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少年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有些意外与茫然不解,不明白叶楚辛和山中被囚那位怎么会挨饿?就算给他们一百个胆,他们也不敢偷与克扣这两位的伙食。
其中一人则霎时吓得脸色苍白,扑通一声重新跪下,朝叶楚辛磕头,“夫人,奴才没有,奴才绝对没有偷食盒里的食物。每天送过去的食物还是和往常一样,奴才真的没偷,你相信奴才……”
众人一听跪下的太监这么说,心里几乎都一致肯定他是不打自招,绝对是他在半路上偷吃了。
叶楚辛没想到会是这样。这么说来,她和邪魔的伙食没有被故意克扣?那最近这段时间食盒里的食物为什么会那么少?
叶楚辛低头,看向跪在面前的少年,很想让他站起来说话。
跪在地上的太监半天没听到叶楚辛的声音,忍不住微微仰头往上看,恰一眼对上叶楚辛低头看来的目光,吓得又是一阵求饶与发誓……
忽然,天空下起了一阵“鸽子雨”,一大群鸽子如雨点一样从众人的头顶飞落下来,落在地上。
众人看去,叶楚辛也看去。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一直吃素,还没有吃过一顿肉的叶楚辛顿时仿佛看到了一长串烤乳鸽围绕着她转,那金黄的色泽与香气瞬间把她的馋虫都勾出来了。还有少年们这边不是缺粮嘛,这些鸽子分明就是自己送嘴边来的啊。
叶楚辛顾不得追问跪在地上的少年了,马上吩咐面前的一大群少年先抓鸽子再说。
太监们面面相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但却是谁也没动。
叶楚辛纳闷,这些人还愣着干什么?
眼见自己脚边就落了几只,叶楚辛也不管他们了,弯腰自己抓。
所有人目瞪口呆,像傻了一样看抓鸽子的叶楚辛。这里是皇陵,守陵人是不允许吃荤的。被囚的邪魔杀戮太多,罪孽深重,被囚皇陵赎罪,也是不允许吃荤的,连带着被派人伺候的人也不许吃荤,整个皇陵上下就没有人是可以吃荤的,她居然敢抓鸽子吃?
地上的鸽子竟然不逃。
一群傻鸽!
叶楚辛脚都没动,弯腰的功夫就抓到了两三只,直接往跪在她面前的少年怀里一塞,吩咐道:“好了,别跪了,起来去把这鸽子处理了,给我……”
话还未完,一行清一色的侍卫从天而降。
叶楚辛的话戛然而止,朝出现的侍卫看去,这些就是守卫皇陵的侍卫?
为首的侍卫冷冷扫视一圈,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们做事,自己的目光则箭一般落向被叶楚辛塞了鸽子的太监。
被塞鸽子的太监吓得浑身一颤,反射性把手被身后去,怀中的几只鸽子刷刷刷掉地上,像鸭子一样扇翅膀。 叶楚辛抿唇,正想问一行侍卫干什么,就听到了一连串拔剑的声音,只见一行做事的侍卫像砍菜切瓜一样斩杀起地上的鸽子。
叶楚辛:“……”这是来抢吃的来了?
一行侍卫砍完了,训练有素地从每只鸽子的腿上取下纸条,交到为首的侍卫手中,然后找来一堆枯枝落叶,点燃火,将满地的鸽子尸体仍进火堆中。
原来是一群信鸽啊!叶楚辛有点后知后觉,顺便想提醒侍卫一下鸽子不是这么烤的!
为首的侍卫将纸条一一打开看去,所有纸条上面的内容全都一样。
叶楚辛不免好奇,余光恰好瞥见自己脚边落了张纸条,想来应该是她刚才抓鸽子的时候掉地上的。
叶楚辛弯腰捡起,打开,只见纸条上写着两行字:“今晚,我将光临皇陵,亲自品尝品尝邪魔的女人是什么滋味。邪魔的女人,请你准备好迎接我吧——师重影。”
叶楚辛:“……”呃……这,这说的是她吗?
为首的侍卫看完纸条,转身将纸条全部扔进火中,留下几个人看守住火堆后就准备离开。
难道他看的纸条和她手中这张不一样?叶楚辛连忙追上去,把自己手里的纸条递上,“我觉得,为了以防万一,今晚有必要派人到我住的茅草屋保护保护我。”
为首的侍卫接过,瞥了眼,把这张纸条也扔进火中,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没必要。”
“呃?”叶楚辛错愕,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完全不知道纸条上的这个师重影是谁,原主的记忆里也根本没这个人,不知道这个看纸条内容很像是采花贼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身手如何,她觉得她现在的担心绝对是有必要的。为了她的人身安全,以防万一嘛。
“这里是戒备森严的皇陵,连只苍蝇都不可能飞进来。”说完,为首的侍卫带着人头也不回离开,像来时从天而降一样眨眼飞身而去,消失在众人面前。
叶楚辛看向火堆中快被烧成焦炭的一大群信鸽。苍蝇飞不飞得进来她不知道,现在比苍蝇大了几百上千倍的信鸽已经飞进来了啊,能不能别这么不当回事啊?
叶楚辛有点无语。
留下来看守火堆的几名侍卫把所有信鸽都彻彻底底烧成焦炭,不可能被人拿去吃后,就吩咐太监把焦炭给埋了,也快速离开。
叶楚辛仰头望了望天。罢了,她也走吧。
原地留下一群骨瘦如柴的少年与那几名披着斗篷的守陵人,继续为偷粮食一事对峙。
叶楚辛不久后才知道,这群骨瘦如柴的少年全是太监!
太监!
真是太可惜了,明明其中有几个长得还挺不错的,脸上涨点肉回去绝对是清秀小鲜肉。
-
中午。
阳光和煦,春风徐徐。
叶楚辛一个人坐在茅草屋门外的木椅上冥想。
给叶楚辛送午饭的少年太监拎着食盒到来,一看到叶楚辛就快步跑上前屈膝跪下,又一次解释,深怕叶楚辛还不信他,“夫人,奴才发誓,真的没偷吃,一点都没偷吃……”
被打扰的叶楚辛回过神来,勾了勾手指,又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木椅,“过来,坐下来说。”
跪地上的少年太监连忙摇头,一脸的害怕之色,表示不敢。
叶楚辛倏然沉脸,“没偷吃就过来坐,不敢过来坐就是心虚。”
少年太监吓得“刷”一下起来,冲到椅子前坐下,双手抱着食盒紧张又胆战心惊地看叶楚辛。
看他的样子,确实不像是有偷吃,但她和邪魔的食物又确实少了,看来是有另外的人偷吃了。从伙食房回来,她就一直坐在这里思考,心中既担心那个不知道何方神圣的像是个采花贼的师重影出现,又暗暗希望那师重影能到来。
如果那师重影能到来,就说明他真能进皇陵。
他能进来,就能够出去,就可以带她出去了!
但前提是,他要受她的掌控,乖乖听她的话。
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设下机关,等他自投罗网。抓住了他后,喂他毒药,用毒来控制他。
可是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丞相千金,绣绣花、绣绣草还可以,摆弄毒物根本一窍不通。而她一个穿越过来的人,从未接触过什么毒物之类的,也根本不会这些。看似简单的办法,也很难实现啊。
坐下的少年太监大气不敢喘一下,忐忑不安地等待叶楚辛发话。
片刻的安静后,肚子“咕噜噜”的声音突兀响起。
坐下的少年太监赶紧捂住自己的肚子。
叶楚辛随意问道:“很饿?”
少年太监赶紧摇头,在叶楚辛直视的目光下慢慢地又点了下头,不敢说谎。
叶楚辛心中存着疑问,顺势往下问:“先前听守皇陵的人说,这是上面的分配,上面为什么要这么分配?”
水汽一下子涌了上来,少年太监听叶楚辛这么问,顿时忍不住想哭,“很快,很快就要到先皇的忌日了。”
叶楚辛点点头,不懂,先皇忌日和他们分配粮食有什么关系?
少年太监忽然想起来叶楚辛才嫁到皇陵来没几个月,难怪不知道。他们这些在宫里犯了错,被罚来皇陵的小太监,每天都空的很,私底下就经常忍不住偷偷讨论堂堂的丞相千金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嫁到皇陵里来?但任他们怎么讨论,从来没有结果。而他们身份低微,也不敢太接近这位丞相千金,平日里除了送饭外绝没有人会到这边来一步。
少年太监眼泪汪汪地说下去,“到时,女皇会带着人亲自前来皇陵拜祭先皇,也会亲自看望山中的……的……”不敢直接称呼山中被囚的人为邪魔,又不能再称他为太子,因为他的太子之位十二年前就已经被废了,更不能称他为皇帝,因为他是登基大典之日疯的,还没完成登基大典,皇宫中又已经有了一位女皇。
一时间,太监的话有点卡住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被囚的那个人为好。
叶楚辛继承了这具身体的记忆。邪魔的臭名那么大,这具身体的原主就算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千金也听说了不少关于他的恶行,全记在心里。
叶楚辛示意了下少年,让他跳过称呼继续说。
少年太监忍不住松了口气,“看望完,女皇又会像往年一样派一批新的人来皇陵伺候他,可是皇陵又容不下那么多的人,所以我们这些老人就要‘减掉’一部分。”
“所以上面故意克扣你们的粮食,要把你们中的一部分人活活饿死,好腾空一下让新的人进来?”叶楚辛明白过来,脱口而出。
少年太监点头,眼泪开始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他很小就进宫了,在宫中多年,只因犯了一点点错就被主子处罚,最终被罚来了皇陵。和他一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真的是没有办法才会去守皇陵的人那里偷粮食的。
叶楚辛真是搞不懂了,山中被囚那位邪魔其实哪用得着人伺候啊,她没来之前就一个人负责给他送送饭,她来了之后就变成她一个人给他送送饭,这么多人被送来皇陵根本就是送来等死的嘛。
叶楚辛实在见不得一个男的在自己面前哭个不停,很快转移开话题,“别哭了,擦擦眼泪。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太监深怕惹叶楚辛不高兴,两三下把眼泪抹干净,憋着泪不敢再哭,“奴才叫小泉子。”
“小泉子?”这么像太监的名字?叶楚辛:“你是……宫里的太监?”
小泉子点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这么说来,其他少年也全是太监了?叶楚辛……实在是有些可惜了,这一个个的明明都是年轻的小伙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