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
宋初蕴鬼精,因为不晓得她为什么这么问,便也没有正面应她。而是嘴唇翕动,偏着脑袋反问她:“你信吗?”
“我信。”
唐清歌应得快,令宋初蕴有些惊诧。
“我也信。”
唐清歌弯一弯眼睛作以回应,余光不大明显地落在宋初蕴收回的眼神上。
“倘若让你转世几辈子,你想做什么?”因为问得过于平白无故,唐清歌清清嗓子,又添了一句:“若是从前尘中来,带着未知活着,或许有些盼头。但若是从往后中来,一切都是定局,活一场,又有什么意义呢?”
宋初蕴愣怔反应了几秒,心里“咯噔”一声,眼睛也亮了:她是在说……穿越?
唐清歌你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如果我从过去来,我会好奇,会有盼头,但也会怯懦,不大敢做什么出格的事。”
“如果我来自将来,揣着明白,知晓定局,我会痛痛快快地活一场,过程比结局更重要不是吗?”
自打她穿越到南景以来,就越发觉着结局怎样不大重要了。
在几千年以后的现代,她死过一次。那个时候她只为了活着而或者,浑浑噩噩看不着希望。结局是,她死了,虽然了无牵挂,但总也是不甘心的。
如今,她又在南景活了一次。已知的定局是,有朝一日她还会回到现代去,可能是两三年以后,或者两三天以后,或者仅在下一秒,一股神秘的力量就会把她拉回去。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要赌一次,爱一回。揣着现代人的思维,去赌一场虚无的婚约;揣着百转千回的心,去爱一个若即若离的人。
唐清歌久不说话,步伐缓慢而凝重。敛着呼吸,不叫身边人察觉到她半分喜悲。
“你还是觉得,我不应该杀崔逸对不对?”宋初蕴想要打破凝重的氛围,适时将话题扯回来:“什么前世今生的,就是后悔了吧?”
“如果崔家到时候真的上门找事,谁获胜的几率大些?”
“虽说陛下有意拉拢,但崔逸是崔逸,崔家是崔家。陛下眼明心亮,只当清理门户了不是?”
“况且,就算离魂蛊无解,没人摇铃铛招惹也无妨。就像过敏一样,始终是个病,但不吃那些不该吃的,不治它也没关系不是吗?”
倒豆子似的一骨碌话,唐清歌蹙起的眉头总算舍得放下一点:“是是是。你方才说的,我都赞成。”
若说唐清歌身上最吸引人的,便是她捻了雪花似的嗓子。清丽贵矜,平白听上一句四肢百骸都要跟着酥软了。
“就是方才,突然想清一些事。给不给你重来的机会是上天的事,能不能把握好机会是自己的事。倘若一直活在既定的路上,能不能重来一次,都于事无补。那么,就从杀了崔逸开始吧,做个不那么循规蹈矩的唐清歌,也还不错。”唐清歌提一提步子,眼睛亮堂许多。
有些小感慨以后,步伐便会轻上许多,不大一会儿便走到街上。市集基本上散了,三两声犬吠自幽深黑暗里乍现,星子亮在晴朗的夜里,互相诉说这上万年来听到的故事。
宋初蕴很喜欢和唐清歌安安静静地散步,当周遭只剩下脚踏石板的声音时,简直妙极了。她听得到自己不大安分的心跳,细想想唐清歌刚才那番话,她说,不想在做循规蹈矩的唐清歌了,宋初蕴算不算她打破束缚后头一个“例外”呢?
偷偷看一眼唐清歌,又马上收回视线低着头慢慢走。自以为装得一本正经,实则好看的嘴角弧度早就出卖她的心思了。
同理,唐清歌芊芊一笑,微不可闻的气息也同样出卖了她。
突然黑夜里一阵马蹄声,从背后朝她俩追赶过来,唐清歌警觉地拔剑护在宋初蕴身前,却眼睁睁看见马车上下来一张熟悉的脸,像阵风似的拎着裙摆走向她俩。
接着,一声润润的尖叫钻进唐清歌耳朵里:“唐清歌你找死啊!”
“未晞?”唐清歌利落地收回剑:“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收尸!”
许未晞平日总是娇吟吟的,好似生来便带着那股娇丽的劲儿,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花容失色,看到许未晞不大整齐的五官。
接着,唐清歌的背上挨了一掌,比许未晞方才的叫声还要吓人:“你长了几个胆子啊?”
“崔逸你也敢杀?”
“钟臻多宠爱崔家你不知道吗!”
“找死!找死!找死!活腻歪了你!”
一句话一巴掌,唐清歌没有制止,也没有吭气,拎着好看的嘴角笑着看她。
“笑!还笑!”许未晞叉起腰,撒了一通火,可算平复下来了:“老娘好好儿地喂着鸡,听说你杀了崔逸,拉着陆十三就来找你!你还笑?”
“咣当”一声,许未晞腰间别着的匕首掉到地上,空气陡然静止住。
“提刀来的?”唐清歌拾起匕首看了看。
“我哪知道县衙里是个什么光景?”许未晞将匕首一把夺回去:“要是他们污蔑你,我好带着十三杀进去。”
“对。”陆十三应话。
“哦~”唐清歌发出抑扬顿挫的动静:“壮胆用的。”
她太了解许未晞了,虚张声势的把戏她最做得出来。
“你还好意思说!”许未晞胸腔一阵起伏,抄起巴掌又要扇上去。
“未晞姐……”宋初蕴小小声叫一下她,许未晞拎一拎眉头。
“崔逸,是我杀的。”
“啊?”
“你?”
“你杀的?”
“怎么会是你杀的?
许未晞霎时哑口,嘴巴一张一合像是生了锈的机关:“怎么杀的?”
“她逼姐姐下跪,我看不下去,就……”宋初蕴害怕许未晞发火,心虚得说话声也不大实在。
许未晞把玩着匕首,拔出来又插回去,又拔出来,又插回去,她问:“县衙怎么说?”
“县衙听命于陛下,自是没有为难。”唐清歌沉一把嗓子,跟着许未晞上了马车。
“崔逸死有余辜,问题是,初蕴那日被掳到锁命山时,白泽令给她下了离魂蛊。”
“离魂蛊!”许未晞惊叫一声,陆十三也跟着将脑袋探进车帘子里看。
宋初蕴被盯得不知所措,“嗯”了一声,抱歉地点点头。
四下顾了一圈,连炮仗似的许未晞也不再说话。她深知离魂蛊发作是何等痛苦,而且,中了离魂蛊的人,活不过五十岁。
犹豫一阵,宋初蕴戳一戳唐清歌的膝盖,小声说:“其实离魂蛊并非无解。”
“许多年前我翻过医书,说是西南密林深处住着位女神医,精通各种疑难杂症和秘术,她一定有法子。”
宋初蕴从来不是冲动的人。
听闻离魂蛊这东西的时候,她就想起来,很久之前读过一本《志前朝》,里头说:“西南密林有一神医,通五行,知天地,解百病。自白泽令主故去,唯一人可解离魂。”所以她才敢杀了崔逸。不是没脑子地一味护着唐清歌,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医书?”许未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唐清歌也瞧着煞有介事。
“就是一本收录前朝历史的书。”
毕竟是许家嫡女,许未晞少说也是博览群书,怎会有她不知道的书?
“书名叫什么?”
“那个,我,忘记了。”宋初蕴心虚地回答,她总不能说是大学写论文的时候看到的吧……“真的太久了,忘了。”
“哦。”许未晞若有所思:“无论如何,去找一趟吧。”
唐清歌默然望一眼宋初蕴,视线收回到许未晞身上,说了句:“好。”
她知道宋初蕴说的那本书,因为在几百年后,她也读过。书名叫《志前朝》南景卷。
笔者是,程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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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慢悠悠晃到水月桥边,唐清歌撩开窗帘看一眼,转而收回视线对许未晞道:“你和十三先回去吧,我……”
“干嘛!”
唐清歌还没说完,便被许未晞揶揄回去:“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之前也没见你主意这么多呀?又想干嘛去?”
“我……”不大好开口,宋初蕴也适时递上来求知的眼神,唐清歌思忖一下,幽幽道:“想和初蕴去水月桥转转。”
“水月桥!?”这次大喊大叫的人变成了宋初蕴,眼神对上唐清歌的时候退却着避一避,指头蹭一蹭鼻尖:“水月桥啊……今天又不是十五,水月桥人少不热闹。而且……那个,今天,天阴,月亮都被遮住了,桥上不好看……要不……”
她心虚。
想起她在桥上留下的荒唐言,心虚得要命。
许未晞却十分赞成,推一把唐清歌的膝盖说:“你铁树开花了?这么些年还从未听你说过要去哪玩呢。”
“诶初蕴,”许未晞攮了把宋初蕴:“你就陪她去呗。桥上不好看便不好看,浅浅定是有心事,要你开解,又不便我们跟着。”
“对吧?”她朝唐清歌挑一下眉毛,尾音轻巧地扬了扬。
“那……好吧。”宋初蕴答应了。
“十三——停车——”许未晞吆喝一声:“唐大人要和你初蕴姐谈些事,叫咱们先回去。”
我的小情侣终于要在一起了,急死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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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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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只有相思无尽处(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