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还残存着骨头被压碎的剧痛,段竹峥已经闭上的眼睛猛得一下睁开,看见的却并不是医院的天花板,而是一扇半开的雕花木窗。
她腾地从书案上伏起身来,震惊地环视这古香古色的房间,努力想让自己清醒起来但仍旧感觉双眼肿痛、头痛欲裂,像是大哭过一场的后遗症。
“哪里跑!”
窗外传来气急败坏的怒喊和一阵纷杂的脚步声,段竹峥探身望去。
从二楼往下看,景色一览无遗,只见一人身形轻快,如燕子般一闪而过,后面乌压压跟着一大票人,各个穿着古装,手里拿着耕具,有锄头、镰刀、铲子、斧头。
原来是穿越了,段竹峥有一些兴奋,不枉她年少时背下了 88 种穿越者必备技能,种田经商打仗纸面上来说不在话下,一番凌云壮志涌上心头。
她暗暗捏拳,脑内弹幕般闪过无数条穿越者语录。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复活吧!我的人生!]
[年少轻狂,胜者为王!]
一道悠长的“吱呀”声,门被推开,段竹峥转头看去,推门的是一年轻女子,金冠束发,眉眼灼灼,身上穿着件艳绿色的长袍。
记忆空白,不知道这是谁,段竹峥等待对方先开口。
那女子一开口便是眉挑眼飞,带着股不讨人厌的轻狂傲气:“段竹峥,是我赢了。”
段竹峥顺着对方的话淡定地讲:“你赢了什么?”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段雨迟气急败坏,大步走过来拽住段竹峥的衣领,眼睛里的戾气重得吓人,“你现在跪下来磕头认错,我就去帮你和娘说情。”
段竹峥心里很是不满,哪有龙傲天给人下跪认错的?
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
她看着段雨迟的眼睛,感慨道:“你是有多恨我啊。”竟要我下跪。
段雨迟气红了脸,手拧得越来越紧,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来:“段竹峥,是你先害我的。”
“雨迟。”一道平淡无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段焕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老的妇人。
段雨迟不甘地松开了手,小声道了句“你会后悔的”后,走到段焕面前,乖顺地说道:“娘,我只是和表姐说说话。”
表妹的母亲,那就是姨母了。
段竹峥不知道平常是不是这样称呼的,于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每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三转后,她猜测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我”叫段竹峥,和叫雨迟的女子是我的表妹,我两有仇。“我”可能是闯了大祸。
段焕拿出帕子,捂住嘴咳嗽了几声后,对段竹峥温柔地说道:“雨迟的脾气你也知道,她心底不坏,你别放在心上,坏了姐妹感情。”
段竹峥在心里吐槽:“我才来,不知道啊。”
她看了段雨迟一眼,见表妹傲娇地撇过头去,点点头道:“我知道的。”
段焕看见段竹峥红肿的眼睛,微微一笑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还哭了呢?这有什么不愿意的,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娘见到你想必也很开心。”
段雨迟听完神色古怪,紧抿着嘴不说话。
大喜的日子?!段竹峥听到这话可谓是瞳孔地震。
这哪里成,事业还没开始就多了个累赘,不行,我要逃婚!
她转念一想,没钱寸步难行,得带着聘礼嫁妆一起逃。
段焕对后面的妇人吩咐道:“带竹峥去换衣服。”
一只强壮的手紧紧钳住段竹峥的肩膀,用不容拒绝的力道,强硬地把她带了出去。
离开房间前,段竹峥视线里最后一幕,是段雨迟红着的眼眶,她好像在和段焕争吵什么。
走在长廊上,段竹峥越看越惊讶,说是大喜的日子,梁上怎么挂着白灯笼,这明明是丧事用品。
她脸色一白,难道还是冥婚?
真是晦气,这就是成为龙傲天要经历的劫难吗!想着想着,她的目光又坚定了起来。
冥婚好啊,逃婚更简单了,诈尸了我就给他一脚踹下去。
走到偏僻处的一间小房,那妇人用力把她推了进去,一同进来锁上门后,又粗鲁地把段竹峥按在梳妆台前。
段竹峥揉了揉肩膀,看向铜镜,这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镜中那张的陌生的脸端的是十分俊俏正气。
段竹峥激动起来,这张脸好啊,做生意优势很大,任谁看都不像是骗人的奸商。
“别动。”妇人解开段竹峥的头发,冷冷道。
满头黑发散了下来,遮掩住凌厉的下颌线条,段竹峥的眉眼显得柔和了一些。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红色缎带,把段竹峥的头发束了起来,又把她外衣脱了,换上一身喜庆的红装。
段竹峥虽然早就发现自己穿的是白色衣服,但这时脱下来摆在一边才发现,看着像是孝衣。
趁着妇人转身,段竹峥操起屁股底下的凳子就往她头上一砸,木凳与头骨结结实实一撞,震得她手腕发麻。
砰——人倒在地上。
段竹峥朝着妇人抱了下拳,嘴里念道:“对不住了。”
说完,她从妇人身上摸出钥匙和几个银子,又扒了她的衣服换上。
小心地打开门,段竹峥一只脚还没有伸出去,一双手突然伸了进来,牢牢控制住段竹峥。
她惊得一身冷汗,睁大了眼睛,心跳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止。
“就知道你不老实,老太太让我在这等着。”那女人得意洋洋地说着,“啪”地一声,抽了段竹峥一记清脆的耳光。
老太太是谁?
段竹峥眸光冷了下来,声音不大,寒意却深:“我也是你能打的。”
被这样渗人的眼神注视,女人竟被吓住了,随后咧着嘴狞笑道:“虚张声势。大小姐,谁不知道你在段府的地位。”
段竹峥笑了笑,用巧劲挣开女人的手,猝不及防拿匕首捅进她的腰际,又在肉里绞了绞:“什么地位?”
女人倒在了地上,血涌了出来,段竹峥抽出匕首,在她的衣服上擦了擦。
看着她恐惧的眼神,段竹峥蹲下身缓缓说道:“逆天,尚有例外,逆吾,绝无生机。”
女人昏过去了。
居然说出来了!段竹峥兴奋地掩住嘴角,一颗心砰砰跳。
“淡定,淡定。”把勾起的嘴角压回原处,段竹峥对自己说。
“段竹峥!你疯了!”呵斥声之后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段竹峥转过头去,看见段焕正弯着腰剧烈咳嗽,身若杨柳摇曳。
段竹峥有些郁闷,果然是反派死于话多,给一刀就走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随后又释然,安慰自己下次就熟练了。
随着段焕一声令下,几个家丁扑了上来,夺了段竹峥的匕首,用绳子把她捆住。
段竹峥这会儿一身狼狈,不合身的衣服皱皱巴巴,束发的缎子也被扯落了,头发凌乱。
段雨迟跑了过来,心中复杂难言,沉默地站在段焕身后。
段雨迟是恨段竹峥的,她觉得自己出生的唯一意义,就是姨母有了个女儿,所以段焕也要。
1 月段竹峥出生,2 月段雨迟出生。
3 岁段竹峥学四书,段雨迟就得学五经。
4 岁段竹峥喜欢吹笛,段雨迟就得放弃琵琶。
5 岁段竹峥入学堂,段雨迟就得拿第一。
她们之间离不开一个“比”字,比谁的字好看,比谁写的文章好,比谁的朋友多,比...
比到 15 岁,段竹峥不比了,一夜间变得平庸,秀才不考,开始捣弄起木工。
3 年过去,所有人都忘了桃花县曾有一个惊艳绝伦的天才,除了段雨迟。
她恨恨地看向段竹峥,这让她怎么比,和段竹峥比谁捅的人多吗!
段雨迟心说段竹峥绝对是故意的,为了让她输什么狠招都能使出来。
段焕冷着一张脸,下令道:“陈辽,给她换衣服,绑起来送观音庙。动作小一点,别惊扰了老太太休息。”
天色渐晚,观音庙内,段竹峥一身红衣,双手用麻绳绑在身后,被陈辽压着跪在观音像前。
她的面前摆着一个小小的香炉,里面插着三支香,淡淡的烟气向上飘着。
一人入庙,身后跟着几个衙役,她对着段焕拱手道:“段主簿。”
段焕回礼:“陈县尉。”
陈县尉瞧着段竹峥,讽刺道:“你倒也舍得?”
段焕低头垂泪:“若是县尉有办法将情况送去朝廷,禀明圣上,焕也舍不得亲外甥女。”
陈县尉脸色一变,用哀痛的语气说道:“苦了那孩子了。”
膝盖跪得僵硬发疼,段竹峥怀疑段焕是故意的。她一边仔细听着,一边在心里抱怨这庙里这么多人,待会怎么跑。
陈县尉提醒道:“时辰快到了,灌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