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又是到李珩操心束脩的时候了。
李珩又开始为隔壁花溪村挑水。
本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天,不同的是他挑水走在路上,忽然撞见了一个老人。
那老人跌倒在地,奄奄一息,李珩见状,立马卸下肩上挑着的水,朝老人跑去。
李珩俯下身子,手掌贴在老人的胸口,还有心跳,只是很微弱。
鼻息也有。
应当是晕过去了,得赶快抢救才是。
好在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大学生接受过安全教育,凭借着自己所学的本领,对老人进行心肺复苏。
一番操作后,老人微微睁开了眼,李珩的手还发着颤,生怕自己学艺不精,把人给害了,索性老人醒了。
“呼,”李珩长长吐出口气,扶着老人的后背,“老人家,我扶你起来。”他道。
老人知是李珩救了他,现下感激不尽,依托着李珩使劲站了起来,李珩带着他在一旁的大石处靠下。
老人气息不稳,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老夫这条命也是被你这小生捡起来了。”
李珩担心这老人家再说话又晕过去,又道:“老人家,您先休息会。”
老人家倒是不在意,摆了摆手,“无妨,我这条命已经活得够长了。”
他见李珩将放在路旁的水挑了过来,于是问道:“你这是帮人挑水。”
李珩点头。
老人知道花溪村的人大多是雇佣白云屯的人挑水,现猜测这孩子许是白云屯的。
却又看他年纪这般小,这个年龄的挑水夫倒是少见。
“为何不是家中大人来?”老人问。
李珩知道这老人也是关心他,便也坦白说道:“爹娘已逝。”
老人晦暗的眸光颤动,这个猜想他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当真正听到后,心里还是会有那么一丝的悲哀。
“可否麻烦小生送我回家?”
老人问。
李珩犹豫了片刻,他还要挑水,而且还要赶着时间去上课,只是他又没法放任老人一个人待在这儿。
算了,他在心里叹道,帮人帮倒底。
“老人家您住哪儿?”他问。
老人手指向前方,“不远,就在花溪村的一个磨坊附近。”
李珩点头,“我扶着您走吧。”
老人应了声好,“你这水怎么办?”
李珩:“先让它放这儿吧。”
安置好水,李珩一路扶着老人向花溪村走去,经过一个大磨坊,又走过一座小桥,往前拐了个弯,直走几百米才到。
方一到家门口,便迎上来一个白面青年,那青年眼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眉清目秀,面容干净。
“爹,您这是怎么了?”青年从李珩手中搀过老人。
老人:“路上走着便晕过去了。”又看向李珩,“多亏了这位小娃娃,要不然老夫就不能活着回来了。”
青年面露忧色,“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他扶着老人在炕上坐下,又从水壶中倒了杯水递给李珩,“我父亲,多谢你了。”
话语真诚。
一路走来,李珩确实渴了,便接过水杯,喝了口水,润润嗓子。
“不用谢。”
他还得去挑水,“既然老人家没事,我便先走了。”他道。
炕上的老人发声,“且慢。”
李珩顿住脚步,“怎么了吗?”
老人不疾不徐地道:“我们磨坊最近正缺人手,你要不过来帮忙,工钱铁定比你挑水高。”
李珩吃惊,这老人家竟是磨坊的主人。这份待遇确实不错,不过他每天还得读书,能待在磨坊的时间并不多。
李珩如实告知,“实不相瞒,我还在读书,恐怕不能长时间待在磨坊工作。”
老人笑道:“无妨,你何时有时间?”
李珩:“下午申时以后?”
老人:“可以,你每日便这个时候来即可,工资照全天的算,也算是老夫对你救命之恩的报答。”
李珩领谢,却没有立刻答应,毕竟这也不是一件小事,得容他再考虑考虑,顺便打听一下这家的情况。
老人也没逼他,说是明日挑水来时,给他答复即可,还顺便定下了他明日挑的水。
青年全程在一旁候着,等二人谈话完,青年送李珩出门。
李珩:“就到这儿吧,不用送了。”
青年:“你年纪小,却是个好孩子。”
李珩但笑不语。
这个青年很温和,举止投足间都很规矩。只是他给李珩的感觉却怪怪的,说不清,道不明。
出了老人家,李珩飞快地跑出路边,挑起水送到花溪村去,这么几趟下来,等他再到私塾时,还是迟到了。
李夫子是一个很严肃的老师,在他这儿成绩好坏不是标准,无论是谁,只要坏了规矩,都要受到惩罚。
于是李珩便只能待在门外听课。
李珩叹了口气,坏了规矩,夫子一定很失望,他下课后定要找夫子道歉才是。
那边李大宝小声对李潇道:“没想到,珩娃娃也有迟到的一天,夫子似乎很生气。”
李潇:“珩弟必定有隐情,我们待会去问问便知。”
李大宝:“想想还有些高兴,往日里被罚在外头站的都只有俺一人,现在看珩娃娃站在那儿,俺才知道原来在教室里头看外面的人是这种感觉。”
李潇声音发颤,“大宝,你别说了。”
李大宝:“怎么?你这般袒护珩娃娃,往日俺在外头站也没见你这般担忧过。”
李潇声音压得愈发低,“不是……你后面。”
李大宝忽然意识到什么。
完了。
“夫子……俺错了。”他道。
李夫子:“站外面去。”
言简意赅。
李大宝如同一只夹着尾巴的大灰狼似的灰溜溜地走到外头去。
“好兄弟,俺来陪你了。”他对李珩道。
李珩也不拆穿他,“多谢。”
李大宝:“害,早知如此,俺便要封住俺的嘴。”
李珩:“夫子在看你。”
李大宝立马站得端正,视线直直盯着夫子,却见夫子盯着手中的书卷,哪里有盯着他。
“你骗俺,真不够意思。”
李珩挑眉:“彼此彼此,半斤八两。”
李大宝凑近了李珩,“话说,你今日怎么迟到了。”
李珩:“说来话长……”
李珩将今日所发生的事尽数道予李大宝听。
大宝听后,皱了眉。
“那个磨坊主,俺听俺娘说过,他叫杜华生,他家有三个儿子,老大叫杜傅羽,老二杜肆和,老三杜芝兰。老大老二是磨坊主的第一任妻子生的,老三是继任妻子生的。”
“说来也怪,那磨坊主的第一任妻子生下老二便死了,后来,那磨坊主的第二任妻子在怀第二个小孩时也死了。我还听说他们家的关系很差,那老磨坊主不喜那老二,而那老二偏又和胞哥关系不亲近,倒是和老三玩得近。总之俺娘说他们家的情况很复杂,你还是不去要好。”
李珩默默将李大宝说的话消化掉,对此没有给出回应。
此事还是得容他再想想。
方下完课,李潇便走了过来,“上课的笔记我替你记了。”
李珩接过笔记,“谢谢潇哥。”
李潇:“无事,今日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李珩:“没有,只是……”
“李珩过来一下。”
是李夫子的声音。
李潇:“夫子当是一时生气,你不要害怕,讲清楚缘由就好。”
李珩:“嗯。”
虽是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紧张,边走边在心里打下腹稿。
在私塾里头的小屋内。
李夫子:“今日缘何迟到?”
李珩一五一十地道出究竟,只是就磨坊主要他来工作一事做了隐瞒。
李夫子叹了口气,一是赞叹这孩子心底善良,帮助晕倒在路边的老人,二是心痛这孩子在读书之余还要忙着挣钱。
“算了,你走吧。”李夫子道。
“下次不要再迟到了,否则就不只是站在外头那么简单了。”
他的声音道得柔,也怕吓坏了这孩子,只是他倒底是有一套自己的教书原则,他不可能放任这孩子迟到。且因为他成绩是最优秀的,因而他对他的要求越高。
李珩点了点头,“抱歉夫子,学生谨记夫子的教诲。”
—
出了门回到家中,他一直在想老磨坊主的事,他终于明白他从老三杜芝兰身上察觉到的怪异气息来自何处。
那种怪异也许不是因为他而是存在于杜芝兰和他的父亲身上。
就如夫子所言,他还要读书,但是他并不生在一个富裕人家,这就要求他不得不去挣钱,因而此时这份磨坊主提供的工作,对他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最终,李珩决定还是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