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人,那边儿有家烧鸭,我嘴馋得紧呐!要不您二位先回去?我吃完就来。”
经历如此风波,陆十三竟还吃的下去东西,许未晞看他眼睛望着那烧鸭直放光,摆摆手说,“去吧,早些回来。”
“诶!”陆十三两手一拍,掂了掂银子转身正要走,又叫住她俩问了一句,“您二位要想吃,我带回去一只?”
许未晞扩了扩嘴角,却没什么力气笑出声,“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没了陆十三在耳朵边儿上叨叨,回家的路上变得静悄悄。往常总是许未晞走在前头,时栖在后面默默跟着;今日许未晞总觉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蔫儿着脑袋跟在时栖后头,犯了错似的。
“老妖婆,”时栖思量了一小会儿,还是决定由自己打破僵局,“我之前听说过穷奇令,白泽令是个什么玩意儿?”
没等许未晞回答,时栖摸着沿途的墙壁,坑坑洼洼,又抬手拍掉沾染上的灰土,“霸州县衙那个沈峥不就是白泽令的吗。你……和他一样?”
“嗯。”许未晞低头绕了绕手绢儿,“但也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应该是为了钱,我不是。他一定是自愿的,我……一半儿是,一半儿不是。”
时栖闻言,支着眉头转过身去绕到许未晞旁边,“怎么说?”
“你记不记得你在上饶喝醉酒那天,我拿着一张图纸,带你挨着兵器铺子一道儿问了个遍?”
时栖点点头,“我记着呢。”
“那张图,是长风军的图腾,我从白泽令那儿换来的。筹码是把叶女官的名字添到库银账簿上。”
时栖只记得她要那长风军的图腾,是为了找到当年唐广谋逆一战的生还者。可她不晓得那图腾是许未晞从白泽令换来的,还有筹码。
“筹码……是叶女官的性命?”时栖忽然冒出个不得了的想法,哑了嗓子。
“不是的不是的!”许未晞赶紧摆着手打断,“白泽令的人分明答应我,会好生安顿叶女官,可是……混蛋。”
许未晞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身体里种下的离魂蛊,和白泽令主的言而无信,只能挑了个自认为最狠毒的话,骂了一句。
“混蛋!”时栖也跟了一句,只不过是气声,没叫旁人听见。
“小十七,”许未晞顿了一顿,“那你……”
“欸!那儿有卖小米的。我的鸡该喂了。”
时栖截了话头。
她猜到许未晞想问她如今怎么想,怎么看待许未晞的身份——当个敌人?可时栖还没想好,许未晞对她而言,不过是个很特别的官家姐姐。
真的很特别。
时栖从没想过自己会和家国政事搅和在一起。从前,她只是个闲散画师,今日在张家画两幅,明日去李家画两幅。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少,有钱人——画上一副装裱起来;没钱人——给即将死去的亲人画上一副留下在世容颜。
官家人也分为两种,一种是瞧她不上,画完便匆匆赶她离开,还要将她用过的板凳擦上好几遍;一种是过于教养,府里从上到下都对她尊敬极了,一口一个时画师,让她别扭。
许未晞是她见过形形色色人里最独一无二的,风风火火得很,一上来便喊她“小拖油瓶”;却也实在善良,一面揶揄她,一面递上一小罐薄荷脑油让她涂上。
她实在没想好怎么对待“白泽令”这个身份,或者说,许未晞好与不好,什么派别,黑或白,正与恶,都与她无关。
她只需要她是许未晞就好了。
“家里小米不够了。”时栖说。
许未晞收了话头,抿着嘴等时栖去秤米。可上前一瞧,又赶紧抬手拉住她,“别买这个。”
时栖狐疑着眉头。
这家米质量不好,那边的贵一些,看着新鲜;买那家。
“哦,好嘞。”
时栖一边放下米袋一边细细看了两眼,都是金黄金黄粒粒分明,没看出什么不一样啊。总之许未晞说什么,她听便是了。
年味儿放在粉饰太平的乱世里,往往浓得要命。鞭炮声彻夜得响,任谁也不敢骂上一嘴说“哪个不长眼的这么晚还放炮。”
乱世终归是乱世,一派祥和作了谎言,戏中人欢欢不愿散场,只剩下唐家小院里几个看得清的人,一面做着乱世里的戏中人,一面揣着明白看这场戏该怎么演下去。
小鸡仔经时栖养的十分好,离开几天再见到时栖,叽叽喳喳直叫唤。时栖埋着头喂鸡,不经意瞥见窗棂闪过烟花的光亮,忽然觉得心里悬着一滴水,“嘀嗒”一声掉进池塘里。
不久之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她在喂小鸡,东南方向闪过彼岸花的颜色,许未晞说,花要开花,鸟要归巢。那时她不懂什么意思,只当是许未晞一句疯言疯语。可自那晚以后,许未晞和唐清歌都变了许多,像是有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细线,各自捆着两人渐行渐远。
后来她才了然,穷奇和白泽两相对立,唐清歌属前者,许未晞属后者。
夜晚并不安静,风声炮声鸡叫声悉悉索索,扰了夜里揣着心事的人。楼上许未晞似乎也没有安睡,走来走去踩着地板咚咚作响。
“这老妖婆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时栖提着鸡笼子上去敲门。
许未晞叠好衣服装进包裹里。自己白泽令身份暴露,也没脸再待下去了。今后,要么安安生生回许府去当个闲散大小姐,等着离魂蛊到时候发作;要么接着浪迹天涯,幸运的话还真能叫她遇上当年长风军的人。
可总有些放不下的,比如十七。
许未晞想到她,鼻头一酸,竟从眼眶里滚落两串细线,又抬手假装若无其事轻轻拂了一把。舍不得她做什么。她想。手里的衣服往包袱里头使劲一摔,自己给自己撒了通脾气。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
“时栖,你不睡觉,上来干什么?”
时栖见她眼眶红红的,说起话来瓮声瓮气,问她,“你哭啦?”
错了个身走进屋,瞧见床上摊着衣服,大包小包搁置在桌上,时栖支着眉头问她,“你这是……要离开?”
我回来啦!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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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