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阿弦!”
清晨,陆乘渊从床上睁开眼,强忍着腰酸背痛,和胸口处难以忽视的剧痛,拍了拍床边,呼喊阿弦。
阿弦从窗外翻了进来:“大师兄,你醒了!”
陆乘渊点点头,刚刚醒来,他沙哑着嗓子道:“常歌呢?她还好吗。”
阿弦给他倒了杯水:“小师妹可没事呢,说起来她也是厉害,之前我从四方地泽回空桑山,都要花上整整一天的时间,她竟不过片刻便将掌门请过来了,真是厉害。”
陆乘渊放下心来,接着杯子喝了两口,突然反应过来阿弦说了什么:“你刚刚说,掌门来了?”
阿弦点点头,“是啊。”
陆乘渊急切道:“快扶我去拜见。”
阿弦赶紧一把拉住他:“你慢点,别着急,掌门已经走了。”
陆乘渊懊悔不已:“怎么走的这样早,掌门前来相助,我却全然不知,实在是失礼至极。”
阿弦眼看着陆乘渊又要同之前一样开始鬼打墙碎碎念,一拍额头:“好了,大师兄,你别念了,掌门给你留了东西。”
陆乘渊立刻阴转晴:“什么东西?”
阿弦从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手帕包好的包裹,在陆乘渊面前摊开:“掌门说,这是月麂粉,有净化心灵的作用。”
陆乘渊皱眉,想起了昨日隐匿黑夜的怪物:“昨日那妖物呢,掌门既然出手了,那它定没有活路吧?”
阿弦摇摇头:“掌门并未取他性命,掌门说它是受人蛊惑,本性其实并非邪恶。所以将他关进了衙门,并且和衙门说好,由我们审。”
陆乘渊疑惑:“审一只妖?衙门的那位,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阿弦耸肩,“谁知道呢,可能掌门气场比较足,也或许是为了报答救他儿子儿媳的恩情——总之,是同意了。”
陆乘渊收拾妥当,但因为内伤和外伤十分严重,被勒令不能轻易动手,阿弦干脆连金龙剑都没收了,不让他有一点动手的机会。
陆乘渊今日穿了一身红白渐变的长衫,因为脸色苍白的缘故,看上去竟然像个文弱书生。
二人在客栈门口与林御柳相会,彼时林御柳已摘了面纱,将声音的伪装卸下,做出对昨日之事全然不知的样子,抱着剑一马当先地往前走。
谁知刚走几步,就感到自己的衣摆被人轻轻拽了拽。
林御柳回头,就见陆乘渊面色如纸地看着自己。
“……”林御柳沉默,莫名觉得这人,好像在用什么苦肉计。
陆乘渊一双眼睛无辜又脆弱,眨了眨:“小师妹,你还好吗?”
林御柳咽了咽口水,“嗯,还好。”
步行到了衙门,甫一露面,就有官差向衙门里那位老爷禀报。
三人在门口等候,陆乘渊注意到林御柳眼底的乌青,问道:“小师妹,你昨晚没睡好吗?”
林御柳冷漠地回答:“嗯。”
陆乘渊顿时露出十分抱歉的神情:“都怪我,辛苦小师妹了。”
林御柳只觉得心烦意乱,她可算知道陆乘渊这“老妈子”的称号是从何而来了,当真是贴切!
“阿弦,一会儿留陆乘渊在这里与他们周旋,我跟你进去审那妖怪。”
阿弦点头,“行,正好我也不太想面对这些官家人。”
说话间,通报的官差回来了,向三人做了个揖。
“大人让三位直接进去。”
衙门内,干干净净。简直比子不语的祠堂还要干净不知道多少倍。
官差将三人引入书房,里面除了衙门老爷外,只有新郎新娘二人。
阿弦皱眉,小声对林御柳道:“我怎么觉得这家人怪怪的呢,话说回来,这个新娘,咱们之前不还说是狼妖吗?”
林御柳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往阿弦手里塞了一道符咒:“你的感觉没错,我给你一道符,你去试试她。这个符贴在背后,能短暂控制对方的心智,你去试试。”
阿弦点点头。
衙门老爷认出陆乘渊来,见他苍白着一张脸,昨夜的事也有所耳闻,亲自站起来请他坐下。
陆乘渊轻咳了两声,顺从地坐下。
林御柳和阿弦对视一眼,也坐了下来。
衙门老爷挥了挥手:“暮奎,莱月,你们先下去。”
二人对着三人一行礼,便出门了。
林御柳对阿弦使了个眼色,阿弦赶紧追了上去。
“我——关于昨晚的妖物,有些事需要与二位新人确认一下,我去去就回。”
衙门老爷不疑有他,阿弦迅速跑了出去。
林御柳见状,也做了个揖。
“老爷,司门有命,需趁早查出那妖物,您与我们大师兄聊,我先去审那妖怪。”
衙门老爷赶紧点头:“好好,早日审查清楚,也好还我们月鸣城太平。”
林御柳领命离开,径直来到了关押那妖物的地方,地牢。
地牢之中,一片寂静。
林御柳刚进入,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过头,就见是阿弦:“你搞定了?”
阿弦点头:“我将暮奎支开,对莱月——其实也没用你的符,我直接问的她,知不知道自己是妖。”
林御柳:“她怎么说?”
阿弦严肃:“她回了我一句话——”
林御柳追问:“什么?”
阿弦顿了顿:“人妖殊途,但殊途同归。”
林御柳当即皱了眉:“什么歪门邪道。”
阿弦耸了耸肩,无奈道:“犯了错的人尚且为自己找理由,妖更是如此。”
林御柳叹了口气:“也对,不过……”
“怎么了?”阿弦疑惑,最近与林御柳相处,他甚少在她身上看到这么迟疑的神情。
林御柳皱眉道:“我就是觉得,那个莱月,很怪。算了,先去审昨晚上那个吧。”
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地牢的最下层,最里面一间重刑犯的房间,就关押着那只妖怪。
林御柳站在门口向里观望。
那妖怪被绑在十字架子上,显然受过一场酷刑,身上的伤口比昨晚看起来更加狰狞恐怖——
也是,落在了凡人手里,皮肉之苦多少还是要吃一些的。
他的双眼依然通红,嘴里反反复复的念着那句“誓死守卫”。
林御柳看了一眼正在开门的阿弦,抬手,给自己施加了一个隐身的法术。
阿弦心领神会,做作地咳嗽两声,吸引了那妖怪的注意力。
妖怪抬头,双目赤红地紧盯阿弦。
阿弦姿态矜持地走进牢房,在十字架子前站定。
他手里事先握了一把月麂粉,见他肌肉紧绷,血管虬扎在肌肉下,化指为刃,在他的胳膊上划出鲜血淋漓的一刀。
那妖怪当即发出一声无比惨烈的嘶吼,同时,两只肉垫里不受控制地伸出了爪子。
阿弦面不改色,将月麂粉在自己手心一抹,按在了他鲜血淋漓的伤口处。
只听到“次啦”一声,像水浇灭火的声音。
双目中的赤红缓缓褪去,浑浊的眼变得清澈,身上原本虬扎的肌肉与血管也都平缓下来,整个身形都瘦小了下来——
这狼人变成了一个正常人的模样。
阿弦挑起他的下巴细细打量。
小麦色的皮肤,脸上有一道疤痕。
看起来只有十七八的样子。
“还是只小狼崽。”阿弦嘟囔道。
不只是哪个字冲撞了他,小狼崽用力一挣刑架,铁链发出巨大的声响。
阿弦皱眉:“消停点!”
小狼崽冲他龇牙,露出两颗尖尖圆圆的虎牙,看起来毫无杀伤力。
林御柳现了身。
阿弦瞥了她一样,有些嫌弃道:“怎么感觉,这小子年纪有点太小了……我还以为会是我们要找的那只狼王。”
林御柳心底也叹了口气,确实年龄太小了,一代狼王,不可能未满十八岁……
“你多大了?”抱着一丝希望,林御柳依然开口问道。
“我!十六!了!”小狼崽龇着牙回话。
“……”林御柳和阿弦对视一眼:好么,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小!
林御柳有些头疼,“你为什么要攻击别人?”
小狼崽不服不忿道:“他,夺走了我们!守护的人!”
林御柳敏锐地注意到他话中的关键:“守护的人,你们守护的人是谁?”
小狼崽露出一脸自豪的神情:“首领!王!”
林御柳眼睛一亮:“狼王?”
阿弦在旁边也是一挑眉,没想到绕了一圈,竟又绕回到了狼王身上!
小狼崽以为这两人与他一样,对自己的王充满了崇拜之情,当即尾巴都翘起来了,“没,错!狼王!嗷呜——哎。”
小狼窝不解地看着眼前狠狠敲了自己脑袋一下的手,委屈地看着阿弦。
阿弦甩了甩手,皱眉:“什么意思,这两个——一个恋爱脑狼妖,和一个人类,抓走了一个狼王?我没听错吧?”
林御柳沉声:“嗯,我理解也是这样。”
阿弦完全不能理解:“不是,那可是狼王,是统领一方的狼,就算是皇帝抓也要费些力气吧,怎么可能被这两个人轻易抓了,还要……这么个小狼崽来救。”
阿弦颇为嫌弃地看了十六岁的狼崽一眼,摇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看着小狼崽脑子也不是好用的样子。”
林御柳倒是摸了摸下巴,灵光一现,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猜想。
“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我有一个猜测,或许,还真有可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