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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腰舟之后，我和綦北星的生活突然变得充实了很多。
——主要是綦北星的生活，因为他终于不能天天家里蹲了。
一月龄的小狗远远还没到最能折腾的时候，但对于一个从没养过这种小动物的人而言，也已经足够累人。每次假装路过綦北星身后，我总能看见他的手机屏幕上反复浏览着“如何训练幼犬定点如厕”一类的教程。
说实话，我曾经真的很担心他是三分钟热度。
但眼见着一个月过去，腰舟从最初瘦瘦小小、娇娇弱弱的小雪球，长成了个生龙活虎、满地乱跑的小元宵，我这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
——好吧，也没完全放下来，因为我很快就发现，綦北星和周白走得越来越近了。
天哪，鬼知道我第一次听说他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联机打游戏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然后我就猫在距离綦北星不远的地方，愣是捧着本儿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书，竖着耳朵听了半个小时。
完了，他们听着还挺熟的。
完了，他们还在聊哪家的炒面好吃。
完了，他们还问对方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饭！！
我听着他们敲定了个时间，于是，在游戏结束后，装作不经意地问綦北星：
“诶，你今晚有空不？”
“没空。”
綦北星头都不抬，抱着他那玩得过热的手机傻乐。
“我今晚……去趟市中心。”
“哟，有局啊？”
“什么局啊，就是去逛逛，买点儿东西。”
我在綦北星没看见的地方瞳孔地震。
不对劲，不对劲綦北星，不就吃个饭吗，还是跟朋友，你怎么还在找借口？
不是吧，难道你约的这顿饭真是有什么别的含义？
啊？
难不成真是……
我认真回忆了一下，我和这个世界的周白，打从认识的那个晚上开始，就再没聊过一句话。
完了，不对劲，彻底不对劲起来了。
倒反天罡了！
苍天啊！
你怎么能让这个家伙来撬我墙角呢！
我很崩溃地回想起平行时空里的周白，那个总是微笑着、一有空就会黏着我聊天的小萨摩耶。
天杀的，我那么大一个乖狗狗，怎么换了个时空，就开始勾搭我室友了？
我的语言功能在这一刻轻轻地死机了。
不对，这不是撬我墙角的问题，重点是，你们才认识几天啊，就开始背着我约会了？
綦北星你心是真的大，愣是一点儿不担心对方另有所图啊。
但我的担心完全是对牛弹琴——甚至都还没弹出来，只是一边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的牛向着别家的方向拗着劲儿，一边在心里疯狂默谱子。
拜托，我总不能因为担心室友的安危，就跟踪他到市中心吧？
他已经是个二十六岁的成年人了，他有自主行为能力的李一槿！你冷静啊！
不行，我再多问两句，万一他只是没反应过来呢。
“几点啊，我不用给你留饭了是吧？”
“不用留了，我打算在那边吃完再回来。”
“市中心……诶，吃什么啊你打算，要是好吃的话，要不给我也带一份？”
“没定好呢。我回来都几点了，给你带回来你也不能吃啊。”
完了，他还想晚归。
不就吃个饭吗，能有多晚啊！你俩指定还有点儿别的事儿，就是瞒着我！
事到如今我也说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綦北星收拾得光鲜亮丽、哼着小曲儿地出门去，留我一人独守空房。
——也不能说独守空房，毕竟腰舟还在我身边趴着呢。
我默默把腰舟抱起来，贴在它的身上深吸一口气。
嗯，是綦北星爱用的那款香水味。
甜丝丝的，又带点儿烟草味。
腰舟很安静，只是睁着一双溜圆的大眼睛，似懂非懂，静静地望着我。
顺着腰舟的毛，我脑海里至少信马由缰地冲过去八百个古装剧里负心汉四处寻花、家中糟糠妻独守空房的场景。
不行，李一槿，作为新时代好青年，你得支棱起来，你不能由着人家这么骑在你脖子上欺负！
——但是新时代好青年也不能因为室友有事儿瞒着自己就开始疯狂找补啊喂！
我顺着腰舟毛的手因为想到这里忽然一滞。
对哦，人家不就是出去和朋友吃个饭不想告诉你吗，李一槿，你自顾自地紧张什么呢？
人家都二十六岁了，别说只是吃顿饭，就是这顿饭真吃到酒店去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就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吗，你有什么非要担心人家的正当理由？
室友而已。
——真的只想做室友而已吗？
我问自己，却始终得不到一个回答。
把自己骂了一顿之后，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前一个平行时空的情形。
这一刻，我忽然很理解追着歌手李一槿满世界跑、只是为了说一句“我在”的制作人綦北星。
但同时，也突然理解了看懂了一切，却始终保持沉默的歌手李一槿。
是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从我们出现在对方生命的第一秒开始，我们就已经是成年人了。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只靠一方的追逐就能解决的追及问题，也没有只靠一个方程式就能解开的未知数。大家开始节省效率，不再关注是谁的题做得最好最快，而是谁能把计算机用到极致。
世界早已不是“我的未来不是梦”的世界，世界却还是“我们有太多声音要听”的世界。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自己抱着吉他，把《梅花香》的demo录出来了。
腰舟已经在沙发上蜷着睡下。我轻手轻脚地去房间里拿出吉他，开始对着綦北星发给我的谱子练手。
吉他谱填得不难，磨两遍就能上手。
其实正式的demo整曲只有三分二十四秒。但从磨谱子，到开始试着跟唱，又到最后，反反复复，终于录出一版终于足够满意的音频，我一直录到天黑。
——是真的为了满意，还是为了抚平自己莫名翻涌的情绪？
我不知道，只能在上传保存之后，轻轻打开客厅的灯，让窗外的夜景歘地一下融化，变成泼墨似的黑。腰舟故作成熟似的叹了口气，然后把自己的小脑袋埋进了更黑的角落。
我在窗上看了两三分钟，没有看到綦北星回来的身影。
Demo文件在手指间流连许久，最终还是点击了发送。
但，文件上传的圆圈还在无休止地转悠着，綦北星的电话就打来了。
我没来得及犹豫，手指已经下意识地按了接通。
“喂？”
“李一槿！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咱的歌能去棚里录了，而且有了发行公司了！”
背景声音有点儿吵，听着像是在饭店。
我的大脑又空白了。
进棚？
发行？
不是，怎么突然就进到这一步了？
听我半天没动静，綦北星啧了一声，又大声道：
“怎么，喂，李一槿，你不会不相信我吧？”
“不……但怎么突然……”
还在我犹豫的时候，电话那头似乎略微动弹了几下，接着闯进我耳膜的，就变成了周白的声音：
“哥，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周白，咱家腰舟的宠物医生。是这样，我家里是做音乐发行工作的，星哥已经和我聊过了，我回家大概聊过，都表示很愿意支持你们的事业。您需要帮忙的话，直接跟我说就行。”
我目瞪口呆，盯着沙发上那个睡得有些摊开的小毛团子发愣。
啊？
你们约着出去，是为了谈这个事儿啊？
那瞒着我干什么？
“这不想着给你个惊喜嘛。再说了，刚刚我还怕事儿说不明白呢。”
光是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我都知道綦北星现在乐得不行。
这家伙整的，给我整不会了。
“好啦，就是这一件事儿，你有什么想和周白说的吗？”
“呃……现在我过去吗？”
衣服窸窣的声音。周白贴过来，轻轻道：
“没事儿哥，不用那么跑了，等下周休假的时候咱俩再联系就行。到时候咱三个一块儿去棚里，我陪你们一起——别的你们都不用担心，我帮忙就行。”
“这多麻烦你啊……”
“没事儿的，我本来也很喜欢您和星哥的歌，说起帮忙，可能更像是我想在你们成功的路上也出一份力吧，嘿嘿。”
挂断电话后的几分钟内，我还在盯着自己刚刚发送的文件发呆。
不是，等一下，这也太突然了吧？
上一秒还在emo，怎么下一秒就喜从天降了？
在我旁边，腰舟似乎睡醒了——也有可能是刚刚打电话吵醒的——它凌乱地抬起头来，半睁着一双黑曜石似的眼睛，茫然地望着我，好像无法理解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岂止是腰舟啊，我都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事儿。
所以，我在这儿又是担心、又是emo的，结果人家綦北星是拉赞助去了？
那也就是说，他没被拐跑，是吧？
耶。
虽然不知道情绪波动的立场是什么，但，我还是很开心。
当晚我略喝了点儿酒——确实是稍微，因为等綦北星回来时，我也才将将喝了一听啤酒，约摸着才刚略有些酒意，只有站起来、略有些头晕时才发现自己有些醉意。
“哟，自己在家就喝上了？怎么不等我回来一起啊。”
綦北星笑眯眯地走到我身边，轻车熟路地从茶几下翻出另一听啤酒，懒得让我闪开，干脆就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随手勾开易拉罐封口，眉眼中，有藏不住的笑意。
“等你？大少爷，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怎么，吃醋啦？”
綦北星微笑着望向我，嘴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没节操的玩笑话。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在作祟，我总觉得那双美目中波光粼粼，似乎藏着无数无处安放的诗句。
“对啊，吃醋了，谁让大少爷你瞒着我出去跟别人吃饭的？”
话出口，但藏得太好，以至于失魂落魄的只有我一个人，听者竟无一分察觉。
老天啊，你能不能也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句真心话，是借着玩笑的外衣说出来的？
我不知道，我只会知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们都在笑。
好像，也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开心。
客厅的灯只留了一小盏，不够光亮的环境里，我好像在试着从綦北星眼中找出一丝哪怕是认真的情感，可不知是酒精迷惑了大脑，还是真的一无所有，我什么也没找到。
妈的，事情好像失控了。
注：“我们有太多声音要听”一语承接上一章，同样出自话剧《恋爱的犀牛》，原台词为：“这是一个物质过剩的时代……我们有太多的东西要学，我们有太多的声音要听……感情多么完美，可是不堪一击。”
故事到这里，一切都开始有了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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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独守空房后事情好像失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