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唐清歌,许未晞和时栖游山玩水好不自在。往常出去都是因着乱七八糟的案子,山南水北也觉着无滋无味。可这回没有,一路陪着她的只有时栖,和时栖那颗赤城到能一眼望见底儿真心。
乘船到常州,民风淳朴极了。时栖应了许未晞的令下去问路,老太太拄着拐杖背着孩子,总要喊她一句:“心肝肝……”时栖觉着不好意思,支起胳膊用手蹭蹭耳垂,红着耳朵去看许未晞,那人正翘着脚坐船里,捏上细绢子咯咯笑她。
马车行直城关,许未晞生了逗她的念头,食指轻轻挠一下十七的下巴,柔柔说一句:
“心肝肝,去问问路呀?”
许未晞这眉眼当真是好看极了,亮晶晶的眼里撒上星子,看着时栖时,毫不吝啬便要将漫天星辰分给她一些。
有些情感分的明白,亲情,友情,时栖缺之,却不奢望之。爱情,感情,时栖揣得小心,像是握着一把沙子——握得紧了便溢出来,握得松了便随风散了。
许未晞便是这把沙子,时不时蹭的时栖心里痒痒挠,可若接近些,沙子便随着缝隙离开手心,而且会不咸不淡留下一句,“不要靠我太近。”
苏城那一晚,二人都喝了些酒。
酒这种东西,让人醉神,醉心,甚至醉了情。像滴水,任何藏在心底细如发丝的情感,被水那么一映照,便毫无保留全然泄露出来了。
时栖先是醉了神。烧烫顺着脖颈直逼上大脑,血液涌动引得她头脑发晕。瞧见许未晞趴在桌上好似在哭,她努了努嘴,支着晃悠悠的脑袋对许未晞说:“老妖婆……你其实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她酒量实在差得要命,就像上饶那晚一样。吹了两轮夜里风,便醉了心。也不叫她老妖婆,也不喊她许大人,而是直呼全名:“许未晞,你别睡啊……醒一醒。”
“许未晞,我喜欢你的名字。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许未晞……”时栖顿了一顿,好似在虚晃迷离里,用上仅存的一丝郑重其事,“我也……喜欢你。”
时栖视线渐渐模糊,瞧不见酒盏,瞧不见灯火;瞧不见过去,瞧不见将来。独独能瞧见许未晞,可像是蒙了一层水雾,像是水潭里被打散的那一轮月亮。
她醉了情,对月亮说,“许未晞,我真的……喜欢你。真的。”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醉意堵了回去;觉着舌尖发麻,一直麻到大脑。直到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直到世界于她,只剩下许未晞一个人,在她的梦里暗自发着光。
……
许未晞酒量自然好些,不过还是引得她将前尘往事又搜肠刮肚拿出来想了一遍。
幼时同唐清歌一起长大,为了帮他亲爹平反,痛白泽令做了交易,被种下离魂蛊。这些年来,噬心之痛总是发作。
此前白泽令主告诉她说,解此蛊独有一种法子:“取心爱之人心头血饮下。”
什么狗屁解法。分明就是以命换命。
自此,她开始疏远唐清歌。
直到唐清歌成婚,她似解开心头一结;宋初蕴率真可爱,看起来半点不染世俗,她也喜欢得紧。虽是为她人做了嫁衣裳,可是能换来唐广清白,能解开唐清歌心头之恨,她也不怨。
再后来,她知道唐清歌是穷奇令主,是白泽令的眼中钉肉中刺;同宋初蕴的婚约,也只是一纸不明不白的交易……二十余年苦苦挣扎的暗恋,几轮肝肠寸断的噬心之苦自此成了笑话。
唐清歌,你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走马灯暗自转到时栖身上——她的小十七。像一只从别处捡回来的小猫,时不时对她龇牙咧嘴,却从不咬人;时不时温顺的很,却总适可而止。分寸拿捏的十分好,她便从不拒绝她。
可方才,她说“许未晞,我也……好喜欢你。”
许未晞从前尘里晃悠悠抬起头,挣扎着张开眼;龇牙咧嘴的小猫毛发乱乱的,袒露出最柔软那撮毛让她看,让她抚摸,毫无保留地蹭蹭她。
“我也是啊。”她说。
可小猫喝了酒,听不清楚;许未晞用仅存的一丝丝清醒,想起自己白泽令身份,想起身体里的离魂蛊,想起心尖儿上搁置着的十七。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她想,倘若“萋萋”,是时栖的栖;“未晞”,是许未晞的未晞。她们便能在一起了。
可是事实总不能如愿。萋萋,是乱世之枯草萋萋;未晞,是奸佞未除之未晞。
时栖是乱世里最后一抹叫她活得下来的念想,或许,也是幻想。
“时栖,对不起。”
这是她第无数次道歉。却是第一次借着酒意,第一次对着时栖,第一次因着发自内心的爱,第一次这般茫然无措。
1.“心肝肝”是常州话哄小孩的,我觉得好好听,遂写
2.除了常州,其他地名都是胡写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3.欢~迎~收~藏~
4.我不想开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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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