,身体似乎在梦中起来了。
“欢迎下次再来啊!”
“一定的!你家……酒,不错。”
“她”晕晕乎乎的,刚结束一场热闹的活动,四周是耸立的高楼,只是这些建筑的风格和她的认知大相径庭,像是电影中的场景。
天空不是夜幕也不是白昼,穹顶之上三颗星球的纹理清晰可见,大得仿佛要落到自己头上。
空中时不时有奇形怪状的飞行器从环状转动的建筑中间穿过,尾灯与大楼外部的镜面交相辉映。
“她”独自一人徘徊在街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面无表情,又或者说满面愁容,给人一种压抑、见不到光的萧条氛围。
与此处看起来高度发达的科技水平相比,显得不那么和谐。
走着走着,晃晃悠悠的视角突然停下来。
——视野中出现一个白色头发,皮肤雪白的男人伏在小巷深处,嘴角有尚未擦拭干净的血迹。
“她”有点兴奋,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把他捂着胃、蜷缩着的身体掰开,在看到他脸的那一刻呼吸急促起来。
这是一张极为漂亮的脸。
曜灵心中有点无语。这什么梦啊,怎么还在外面捡男人?有这时间梦点升职加薪中彩票不好吗?
没想到接下来“她”扛起昏迷不醒的人,搭上飞行器回到家里,一脚踹开客房门,毫不温柔地把人往床上一扔。
那人疼得惊醒过来,被呛得咳嗽几声,回过神后惊悚地看向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副类似手铐的罪魁祸首,猛地转身向反方向扑去。
谁知踉跄几下没爬起来,还是在挣扎中被“她”毫不费力地按在床上。
双手被手铐夹住,最后固定在床头不能动弹,脸上由于不配合被打了一拳,只能头晕眼花地倒在床上喘着粗气。
曜灵心想这可犯罪了啊,梦里也不能这样啊。
“她”完全没有听到两个人的心声,用手上的腕表拍下几张他的正脸,那人羞愤地挣开,又被揪住头发硬生生扯过来。
“一个刚成年,还没有持有人的实验体。”曜灵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让人不适的轻蔑与戏谑,“捡到宝了啊。”
那人突然发狂,见她在通讯器上操作些什么,聪明地一边痛呼出声吸引她的注意力,一边暗搓搓抬起腿试图踹翻那个通讯器。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成功的时候,“她”一把将他的腿按到床上,同时欺身上前用腿压住,两只手抱住他的腰将人翻了了个儿,一只手以不可抵挡之势轻抵在他的背上。
像是一头捕食的猛兽按住垂死挣扎的猎物,嘲笑面前不知死活的囚徒。
“C级的体质还想跟我动手?”
不知为什么,曜灵能感觉到这人脊背传过来的体温甚至他的挣扎,真实得仿佛自己真的压在他身上一样,他羞愤与滔天的恨意也不断闪烁在她脑海里。
这个荒谬的念头不断在她头脑中盘踞,直到她的手猛地一顿,慢慢地把正在脱衣服的手伸到自己眼前。
又把视线转向回头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白毛——
疯了吧?是疯了吧?怎么好像这是自己的身体一样?!
她跟见鬼一样从床上一跃而下,一把推翻闻声赶来的家务机器人,没有注意到这个高度是以往自己怎么都不可能跳起来的。
“不是吧……”曜灵喃喃道,望着窗外天空三颗巨大的星球,狠狠往腿上掐了一把。
床上的白毛逃过一劫,顾不得想这人有什么病,警惕地蹲在床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曜灵慌张之下没心思理他,大步朝门外走去。
然而出去之后,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彻底破灭。
踩着全透明的电梯,脚下空无一物仿佛置身空中;数百米的高空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到达一楼。
这个人应该比自己的身体要高大很多,肌肉也很结实。
曜灵烦躁地摆弄通讯器,发现竟然可以弹出屏幕搜索信息。
飞速浏览过后,大致了解了这里的情况。
和原身说的“C级”挂钩的只有精神力和体质这两个,体质的意思显而易见,精神力就有点玄学的成分了。
精神力不仅可以通过神经元连接机甲,精神力高的人甚至可以在训练后对精神力低的人造成压制伤害。
同时,精神力高的人被异形污染的概率也比较低。至于判定标准,曜灵没有找到相关公告。
实验体……哦,这个世界自然诞生的称为自然人,人造诞生的称为实验体。
她飞速下滑界面。为便于区分,不同用途的实验体会在基因中替换特定片段,使表现出不同的外观颜色。
刚才那个白毛是医用实验体。
曜灵看得五官皱成一团,直到出现“所有实验体实验皆叫停”后才眉心舒展。
难怪那个白毛敌意这么重。
“哎……什么事啊都是。”曜灵蹲在楼下唉声叹气,被迫面对自己穿越的事实。
簌——
耳边传来不知何处的杂乱沉重的脚步声,她环看四周却空无一人,只有路边造型诡异的草丛隐约在移动。
那里很危险,曜灵判断,那片草丛像是在呼吸。
她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肌肉下意识隆起。
“草丛”颤动着,曜灵脑海里蓦地窜出那个陌生的名词。
“异形”。
然而就在她盯着那里准备过去看看的时候,一个鬓角斑白却身形矫健的中年女人慢悠悠地从那里出来,眼神在扫过她的时候眼底还闪过一模惊讶。
那块奇怪的草丛飞速晃了一下,不动了。
曜灵遗憾的同时,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一听就有害于人类的东西不应该出现在居民区。
突然一道光闪过脑海——她一个五百度近视眼哪能看清几百米外的针状叶子?!
这似乎、好像真的不是她的身体。
那女人像是看穿了她的窘迫不安,友善地停到她面前,问:
“今天巡查回来早?不上去吗?”
“哦对、对,回来得早。头有点疼我下来冷静一下,您先回去吧。”曜灵胡乱答应着,猜测这是原身认识的人。
其实自己根本不知道巡查是什么。
曜灵看向她手里体型庞大的包裹,随口好心地问:“需要帮忙拿上去吗?”
“……好。”她惊讶地看了曜灵一眼,迟疑道:“好。”
曜灵没有错过她意外的眼神,明白原身和她应该不算熟悉。
那么发现换了个人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她心不在焉地随手接过包裹送人上去,才发现这人恰好住在自己楼下。
一旁的电子门牌上写着她的名字:付欣。
大门的光泽看起来像某种坚硬的金属,只是一旁的合页像是被人为破坏了一样,导致整扇门歪歪扭扭有些关不上。
曜灵帮她把东西放在门内要走,忍不住回头劝了一句:“房门这样太危险了,赶紧找人修一下吧。”
“危险?”付欣颇为好笑地重复了一边,眯起眼睛,“你是现在才知道危险吗?当初踹的时候没想到?”
“啊?!”曜灵瞪大眼睛,尴尬地摸摸鼻子,默默背下黑锅,“呃……不好意思啊,当时可能有点激动。”
付欣并不生气,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她表面上镇定,实际心虚得够呛。
因为余光瞥见大门旁边的架子上挂了两把枪和一把短刀。
这哪里是一个单纯慈祥的邻居?
把门踹成这样还没被打死的自己又是个什么人?
——哦,她还抢人关屋里来着。
曜灵匆忙告别,没敢看付欣的眼睛,一溜烟似的跑回自己屋。
于是就发生了她犹犹豫豫不敢进去的场景。
从回忆中抽出,耳边传来一道细弱的声音。
“……信。”白毛脸上飞速闪过鄙夷的神情,“喝醉之后一时冲动很正常的,你、你能先放开我吗?好疼。”
曜灵推测他心里在骂她又怂又色之类的,再抬头时,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委屈可怜,仿佛刚才是她的错觉一样。
她想给他打开手铐,刚往前迈了一小步,他就像感觉不到手腕的疼痛似的发疯一样往后躲,吓得她赶紧猫着腰停在原地。
“别激动别激动,我不会干什么的。”她举起双手,试图向他展露自己的善意,“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其实你被扛回来的过程我也记得一点……你别往后躲了我真不是她!我只是想把你的手铐松开,你舒服点听我狡辩一下。”
白毛的骨头与手铐的碰撞声更大了,像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我本意是好的啊,没有别的意思。”
曜灵心中默念“对不住了”,下一秒飞身而出,长手一伸将人压在身下,嘴里念叨:“别动!你这样我弄不开你的手铐!”
白毛整个人变得僵直,满脸绝望,就跟她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霸一样。
曜灵对着这个除了两个放手腕的孔之外没有任何缺口的长方体“手铐”沉默几秒,颇为不好意思地转向他,讪讪地说:
“你们这个手铐……我没见过,咋弄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