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管雅来了书院后,短短几天内,已经和容晁吵了数不清的架。
吵就吵吧,关键是到最后总会问庄念竹,让她来评判谁对谁错,真正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比如现在!
在庄念竹去吃晚饭的必经之路上,管雅和她的丫鬟小蝶双手掐腰,和双手抱剑的容晁对峙着。
得,又吵了。
瞥了眼前面剑拔弩张的气氛,庄念竹不想知道原因是什么,这几天不管是容晁语气凶,被管雅告状,或是管雅瞪了容晁一眼,被容晁告状等等诸如此类的事,她已经彻彻底底地怕了。
趁他们没注意,庄念竹悄悄后退,准备绕道走。只是太过她的注意力都在前面,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一块不知道谁扔的石头,摔了。
扑通一声响,引得对峙的两人齐齐看来。
庄念竹抬起头对上他们的目光,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哈,哈哈,我没站稳……”
管雅慌忙跑来:“表哥你没事吧?有没有摔着?”
“笨死了,走个路还能摔着。”容晁不紧不慢跟了句。
“你这人怎么这么爱管闲事!”
管雅反唇相讥,还想再说些什么,庄念竹插话道:“表妹,你饿了吗?咱们去吃饭吧。”
“我就是专门等表哥的,可有些人偏偏在这儿煞风景。”
容晁掀起眼皮,就这么凉凉庄念竹没说话。
庄念竹心中警铃大作,忙哄着管雅和她先离开。至于容晁,那等回头再说吧。感受到背后针扎似的目光,庄念竹步伐加快。
容晁看着前面渐渐远去的两人,气得牙根痒痒:“见异思迁。”
晚饭后,庄念竹把管雅送回去住处,却在回去的半路遇见了容晁。
相对无言的尴尬弥漫,最终庄念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递给容晁:“容师弟,这个送你。”
容晁先是故作不在意瞥了一眼,然后才慢悠悠接过。
是一根男子样式的竹簪,竹簪打磨的细致,在月光下反射出油润的光泽感。
“多亏了容师弟你帮忙,我的摇椅才能做好。”
“你亲手做的?”容晁语气没什么变化,嘴角却不自觉扬起。
“是我亲手做的,”庄念竹道:“好像是丑了点,不如我回来给容师弟买个好看的?这个我拿回去。”
“不用了。”
簪子被容晁收起来:“丑是丑了点,不过你都做出来了,我就勉强收下吧。”
“那我谢谢你?”
庄念竹无言以对,她没想到容晁会收下,这不过是她打破尴尬气氛的一个引子罢了。而且这个簪子,她是给自己做的。因为容晁平日里用来束发的簪子那不是玉的就是银的,哪能用得上这个?没想到还真被收下了……
“不想给我?”容晁眉头一挑。
“这倒没有。”
庄念竹摇摇头,给就给了,反正又不值钱。想到最近管雅和容晁的矛盾,她劝了句:“容师弟,我表妹性子天真,如果可以的话,劳烦你多让让她。”
“你送我簪子,就是,为了你表妹?”容晁声音冷的掉渣,看庄念竹的眼神都冒着寒气。
“不是啊。”庄念竹一脸迷惑,不是这簪子和她表妹有什么关系啊。
容晁不信,他倏地握紧手里的竹簪:“我凭什么要让她?”
怪不得突然给他送簪子,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说什么感谢帮做摇椅都是假的,就是为了管雅!之前说的喜欢他,怕都是假的!虚伪至极!
想清楚后,容晁招呼都没打就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庄念竹不明所以。
“不让就不让呗,生什么气啊。”
这边,容晁回到住处,盯手里的竹簪越想越气。
凭什么要他忍让别人,明明一直都是那个管雅在没事找事!
他一身寒气的样子引得刘远频频看去:“容师兄,你这是?”
容晁做贼似的连忙把竹簪收起来:“还是我那个朋友的事。”
刘远一脸了然:“还是那个要有功名才能娶亲的朋友?难不成那人要娶的女子,是容师兄的心上人?”
“不是。”容晁道:“只是我那朋友关系与我较好罢了。”
刘远实在是惊讶,没想到容师兄竟然是面冷得热心肠。他劝道:“容师兄其实上次我就想和你说了,他不成婚的理由只有两个,要么确实是考不上,要么他就是不喜欢同他有婚约的女子。”
“不可能……”容晁不太信。
“唉,容师兄感情一事你还是……”
刘远话没说完,接收到容晁的目光,立马改口:“人心毕竟隔肚皮,容师兄你看陈夫子,不也是考取了功名没有做官吗?”
“考取功名后不代表一定要做官,就算不考功名也应与人早早说明此事,避免耽误人家姑娘,如此拖着……”
刘远瞧了容晁一眼,小声道:“恕我直言,容师兄的那位朋友,恐不是君子……”
确实是如刘远所说,不管如何至少要同人说清楚,不能耽误人家。明明庄念竹做得不对,容晁应该鄙夷的。可不知为何,他实在对庄念竹生不出一丝反感之心,甚至内心深处有着些许雀跃……
“你说得对,咳,我还有一事想问你。”
容晁悄悄摩挲了下竹簪:“我另外一个朋友,送了别人一根簪子,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出来,容师兄的朋友还挺多,刘远内心忍不住腹诽,然后斩钉截铁回答:“那肯定是心悦她。”
刘远眉飞色舞,这题他熟啊!就在两天前,他刚给自己的心上人,送了簪子。
“心悦他?”容晁心脏砰砰乱跳,脑袋有点发晕。
自古簪子这物件,都是男子送女子,至于别的可能他从来没有想过。
刘远语气坚定:“是啊,容师兄你可能不知道,这有情之间啊,送簪子定情并不是稀奇事。”
“定情,原来是这样么……”
当晚,竹簪顶替了容晁往日放剑的位置。
他小心地把簪子放在枕边,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才入睡。
这些日子,庄念竹尽量避免管雅和容晁见面,省得两人又吵架。
这日,庄念竹陪着管雅去山下转悠。
途径一个卖精巧物件儿的小摊子,虽说东西都不名贵,可胜在有趣儿,引得管雅停住步伐。
摊主看两人衣着,忙给他们介绍。
“表哥,好看吗?”管雅挑中一支缀着荷花的银簪,在鬓边比了下。
“好看。”
“哪里好看?”管雅调皮问道。
“人长得漂亮,戴什么都好看。”庄念竹如实回答,确实是这个样子。簪子做工并不精细,上面的荷花虽是玲珑,却也说不上特别。管雅今日穿着一身藕荷色衣衫,荷花簪映在她的鬓边都多了几分颜色。
“表哥你还是这么爱说实话。”
说着,管雅高高兴兴地准备付钱,结果却被庄念竹抢先付了。
管雅把荷花簪宝贝的收了起来,拉着庄念竹的衣袖撒娇:“表哥,你真好~”
好吗?这不是用你给的钱买的吗?
管雅给庄念竹夸迷茫了,她手里的钱袋,她身上穿的,戴的,都是管雅给安排的,哪好了?这滤镜是不是太重了点?
戏楼里,管雅使用钞能力,在二楼占了个视野颇佳的位置。大楚对女子的约束并不严苛,来戏楼里听戏的女子并不在少数。
唱台上咿咿呀呀,唱的是出穷秀才与富家小姐相爱,因家中反对,从而私奔的戏码。
庄念竹对戏不感兴趣,却也听了个大概。
正吃着点心时,旁边隐隐传来抽泣声。她抬头一看,不是她表妹。管雅正兴致勃勃地盯着戏台看,好像没听到这声响。
循着抽泣声看去,是旁边桌上的姑娘在那哭。
至于哭什么,庄念竹望了眼戏台,被几个家丁按着打的穷书生,富家小姐震天的哭声,和坐在高堂上不为所动的富家千金的爹娘,明白了。
这是唱到,富家小姐的爹娘,命人棍打穷书生了。
这时身边传来管雅的助威声:“打得好,使劲打!打他个没脸皮的臭书生。”
旁边的抽泣声又多了几道,庄念竹拉了她的袖子,示意她小点声。
管雅不以为意:“表哥,这书生好不要脸,理应多打几顿才是!”
“你们,你们好狠的心……”
抽泣的姑娘纷纷怒目而视,庄念竹一阵头大,引起众怒了。
“我好狠心?”管雅嫌弃道:“为了一个见了几面的穷书生,抛弃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爹娘,是谁狠心?”
“那是情非得已!”有姑娘不服道。
“情非得已就可以不顾礼法了?”管雅冷哼:“奔为妾,聘为妻,若是这书生真的爱她,怎么会舍得她跟自己私奔,落得名节有碍?”
“若不是家中双亲不许,”说话的姑娘吞吞吐吐道:“不然,不然怎会如此……”
“这富家小姐的父母又不是什么恶人,”管雅看她的目光像看一个傻子:“要是真的爱慕,不如直接说明心意,允诺考取功名再来求娶。”
“况且,此事于名节有碍,日后那书生若是真的高中,也可以用这个理由推脱再娶。”
这一番话下来,几个原本抽泣的姑娘,眼中异彩连连,对管雅很是惊奇:“你真聪明!”
管雅脸色红润,眉间止不住得意语气炫耀:“像这种伪君子哄骗富家小姐的故事,我看得可是多了。你们若是也多读些书,也不会上当。当然了,这些是我表哥教我的。”
正在吃点心的庄念竹顿住了,只听道管雅又道:“我表哥可是明淳书院的山长,懂得比我还多!”
“这么厉害?”一年龄较小的姑娘惊呼,随即看向庄念竹语气雀跃:“那我可以去书院读书吗?”
这……
庄念竹看了管雅一眼,试图组织着语言:“书院”
没等她说完,旁桌一男子忍不住嘲讽道:“书院怎么能让你们女子去?真是异想天开。”
年龄较小的姑娘,被这话气得脸颊通红:“女子怎么不能去书院读书?”
“哎哎哎,我可没说女子不能读书,只不过是不能去书院,”那男子满不在意一笑,神情满是轻蔑:“读书罢了。”
“你,你……”
这话一出,几个姑娘包括管雅在内都是双眼冒火,眼瞧着一场大战将起,处于这中心的庄念竹这口是点心在也吃不下去了。
在大战爆发之前,庄念竹开口道:“女子能不能去书院读书吗?这是未可知的事情。不管如何,话不能说的太绝对。”
“哦?你认为我说的不对?”那男子眉头挑起:“刚刚我听到有人说你是明淳书院的院长,难不成,你们明淳书院会收女子入学?”
“我刚刚说了,这些都是未可知的事,”庄念竹笑道:“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话到这儿,又扯皮了几句,庄念竹就带着管雅赶紧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