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暖暖地追上来,唐清歌还没来得及适应天光,手臂撒野似的翻身往旁边一搭,很明显,枕边人早就离开了。
按部就班地打了热水,简单盘了个素色发髻便推门出去。抬眼,看到许未晞长腿一叠,磕着瓜子扯闲篇。
“醒啦?”见她缓步下来,许未晞撩起眼皮子问候一嘴。
“嗯。”唐清歌走下第一层台阶:“她呢?”
“谁?”许未晞问得很故意。
“……”唐清歌不作声,只低头扶着栏杆走。
扔了把瓜子壳,许未晞拍拍手起身抱着胳膊撩了下头发:“钱玉凤带走了。”
唐清歌想问:“什么时候走的?”但话锋一转,改成了:“干什么去了?”
见唐清歌不悦,陆十三倒了杯茶水递上,是唐清歌最喜欢的信阳玉露:“大人喝茶。”
“你问我啊?”许未晞努努嘴:“俩人现在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我上哪知道。”
好生投冲过才出汤的信阳玉露,陆十三精心挑选过的木头茶碗,抿到唐清歌嘴边令她蹙蹙眉头,放下了:“不好喝。”
陆十三讨好唐清歌吃了瘪,还遭许未晞乐了一眼,腆着下巴继续煮茶去了。
“好端端的,同十三撒哪门子气。”许未晞长腿一叠,又磕起瓜子来。
唐清歌指尖顺着桌沿走了一圈,抱起胳膊斜靠在许未晞旁边:“没有撒气。”
许未晞又一乐,索性也不嗑瓜子了,眼波一闪便要同她促膝长谈:“你说你也是,让谁去接近钱玉凤不好,非派她去。这下好了,舍了夫人又折兵,到头来你自己还要吃一坛子醋,何苦呢?”
唐清歌放下胳膊,双手背靠着桌沿上,偏头居高临下问她:“那我应当派谁?”
“派……”许未晞不假思索了半个字,转脸被唐清歌审视的眼神噎了回去:“行行行,也再没有谁堪当此大任。”
她不得不承认,宋初蕴那款很吃香的。
门口一阵悉悉索索的笑声,远远儿进来两个人,谈笑间手挽着手好不亲密。
对上唐清歌,左边那个立时将手撒开背到身后去,心虚叫了声:“姐姐。”
“回来了?”
“嗯。”
“过来吃饭。”
“好。”
没有兴师问罪,甚至没有顺理成章的一问。唐清歌只引着她坐下,对着一张空桌子,发呆。
钱玉凤不与她们同桌,点头致意后,同伙计们看账去了。钱氏商号生意很忙,而且管事的人也不多,所以钱玉凤通常不在总号里呆着,过一遍账后,便会挨个去沿街的分号里盯着伙计采买上货什么的,一整天脚不沾地。
唐清歌她们那桌的戏码十分精彩。许未晞提手撑着脑袋,将空瓜子壳在桌上转了又转;唐清歌似是爱上那信阳玉露了,一盏接一盏地倒;默了好一阵子,宋初蕴终于开口问:“饭呢?”
“还没做。”唐清歌一本正经,捏着茶盏又抿了一小口。
“那你……”叫我吃饭干嘛?宋初蕴一个头两个大。
噗。两个人别别扭扭的,许未晞看不下去了,定住瓜子壳拍着手笑道:“哎呀,你唐大人早上喝了口茶……哦不,喝了口醋,酸的要命呐。”
唐清歌呛住了,曲指抵住鼻尖很克制地咳了两声。
“酸?酸什么?”宋初蕴闪着睫毛问许未晞,眼神随即落在唐清歌身上。
唐清歌抬眸看着她,漆黑的瞳仁里藏漫真诚无知同纯粹,实在不舍得与她玩心眼子。努了努嘴,唐清歌说:“你和她出去,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是问句,也是诉苦,是刚才进门时便想倒出来令宋初蕴听一听的苦水。
“我出门前不是给你留字条了吗?”宋初蕴生了疑窦,莫名觉着好笑:“就放在你枕头边上,没看到吗?”
“什么?”
“不信你自己去看。”宋初蕴也是有脾气了,明明自己提前解释过,却被她莫名其妙冷暴力了几分钟,她不服。
唐清歌吃瘪。
她承认,自己起床以后走遍了房间里每个角落。她梳洗过,盘了发钗,拉开窗帘,浇了花。
唯独,没舍得去看有人提前离开的那方床榻,没舍得再回忆一遍自己被“抛弃”的这个清晨……这点子上不来台面的小心思,被宋初蕴一句“你没看见吗”,活生生暴露出来了。
“我相信。”唐清歌又清了通嗓子,胸腔暗自一沉:“下次直接叫醒我,不要留字条。”
这种带着点冷不丁的命令话,唐清歌常说。不过对着宋初蕴的,还是头一次。
“知道了。”
唐清歌气结,复拎起谈正事的模样,嗓子静静一沉:“早晨同她出去这么久,可打探出什么了?”
“那是自然。”宋初蕴得意,扬起娇俏的下巴对上唐清歌求知的眼神,来了逗她的兴致:“想知道啊?”
“嗯。”
宋初蕴一脸狡黠,平摊着手掌拢了拢,示意唐清歌靠近她。许未晞老神在在撩起眼皮子觑一眼,见是她听不得的话,便喝宋初蕴交换个眼神,转过头去磕起瓜子。她不听。
唐清歌揣着心脏靠近,融进一阵暖想里,白葱似的手将温热拢在她耳边,轻轻道:“想听的话,今晚,让让我。”
心脏被狠狠挠了一下,唐清歌红着脸弹开。
宋初蕴示威一样冲她扬扬眉毛,按捺一下躁动,唐清歌说:“好。”
宋初蕴脸上也跟着烧了把火,连带着耳根子也一并染上霞色。她抬手搓一搓耳垂,顺带着将那个“好”字吞进耳朵里,藏进心脏里。
“刚才,我们俩……”宋初蕴挑起坦白的话头,许未晞闻言转过头来一并听。
“我们俩交了个心,她说之前说的那位神医确有其人,就住在南面的枫树林里,这里人管她叫医仙。还有就是,我觉着,命令赵崇葛杀了郭旭的,不大可能是崔逸。”
话里显然有藏着掖着的部分,唐清歌没有接话,而是默声等着。
“至于为什么这样觉着……钱姑娘叮嘱过,叫我暂时保密,她说到时候会自己告诉唐大人。”
唐清歌了然,立着指尖在木头桌子上敲了几轮。
横竖刚才是惹着她了,宋初蕴挠了挠耳朵启唇道:“还有件事。方才看你生气,没敢说。”
“什么?”
“我其实吃过饭了。”宋初蕴说:“和凤……钱姑娘。”她补充。
刚才唐清歌喊她吃饭,明明不饿,但瞧着唐清歌脸色不好,便乖乖坐过去等了。事实证明不是她的错,合该理直气壮一些。
“吃的什么?”
“虾仁小馄饨。”
钱玉凤刚巧盘好账出来,眼看着话头要掉地上了,她走过去吸引火力,冲宋初蕴笑着道:“要同我去胭脂铺上货吗?”
时间凝固了一秒,宋初蕴下意识去探唐清歌的眼风:“能吗?”
唐清歌撑着脑袋看一眼钱玉凤:“带她早点回来。”
宋初蕴拎一拎裙角,碎着步子同她去胭脂铺了。
陆十三适时又端过来一壶茶水,殷勤地一边倒上一边问:“吃啥?我出去买一趟。”
望着信阳玉露上飘起的白汽,唐清歌沉吟道:“去买虾仁小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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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