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桩桩件件都让裴清之心烦。
他破罐子破摔,居然生出了,还不如当初凉凉一了百了。
也就不会搞出后面这么多事,现在还欠贺渊人情。
十五走后,思绪纷乱的裴清之安静独自的待在凉亭,不知不觉就熬到夜晚。
夜墨沉沉,几夜的天幕尤其暗沉,沉到居然见不到一点星子。
裴清之抽空给自己点了宫灯,亭子里来回转了几圈后,发现无事可做,逐渐暴躁忧思起来。
抚琴更是没心情。
带伤的贺渊是下半夜才赶回来的,一身血腥味,隔着一个湖面,都能被风吹带至裴清之身边。
六角亭的宫灯,在一片夜幕中,亮得格外耀眼。
贺渊一进门就看见亭子里清绝的人,一天的劳累也被那人清透的背影治愈了不少。
如果能近些看看他,他一定会心情更好。
是以贺渊加快脚步往六角亭走去,抬脚刚踏上亭子的台阶,他就迫不及待又故作平和问道:“还没睡?”
贺渊脚步停在了裴清之的身后,半边身影隐在黑暗中,他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他不想被看见。
裴清之未回头,声音冷静无波。
“你先去沐浴,我有事和你说。”
今天的禁制波动,贺渊一早感受到了,虽还不知道来人是谁,但只要稍后再花点功夫,找出今天和裴清之联系的人,也并没有多难。
但现在还是主要问题是,裴清之暂不能生出离开的心思。
所以看见裴清之还留在这里等他,贺渊不奇怪。
血糊在身上确实难受,他自己也觉难以忍受。
“那你等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
沐浴完后,贺渊穿戴整齐后,才回头来找的裴清之。
高大的玄衣身影,踏破黑暗而来。
就在贺渊脚踏入这方院子的那一刻,六角亭中,传来一阵空灵的琴音。
琴音邈邈,如空谷幽山回响,芊芊音落,如珠玉落盘。
须臾!
“铮”地一声,琴音再变,高山流水,秒变杀伐之气,后调苍劲,尤是深沉的厚重感。
指旋动舞,最后指尖一按,一曲浑厚余音荡散开来,结束了这一曲。
直到琴音彻底停住,贺渊才继续迈动步伐朝裴清之走去。
圆桌上只有一把古琴,形态典雅古朴,贺渊对这一途并不精通,是以没法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夸赞之语。
在他走到裴清之的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找话道:“我竟不知你还会抚琴?”
“学着玩的,生疏了。”
裴清之垂着眼帘没有看贺渊,似是在沉思。
想到什么,他又补了一句,“你不知道我的事情多了。”
贺渊没有回答,裴清之在他这里一直是个谜,怎么掏也掏不空,就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秦风,他就一直找不到他的来历,神秘至极。
缓慢抬眼,裴清之开门见山,“我要秦风。”
贺渊却避开了他的眼睛,而后摇头拒绝,“外面的事情你都不用管,我能解决。”
秦风他不会让他们见面,他还想把秦风留下,限制裴清之之后的行动。
“哦?”裴清之直勾勾看着他,“怎么解决?”
“总之我有办法,你不用担心。”
这些天贺渊确实有些支拙吃力,他多年建立的威望,在这几次对阵中几乎殆尽,残暴清扫的手段,连莫如月都有微言。
但他不想让那些人活着,比起裴清之,那些人命在他眼中犹如草芥。
他还有后手,大不了带着裴清之一起逃亡冥界。
交出裴清之,贺渊不愿意,也不可能!
对方的拒绝让他不悦,裴清之开口语气生冷了不少,隐有怒意灼灼。
“你还能撑几天?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让我自救。”
贺渊摇头,他不敢。
不敢放裴清之自由,他怕他一旦自由再次脱出他的视线,他就再也找不见人了。
十三年的等待已经足够久了。
那之后他每天都度日如年,哪怕是裴清之死在在他眼前的噩梦,他也甘之如饴。
“贺渊!”
冷冽的叫出他的名字,裴清已经没有多少耐性。
“我忍你你很久了,别逼我扇你。”
贺渊还是摇头,他说:“我可以!”
我可以保护你不被任何人伤害。
“不需要!”裴清之脱口而出严词拒绝。
“你是不是听不懂别人说话,我有什么事,我可以自己扛,用不着别人指手画脚,更不需你出手相帮。”
“那秦风呢?他怎么就可以?”
贺渊语气里的酸味来得莫名,裴清之朝他吼道:“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贺渊追根问底。
“和你不一样。”裴清之说。
他不会死,所以他不怕连累秦风。可贺渊会死,哪怕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裴清之这话无疑惹怒了贺渊。
他站起身来,看向裴清之目光凝着冷意,语气不知不觉中重了起来,还夹带着几分怒意。
“怎么就不一样?你就这么急着撇开我?”
“是!”
裴清之干脆破罐子破摔。
贺渊的眼底闪过一抹猩红,不过很快就被隐藏了起来,他小心翼翼靠近裴清之,身高九尺的男儿,居然有了手足无措讨好的神态。
这不是裴清之认识的贺渊。
裴清之有些生气,气对方也气自己。
“你就非得在我面前这般卑微吗?贺渊,别让我看不起你。”
“不卑微我又能怎么样?”
贺渊幽深的双目,死死盯住薄情寡义的他。
“你从未把我放在心里,如果我不卑微,只会把你推的更远,裴清之!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贺渊此生只在一人面卑微。
他大声表达着自己的无助,在裴清之面前彻底失去了他的尊严。
心口一顿,裴清之缓缓无奈闭眼,贺渊这些话吼得让他有些眩晕。
真的不必如此,他还不起,也给不了贺渊想要的。
“你不舒服吗?是哪里疼?”
贺渊见裴清之神色不对,有些担心。
裴清之挥手阻止对方的靠近,缓和片刻后,他收敛了脾气,人也冷静了下来。
“好!我们好好谈,刚才是我着急了,所以说了些过分的话,接下来我们好好聊,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
“你要不要想休息一下?”
贺渊见过裴清之发疯的样子,他怕继续谈会刺激到裴清之。
裴清之捏了捏眉心摆手,“我没事,刚刚说到那了?”
这叫没事?
一旁的贺渊更担心了。
裴清之也是被气糊涂了,脑子一时有些乱,他努力想要冷静下来,可耳边却传来熟悉的钟表声。
滴答!滴答!
触耳惊心!
他踉踉跄跄站起身来,却跌倒在贺渊的怀里,他抬眼眼前的贺渊一脸焦急,嘴巴一张一合的,好似在叫他的名字。
可听到裴清之的而过里确实一阵耳鸣的噪音,不但不能安抚,还引动他心底张狂的暴虐。
“找秦风!”
裴清之捂着乱糟糟的头,终于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下一刻,他闭着眼睛昏了过去,连呼吸都渐渐微弱起来。
贺渊被裴清之的这个样子吓坏了。
“好!我带你去找秦风。”
他抱着裴清之化作残影,一脸焦急的闯人沉沉夜幕中。
“秦风!秦风!!秦风!!!”
贺渊抱着裴清之一脚踢开莫如月的宫门。
好在现在是半夜,否则被神道宗弟子看见他们宗主抱着一个人,疯了似的闯了进来,只怕会吓走半条命。
莫如月的侧殿住着秦风,贺渊的声音那么大,秦风就算睡死,也被他吵醒了。
他才刚打开门,差点就被正准备冲进来的贺渊撞倒。
秦风后退几步,这才看清贺渊怀里抱着的是裴清之。
他立马心中一沉,神情一边,语气顿时焦急了起来,“怎么回事?裴狗他怎么了,难道是那些人杀上山了?”
眉头紧蹙的贺渊把人抱在秦风眼前,催促道:“不知道,你快看看他,突然就晕过去了。”
秦风侧身,眼神让他被人放他床上。
贺渊照做。
人刚被放置好,秦风就迫不及待伸手去触碰裴清之的头顶。
一道别人看不见红色射线来回扫过,刚才还焦急的秦风神色一下子沉静下来,脸上的表情还变得复杂奇怪。
但他还是装模作样的把一把脉。
在贺渊期盼的眼神中,秦风转头看向他,还有刚刚进来的莫如月。
莫如月的外袍还没穿好,披在肩上,内衫凌乱,露出胸口一部分白皙的肌肤。
秦风自然移开目光,然后对贺渊说:“有点难搞。”
秦风摸着下巴沉疑一瞬,然后抬首道:“要不你们先出去吧,我要好好帮他仔仔细细的检查。”
话音刚落,贺渊抢说道:“不行!我要留在这里。”
“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秦风说:“还不如去帮他找些药来。”
最后秦风还强调,“越珍贵越好!”
“什么效用的药,我去拿。”贺渊说。
神道宗有万宝阁,里面的灵药不计其数,且有价难求。
“安神的就行!”秦风交代。
“行,我去取药。”
说完,贺渊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见贺渊已经走了,莫如月还没事做,秦风又朝他吩咐道:“你去准备热水,等下说不定要药浴。”
莫如月最后看了床上了裴清之一眼,也离开了。
秦风站在门口,确定两人都已离开,他这才鬼鬼祟祟的关门,又压着嗓子回头道:“裴狗!裴狗!人都走了,可以起来了。”
话音刚落,裴清之从床上坐了了起来,他揉了揉眉心道:“怎么样?我演技还行吧?”
其实裴清之失控也不是全是假的,要不然也骗不了贺渊,只不过后来裴清之靠自己压制住了。
但事情已经发展到那个地步了,裴清之也就顺水推舟。贺渊关心则乱,倒让他混过去了。
“行的不能再行,骗人还是你在行。”
秦风吹出一波彩虹屁。
“你这演技,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
“行了,别废话了。”
裴清之从床上站了起来,淡淡开口问:“现在外面什么情况,我这菟丝花都快养恹巴了,正好起来松松筋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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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不如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