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渣里的成分......就有白草根......千叶草。”
百草根和千叶草正是之前二人调查时,发现单独使用是名药材,但是一旦混用就会对心脏造成不可逆的慢性伤害的两种草药。
李珩漫不经心地撒了一把舂米到鸡盆中,面色咻的一下 变得凝重。
这个药渣的成分是从杜华生的药碗中得到的,而经过检验,又证明百草根和千叶草确实存在其中。
也就是说,杜华生之前说自己早已察觉到杜傅羽有心通过他喝的草药来害他是假的。
他想要把这件事瞒下来么?
“喂喂喂,你个小鬼,你看看你把 舂米撒哪儿了!”
李珩端着盆,一脸困惑:“什么?”
李一帆抬了抬自己的脚:“......”
李珩看着他那一脸跟踩了鸡屎一样的表情,笑了笑:“抱歉,要不你......抖一抖?”
李一帆哭笑不得:“下次给我看清楚了再撒。”
他单脚站着,俯下身子,弯起右脚,把脚上的鞋子给脱掉,由于单脚立地,站不稳,整个身子因为失衡向右边倾斜过去。李珩眼疾手快推着他的腰把他推正了,而后主动充当起李一帆的拐杖。
李一帆倒掉鞋子里误入的舂米,嘟喃说:“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我。”
李珩:“不,我怕我们俩一起摔。”
李一帆:......这话就不能在心里说么,干嘛要告诉他。
罢了罢了,李一帆自诩自己大度,倒也不必和一个小鬼头吵吵闹闹,他说:“事情办的怎么样?”
李珩知道他指的是阻止杜傅羽预谋的事情。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李一帆被整迷糊了,“别整这一套 ,有话直说。”
李珩于是......
“这不就摆明了那老先生要包庇自己的儿子么?”李一帆气说。
李珩:“说是包庇么?这种情况确实存在。”
“杜傅羽的存在就像是一个证明。一是证明,他曾经有过一个如胶似漆的爱妻,二也是证明,他的爱妻不存在了。”
“这也就造成了,杜老先生对傅羽兄的情感同样是复杂的。一,他愧对自己的亡妻,因为无法向她交代,曾经他们引以为傲的儿子没走阳光路,而是走向完全相反的歧路,因而,他恨自己没能培养好杜傅羽,使得他变成如今这副嗜赌如命的难堪样子。
“他也曾想过放任杜傅羽不管,就像他不提供杜傅羽赌博的本钱,但是坏也坏在他还是在给他钱,无论是通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药钱,还是因看见那张熟悉的脸青一道紫一道,而生出的怜惜。”
“二,同样的,正因为有恨,所以内心也存在悔,所以在明明得知害自己的人是杜傅羽时,他害怕的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自己死后杜傅羽怎么办。他甚至会焦急如何才能挽救这一切,如何才能减轻......自己的罪过。”
李珩两眼放空,看着天边的云靠近远方的青山,他又说:“悔意和悔意聚集在一起,并不都是绝望,正相反,当所有的悔意积累在一起,便产生了希望。杜老先生心知无论如何,自己命不久矣,因而他能做的有两种。”
李一帆把眉头皱成八字,莫非是画本里说的那样,主角为了权利用刀亲自杀死了自己的爱人,当看到爱人死后,他把她抱在怀里,流下忏悔的眼泪。
李珩没有注意到李一帆的内心戏。他不疾不徐地继续说下去。
“一.用自己的死亡来让杜傅羽清醒过来。”
李一帆眼眸一亮。
“这样的做法很愚蠢,毕竟一个企图杀人的凶手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在他计划内的该死之人的死亡而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罪恶的事,这种举动就好比是将一粒沙子投入大海里,甚至不会激起一点涟漪。”
李一帆干笑地点了点头,把自己心里的那点想法狠狠地掐灭了。
他听见李珩说。
“二.瞒着杜芝兰,他死后,杜芝兰不会知道杜傅羽曾经对他做的事,因而不会去憎恶杜傅羽。他希望杜芝兰不要牵涉到这件事中,作为一个父亲,无论如何,他也不想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反目为仇。”
李珩漆黑的眸子闪过天空射下来的紫色霞光,这让现在的他显得既忧郁又神秘莫测。
李珩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很显然,杜华生的选择是第二个。
李一帆:“可是你不是知道真相么?”
李珩解释道:“所以杜老先生表面上和我讲,他会把这件事告诉杜芝兰,但是实际上他没有。”
李一帆听得头大,“人的情感真是复杂。”他一时感慨杜华生的的行为,后知后觉才发现推导出这一切的李珩难道不复杂吗?这真的是这个年纪小孩该有的思维能力吗?
不过出现在李珩身上的神奇事太多,李一帆也就懒得再去想了,想太对,费脑子,而且眼下,他有更加关注的事。
他说:“那么现在,你还要去管这件事吗?人老爷子这样摆明了,也是不想要你干涉进去。再说这也是他们的家事,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而且人还关门拒客,我们这些外人又何必赶上去凑这个热闹呢?”
李一帆说得直白,却直击靶心,一针见血。
从李珩撞见草药的异常,到去调查药渣的成分,再到发现杜傅羽的阴谋,再到把这一切告知杜华生。
他以为自己可以提供一点帮助,他以为自己可以阻止杜傅羽的阴谋,但是到头来,他还不是什么也没有做到么?
李珩从不认为自己是救世主,也不想去当什么救世主。
人于世间,各有各的因果。
他提供帮助不是因为他需要别人来感恩他是救世主,原因很简单,只是他想去这么做。
李珩说:“嗯,这是个好问题,也许我们现在更要做的是过好自己的生活。”
李一帆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哥哥,你是不是该去工作了 ?”婉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提醒他说。
李珩看着小女孩闪闪的眸子:“是啊 ,我该去工作了。”
.....
杜芝兰不明白,杜华生为什么突然提起他和二哥的过往。
但是这在杜芝兰看来,杜华生愿意和他讲的这一刻,是不是证明他已经对过去的自己所做过的事感到愧疚。
杜芝兰到底心性还是不够成熟,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杜华生和杜肆和重归于好的那一刻,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杜肆和再怎么样也不会揪着过去快三十年的事一辈子。
而他能做的就是充当中介人,告诉杜肆和,杜华生他知错了。
“爹,你能和我说这些真好。”他笑着对杜华生说。
“我们一家人都要好好的。”
杜华生看着杜芝兰眼里充满的希冀,笑了笑。他想,会的,你们都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