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见钟情?”
贺渊瞪大眼,说话也结巴了。
“喂!”生怕自己玩脱,裴清之赶紧开口解释,“你那么认真做什么?我开玩笑的。”
贺渊想再开口说些什么,最后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
两人逃亡一夜,身后的追击却一直没办法甩拖,裴清之也发现了不对劲了,蓦然停下脚步。
清晨,小溪淙淙蜿蜒穿过竹林。
随着夜色的逐渐退去,微光穿透云层,在溪面上绘出一层金光。
周围林间,鸟啼叮咛。
踩下溪水,裴清之把贺渊放置在一旁溪水中的石堆上。
他被追一晚上还撑得住,贺渊深受重伤又失去修为,还是得从长计议,好在后面的人没那么快追上来。
裴清之蹲在溪水中清洗手中沾染的血污,一面头也不回开口道:“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追踪的东西?”
站在青山绿水间,紧张一晚的心绪总算有了一丝放松。
贺渊趴在石堆中,连抬手都费力,他有气无力的说:“有,但我暂时不知道是什么。”
有可能是物,有可能是术,或者直接用他血力做感,结了血契。
血契,这是最麻烦的一种,除非他身上的血流尽,否则,对方总有办法追踪到他。
贺渊曾经也用过这样的办法追踪玄霄。
“先不管其他,”裴清之走近贺渊,抛给对方一个没有认主的储物袋,“你先把伤口处理一下,我去帮你找点吃的。”
贺渊捏着储物袋一脸神色复杂的望着他,裴清之没有理会,径自一个人离开了。
储物袋中有些许生活必用品,药物也不少,就是没有吃的。
两人都早已辟谷,贺渊现在修为被废,沦为凡人,裴清之确实没想到这一层。
等裴清之吊着野鸡回来时候,贺渊已经泡在溪水里昏了过去,好在溪水不深,没把人淹透,否则他回来只能帮他收尸了。
把人拖回岸边,看着贺渊紧闭的双目,苍白的唇,裴清之终是叹息一声,“贺渊,你也有今天。”
真是一个小可怜。
伤口已经在溪水里泡得外翻发白,裴清之龇着牙帮人缝好伤口,又替他捏好净水决,这才百无聊赖坐在溪水面上,悬空的树杈上等他醒来。
绚丽的红衣垂在水中,白皙细腻的足不时撩拨着脚下溪水。
贺渊醒来就是见到这样一幅画面,说不清什么感觉,只是下意识的与看过来的目光错开了。
“你醒了。”
察觉到贺渊醒来,裴清之跃下树杈,踏入溪水,溅出点点水珠在他身侧,划出一道微淡的彩虹。
他踩着溪水向前走去。
不见丝毫杀意,溪水中的红衣人,好似初春的太阳般耀眼。
贺渊抬首看着他说:“我身上血契不解,逃到哪里都会被他们找到,不如你一个人先走。”
裴清之身影一闪,他陡然凑近贺渊,白狐面具眼眶后的空洞,静静注视着贺渊的眼睛,然后他缓缓道“你想甩脱我?”
“不是,”被揭穿的贺渊很镇定,“我只是不想拖累你。”
“是吗?”裴清之了然一笑。
他已不甚在意,反正贺渊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想到这里,裴清之满意的笑了。
最后贺渊野鸡也没吃成,裴清之后知后觉的给他喂了辟谷丹。
至于那只野鸡,他一边拔毛,野鸡一边叫唤得厉害,吵得他气性大了,直接把鸡扔了,鸡趁机跑了。
谁叫裴清之根本不会杀鸡,现代做饭,生禽都是直接处理好的。
冥渊裂缝是冥界与人界唯一相通之处。
只不过冥渊裂缝自成一方混沌空间,所以,血契这种东西也应该能被域界隔断。
至于冥渊裂缝危险重重,但总比留在人界等死强,就算那些追杀的人没下杀手,只要贺渊活在这个世界一天,他就寝食难安,所以他终究会狠下杀手。
倒不如把对方丢冥渊裂缝,绝了自己的念想。
在要是贺渊真的凉在冥渊裂缝,那就怪不得他了。
老天安排的最大嘛!
抱起人御空而行,朝北方飞去,裴清之飞得很快,几乎没有迟疑。
被一个男人抱了一路,贺渊心里其实是膈应的,但他连站都站不稳,就不矫情了。
傍晚时分,天被染红,却不及那人身上的红衣亮眼。
贺渊垂头问:“我们去哪?”
“不是我们,是你。”
“那我去哪?”
话没说完,煞星拦路。
大批身影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北去的路被拦住,裴清之抱着贺渊停悬空中。
“让开!”裴清之冷哼。
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从他身后的虚无中爆出,火焰至他脚心四处散开,红色烈火蒸腾,极为耀眼刺目,铺满整个高空,好似要把这天也一起烤熟。
夕阳如火,却远不及他身上的红,极红显黑。
“杀了他!贺渊留不下也没必要留活口。”
人群中,说话的老者一开口就是杀气满满。
那是裴清之没有见过的面孔,看来新的增援到了。
“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他。”
裴清之冷哼一声,抱人的手下意识紧了些。
这次没有多余的言语,追上来的人直接发动杀招,无尽杀机将这片领空封困。
这次来的人太多,裴清之两人的身影完全被淹没在了人群里。
火焰肆虐,裴清之一己之力穿行人群,似洪流猛兽,挡之必死,人群中不时传来人的惨叫声。
生命的殒落,只在一瞬。
血性被激,各种灵宝光华璀璨,遮天蔽日,在高空中毫无保留发出毁灭性的波动,朝裴清之两人杀去。
围杀之下,对方人多势众,来得又都不是草包,终是有所不怠,裴清之身上多出了数道伤口。
厮杀昏天暗地,这场对两人的围堵截杀整整维持了三天。
修真界很久没有这般齐心合力的下过追杀令了,所以,注定红衣人,白狐面具,要名震修真界数年之久。
裴清之边打边退,总算是挪到了冥渊裂缝附近。
他强撑着一口气杀出一条血路,尸体一具具燃烧在他的脚下,跌下高空,如下一场人体火雨。
烈日当空,连空气都是灼热。
脚下无尽的沙丘,无边无际一眼看不到头,荒芜的土色万里不见一点绿,倒有枯骨在荒漠中点了一点白。
裴清之一掌轰开沙丘,尘土漫天,冥渊裂缝就在这沙漠之下,两人朝着沙丘塌陷的地方,猛冲向下坠去。
可他一掌下去,除了沙土还是沙土。
这样下去可不行。
追击的人已经围了上来,“绝不能放他们离开!”
十几修士同时出手,朝他攻杀,裴清之腰上又中了一剑,顿时血流如注。
贺渊急了,他没想到裴清之居然能为救他做到这个地步,明明之前他们还是不死不休。
贺渊大喊道:“把我放下!”
不是他不想活,只是不想一起死。
明明一开始想要和他同归于尽的是他,可看到裴清之为救自己奔逃三天,就是铁石心肠也不可能不动容。
此刻,裴清之突然倔了起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放,死都不放!
裴清之用伤换招,抱着贺渊就地一滚,跌下高空,落入沙丘,就此啃了满嘴的沙泥。
他不是疯子,神态却更甚疯子,挣扎从沙堆爬起,头顶的血液顺着苍白面具流下,滴在沙丘,很快又被沙漠高温和他用的火双重高温蒸干了。
一只手撑地,裴清之猛然抬首,笑容变得森然可怖,面具眼眶散出红色雾气,整个人压抑至极致的癫狂。
“各位逼我至此,当真好得很!”
“那我也想提醒你们今后睡觉,最好能左眼站岗,右眼放哨,否则!只要你们今天杀不死我,今日之辱,他日我必一一上门套讨取。”
火焰在他身后狂舞,恐怖的杀意让人心神颤栗。
“竟然能挣扎至此?此异类手段狠毒,断不可留,诸位快快助我,大家一起合力把他击毙。”
迎接裴清之的又是众人合力大招。
他们头顶天空光华璀璨,不时落下致命杀招,狠狠砸在两人身旁。
裴清之等的就是这一刻,拖着贺渊踉跄奔逃于沙地,沙丘不断在他们脚下炸开。
奔逃片刻,只听狂躁的沙沙声中,地底猛烈震动了起来,如天摇地动一般,沙浪被掀上高空,如巨浪袭来,磅礴无匹。
涌动间,一下子把两人身影吞没。
“不好!要叫他们逃了。”
人群中许多人身覆护体金光,主动朝着沙浪涌动的地方砸去,一起淹没在了沙丘之下。
沙丘下,空间崩塌出一条数尺宽的缝隙,两人是砸着进来的,脚不着地,贺渊没有修为傍身,下意识地抓住离手最近的东西。
裴清之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刚好又被贺渊抓住了腰带,身形瞬间被腰间重力拉弯了腰。
两人在寒风中对视,飘荡的发丝拂过裴清之眼角,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
冥渊裂缝就在脚下,身后追上来的人,裴清之已经听到风声,他当机立断做出决断。
“你抓着我做什么,松开,下去!”
说着,裴清之毫不留情一脚把人踩了进去。
贺渊什么都不知道,不可置信跌下高空,他的身下是未知的冥界裂缝,恐惧一时占领了他的全部心神。
裴清之烈火般的腰带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就在对方动手把他踹进去一瞬,那人的衣袍散开,白皙胸膛在红纱中若隐若现。
在没人注意的刹那间,胸口贴身的玉佩掉了出来,砸在贺渊脸上,和他一起沉入那无尽的深渊。
裴清之看着渐渐合上的深渊入口,头也不回掉头,独自迎上身后的危机。
背对着着深远入口,裴清之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最后一句告别,缓缓吹散在风里。
“愿你,活着。”
结界再开,百年之后。
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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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