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一槿,一个决定为另一个平行时空的自己勇敢地开始积极社交的勇士。
但现在,我正坐在一间我从没进过的屋子中,和两个我又认识又不认识的人面面相觑。
时间线倒回一刻钟前。
*
我发誓,我主动和綦北星搭话的时候,真的只是想多聊一聊无名阁的生活,最多最多可能顺便再聊聊他是怎么教孩子的。
但綦北星愣是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把我拐到另一间屋门前了。
“一槿兄,先前不是问我,还有个在此养伤之人是谁吗?我已同他聊过,他说,当然愿意同您相谈。”
不是哥们,你怎么还买一赠一啊!
再说我只是问你那人是谁,谁说要相谈了啊!
你这服务有点儿过于人性化了吧我说!
但綦北星并没给我拒绝的机会。他抬手叩了叩门,听得屋内传来一声“请进”,便轻轻推开了门,示意我跟着他身后进屋。
事到如今,不进也不是办法了。
屋内的陈设基本与我那房间大同小异,估计是无名阁客房标配的家具。最大的不同或许在于,这件屋子的每一扇窗都加上了一层窗帘,而且都紧拉着,从屋外看进来,几乎是一片漆黑、与世隔绝。
要是晚上这样,我还觉得合理。
但现在是白天,而且从方才对话的声音听来,屋内人也并没在休憩。
我忽然想起蝙蝠的形象,接着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我还未绕过屏风,綦北星已经在同这人交谈了。
“今日伤势可有好转了?”
“多谢綦阁主出手相救,今日已可初步感知灵体了,只是重建,怕还需些时间。”
“无妨,便在此修养便是……对了,今日我带了位客来,昨日同你讲过的。”
我立刻调整好一个礼貌的笑容——不是等下这怎么和上个时空当歌手那会儿似的还要注意表情管理——适时自屏风后走出,本来是打算先和这人对视两秒再自然行礼的,但,我没想到,仅仅是看见眼前人,我这弱小的心灵又遭一记暴击:
怎么又是他!
眼前人正端坐在书案前,着一身青袍,衬得皮肤愈发白净。气色欠佳,但好在神情得体,也并不给人以病弱之感。不过,那双眼尾下垂的眼睛,和那天然便微微上扬的嘴角,我已经看得太熟了——
周白,怎么哪里都有你!
老铁,怎么自从认识了你,你还阴魂不散上了呢?
我脑海中思绪万千,但出于在上个平行时空中的历练,还是能颇为自然地面对着这出乎意料的场面,按照预期地行礼,又顺着二人的话语,坐在周白对面。
表面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批。
虽说根据我目前掌握的所有理论和经验,能在每个时空中见到同一个人其实是非常常见的现象,但,在每个时空的每个契机下都能碰见周白,我还是多少会有点儿被甲方追杀的心理阴影在。
就比如现在,綦北星在和周白聊灵体,而我在思考等穿越回去之后又该怎么面对我和綦北星将要录的那首歌,以及录制当天的周白。
一种很新的走神。
主要是,现在他们聊的这个话题,我也听不懂啊。
“灵体修复可不能急,我建议您先从其他方面入手,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试着重新修复灵体也不迟,而且这样一来,避免了走火入魔,还对修复更有利。”
綦北星的声音终于很艰难地把我拉回了现实。
灵体修复?
灵体还能修复?
——不对,应该说,灵体这东西都这么邪乎了,还能受损?
“当然能了,而且一旦受损,几乎就会是不可逆的……就像现在,这个人身上的灵体受损非常严重,我只能勉强感知到一点点依旧存活的痕迹,作为一个灵体来说,它几乎已经全废了。”
大侠李一槿道。
“是吗……那,什么样的外力,才有可能把灵体伤害至此?”
“强行输入内功,而且往往是根基相差较大的两种不同派别内功的输入。这种情况下,灵体往往会为了保护经脉而被牺牲。但从这人的伤势判断,已经牺牲了灵体却还是没能逃走、伤到了经脉,这输入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能被綦北星捡回来的人,本身就已经不是等闲之辈了。
那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能被伤至此?
我把思绪拉回眼前,试图从眼前这正乖顺地伸出一只手,由着綦北星把脉的人儿身上看出一点有关于他的从前的痕迹。
手上有茧,练武之人;
写得一手好字,饱读诗书。
倒是颇为矛盾。
就像初见时的周白既是逐梦演艺圈的富家少爷,又是不可多得的表演天才;就像主时空中的周白既是性格温和的宠物医生,又是手握音乐发行公司继承权的未来之星。
周白总是矛盾的,但这矛盾又在他身上自然融合,仿佛一切都是本该如此。
就像他的话语中明明向往着屋外的景象,却又将自己的房间全面融入黑暗。
——拜托,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能问的出口的问题了。
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就以此为切入点,问他:
“白兄,既然如此向往无名阁中缤纷景象,又为何要将自己封在这漆黑一片的屋中?”
“啊,是因为我前些天无法出门,只能卧床静养,故而嫌满园春色太过喧闹,干脆就自己憋在屋里。这几天我有好转了,等再过些时日、能自由活动了,我再将这些东西去掉便是。”
周白歉然地笑笑,唇也微微抿起,似是有些为自己先前的行为感到幼稚。
“伤竟如此严重?”
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眼前的周白虽然看上去虚弱,但也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伤势,至少四肢健全。
“主要是伤到经脉了,内伤。不过好在綦阁主医术精明、妙手回春,短短几日,竟将这些致命的伤处修复得差不多了。我再休几日,自主活动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竟然如此严重吗……来者不善啊。”
“自然是不善了……他们想用我作为他们培育灵体的容器,下手怎么会还关照我的安危呢。”
谈及此,周白的语气不由得变得冷漠了些。大概是想起了那些往事。
“他们?”
话出口才觉得突兀。在这种话题下追问,未免是有点儿揭人伤疤的嫌疑了。我忙想改口,但周白却并不觉得冒犯,只是跟着这问题说:
“是细柳派。他们又卷土重来了。”
谁?
细柳派?
是害得这个时空的我丧失亲人、身心绝望的细柳派?
怎么,他们不光没被消灭,还想把无辜者作为他们为非作歹的工具?
我顿觉一阵愤怒。
綦北星似乎是留意到了这一点,他望了我一眼,适时补充道:
“白兄有所不知,一槿兄也曾深陷此邪派所害。”
周白立刻便转而露出个“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深刻理解的表情,颇为庄重道:
“那我们可就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了!”
果然,这个时空的周白虽然成熟了些,但在为人处世的方面,多少还是有点儿幼稚。想到他伤前大概也是武林一霸,估摸着就是因为容易轻信他人而受的骗。
还真是只对人类的恶意没什么认知的大狗。
嗯,说到狗……
该说不说,我又想起昨晚的情形了。
以及在昨晚出现的,那个曾经是狗,但现在成了人的小葫芦。
——嘶,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但也想不出哪里怪,所以就这样吧。
昨晚还没感觉,今天再一想,那个小家伙长得,是真像周白啊。
一样白得发光,一样的下垂眼,甚至连唇角上扬的弧度都很像。
原本一人一狗时,这种相似还只是神似。到了现在,这已经进化到连形也似的地步了。
——其实不是形似的问题。说实话,要不是我在主时空里捡到了腰舟,知道他是只小狗,我还真觉得这个时空的周白和小葫芦高低得有点血缘关系。
于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恶趣味忽然涌上我的心头。
“白兄这几日都闲在屋中,可见过綦阁主的学生们吗?”
“倒是没怎么直接见过,但天天都能听到他们背书、练剑,还有闲下来时的欢笑——哎呀,做小孩子真好,我要是这么大的时候就跟着綦阁主就好了……”
眼瞅着话题开始往童年创伤原生家庭之类听起来流量很高的方向发展,我深知接下来这个话题就会向着深夜谈心电台的方向演变,于是干脆拉回话题,说:
“昨夜我恰巧碰见一个孩童,白兄,长得和你还真是像。”
我预估见到的场景基本原封不动地上演了。周白果然被吸引了好奇心,方才略有些放松的眉眼此刻也又好奇地紧张起来,道:
“真的?”
“当然,那还有假——不信,綦阁主不还在这儿坐着吗?”
綦北星略低头沉吟片刻,很快,眉眼带笑,说:
“我还真知道一槿兄想说谁了。真是,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他站起身来,刚要行个礼离开房间,忽然又站住了脚。
我仰起脸,看见他正微微偏着头,眼神飘忽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很快,他又转过身来,微笑着冲我们二人示意噤声。
“这是不用再去找了,孩子就在外边儿趴墙根儿呢。”
大侠李一槿饶有兴趣道,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话里的兴趣烫得我一哆嗦。
不是,你这又是哪儿来的一股子热情啊。
怎么我还没干点儿啥,你这态度就转到这个地步了?
綦北星悄无声息地飘到门口,相当敏捷地敞开门,又快准狠地一把把门口正听墙角听得入迷的小孩一把提溜进来,关门,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抓个孩子比抓自己头发还利索。
门口传来几声小孩子四散开来的尖叫,我汗颜。
原来趴墙根儿的还不止他一个人。
什么家风永流传我说。
被提溜进来的小葫芦倒是很安静——也可能是吓傻了——一声不吭地就被拎到了我们几人面前。我还担心吓没吓着孩子,綦北星倒是顺了两把小葫芦的头,跟没事儿似的道:
“好了,不是想进来看热闹想了好几天了吗,为师可是特许你进来了,晚上可不许再偷偷摸摸私闯人家宅子了,明白吗?”
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葫芦的脑袋已经重启完毕,扬起小脸,露出个乖巧又明亮的微笑,脆声道:
“谢师父!”
“哦,原来前些日子,偷偷摸到我屋外、探头探脑的就是你啊?”
周白颇为好奇地望着这张仿佛是缩小版自己的小脸儿,不由得将声音软和了些,动作也变得放松了不少。
小葫芦傻乎乎的笑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下意识地有所收敛,但年纪太小,又天生不是思虑重的孩子,仅仅是慌了一瞬,察觉到周白的语气并不是在兴师问罪,又放松下来,略显腼腆地点了点头。
一大一小两只小白狗,很治愈的场面,但是……
不是老铁,他也上你屋外边儿蹲过啊?
“这是小葫芦,年纪比较小,底子差一点儿,所以总想到处开点儿小灶,昨日他又进了一槿兄的房屋,被当场发现了。我想着这也不是个事儿,正好借今天的机会,给二位赔罪了。”
綦北星手上略一用力,小葫芦马上会意,乖乖行了个礼,道:
“是葫芦的错,不该打扰大侠休息,更不该擅闯大侠屋宅,在此向二位大侠赔罪了!”
这一听就是经綦北星教育过的赔罪词从小葫芦口中真诚又乖巧地说出来,任谁大概也不会再生气了,尤其是周白,这个打一开始就没觉得是多大个事儿的大号小葫芦。他现在只顾着方才的话题了:
“哎呦,多大个事儿啊。快起来——诶,你别说,真的很像哎!”
眼前的场面像是逢年过节时喜闻乐见的陌生亲戚rua可爱小孩儿。我觉得司空见惯,大侠李一槿倒是看得开心,时不时还跟两个旁观位的人聊聊天。从语气听来,似乎非常喜欢这种其乐融融的场面。
看来,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努力促成的情景了。
其实也不难,尤其是在周白也能打个助攻的情况下,基本上只是时间问题。
*
在无名阁的日子过得很快,可能是因为太无忧无虑了。
拢共不到二十人的山间仙境实在养人。哪怕只是看着这里的十几个孩子慢慢成长、听他们的欢声笑语,都能起到极大的疗养作用。
倒真是应了老子那句“小国寡民”。
我的伤恢复到了平台期,周白反倒恢复得好了不少,已经能在阁中自由活动,没事儿就旁观那十几个孩子学习、练武,偶尔还能纠正一下不对的手势——当然是格外偏爱小葫芦的。
大侠李一槿的状态基本是稳中向好,谈不上恢复得有多快,但胜在不曾反复,一直在努力将自己融入到这个环境当中。他常常要我带他去和綦北星聊聊阁中的趣事,关系在无声无息中拉近,大侠李一槿的交往状况在一天一天地变好,久而久之,也成了一种习惯。
能把一个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孤僻症带到这个地步,我扪心自问,已经做到了我能做的极限。
这个过程的瓶颈,据我观察,主要是出在綦北星那边。大侠李一槿是有意结友,不过綦北星一向执着于修仙事,待人常是不冷不热、游离琐事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态度——比如不愿意交心,比如遇事总是喜欢自己解决,比如总是把各种疏远的礼节挂在身上——而另一边,虽不曾明言,不过依我的观察来看,大侠李一槿还是有些为此难过、烦躁的。
不过,这倒也都还是小问题。
至少,在我们几个人私下聊天时,大侠李一槿的情绪整体还是向好发展——只要别提到綦北星。
无所谓,能让他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但,就当我以为一切都已经踏上正轨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无奖竞猜:细柳派背后的主使之人究竟是谁?
敬请期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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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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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小狗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