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到异世界仍是万人迷[西幻] 第76章 神殿

一座座神像合着翅膀低垂着眼排列在大厅内，像一个个无声的守护神一样。沃尔特的金发在一众隐在阴影中的漆黑石像间，如同阳光般发亮。

无风无雨的大厅内却气氛比此刻细雨蒙蒙的外面还要气氛阴沉，细小的窗户透不进日光，这些栩栩如生和人等身高的石像使大厅内更添了一丝诡谲气息。

沃尔特在当中是唯一一个看上去有色彩的活生生的人，还好他在，否则这里对于冷凝而言真的可以当作恐怖游戏的立体现场。

“冷凝？”

虽然冷凝的动作很轻，沃尔特却心灵感应般抬头注意到了他。冷凝正站在门口，伫立在光里，他本身就长得和这里的人不同有种异世界的美丽神秘。现如今沃尔特正站在一堆石像当中，本来这些石像让他的思绪就胡乱延申想着一堆不该想的神降神职神格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而被他一开始当作神明来崇拜的冷凝就恰恰好出现在了眼前。

但他确实和这些石像不同，沃尔特抓紧了自己脑中的一些冷凝的印象——都是些冷凝慵懒地躺在床上或者倚靠在窗边看书的场景，偶尔心情不错会搭理两句。

而这些大厅里的石像，有的在祈祷，有的在举剑，有的在哭泣……没有一个是冷凝这样懒得睁眼看世界的模样。

沃尔特在感受这一块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他能看出来冷凝现在还没把这里的任何人放在心上，或许自己对对方而言只是个书里路过的小角色，对方正在考虑着如何摆脱这个异世界回到自己的过去。他在冷凝待在这里的一个月内，基本都不敢提冷凝过去的生活到底如何，就害怕冷凝怀念过去想要回去。但偶尔，他又会从冷凝做事的惯性里可以看出来，冷凝以往的生活从来没有安全感，于是他和冷凝搭话总是充满了小心翼翼担心哪里会不小心触了雷区。

但或许他做得还不错？因为这次这么大事情，冷凝给了他可以翻身的好机会。因为首主教的调离，连带着首主教的一系列身边人都调离了王都，教会学校的老师们也被彻查由王室教育部门重新任命。而他作为检举首主教的人，受到了王室的赏识，拥有了很高的任命权限。现如今，他将曾今看不惯的那些总是滥用神之名包揽财富的神官全部换下，教会在他眼里终于回到了他小时候熟悉的清净模样。

沃尔特抿了抿唇，凝白俊秀的脸上露着温和的笑容，等待着冷凝一步步靠近。有些人你主动靠近，他只会匆忙逃避，但如果你只是自己散发善意和魅力不做别的，他反而会放下警惕缓慢靠近。

“恭喜你从圣疗部毕业进入财务部。”冷凝的脚步在空旷的大厅里异常清晰，他脚步的每一声都仿佛给这期间发生的事画上了句号。

“什么啊，我只是来帮忙，毕竟现在财务部的人也彻查调离了很多个。”沃尔特无奈地轻笑一声，嗓音温润如水。

“是吗？可惜。”冷凝不含感情地说，他就像站在旁白位置上的那个人，永远都没有什么感情。

没有日光的阴暗房间，一身黑的冷凝不发一言走到了沃尔特旁边，他看上去仿佛融入周围那些漆黑的神像当中。

沃尔特爱神，虽然他每天说着诸如神之类的赞美词句，但其实沃尔特复杂地并不希望冷凝真的处在这些神当中。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他白衣金发看上去那么光亮而显眼，就像没有星星与月的夜晚里广阔无垠的漆黑海面上燃烧的一艘海船，海船似火星孤独而又美丽地点燃了黑夜，空空地等待着永远不会出现的救援队。

“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你升迁没有，原来没有。我还以为你会趁此机会就当上首主教，走向人生巅峰。”

冷凝知道沃尔特在沃尔特观察自己，他刻意避开了对方的眼光环视周围的神像。他可不觉得自己现在在这位好心泛滥的神官面前会有什么好印象，毕竟自己看上去什么都没做，确是促成了现在神殿如此动荡的元凶，说不定沃尔特正为自己多年的同僚离去而黯然神伤呢。至于沃尔特看上去心情很好态度温和，拜托他什么时候态度不温和？这种每天都是笑脸盈盈的家伙最难判断真心，更何况沃尔特根本就没走上他师父的人生终点去争着当首主教！

呵，糟糕的场面，本来以为会见到对方开开心心说着升迁之喜然后顺势脱离这个治疗所（毕竟冷凝配合治疗只是为了练习技能），接着跟对方说再也不见，现在看来对方不仅没有升职还一副忙着收拾残局的模样，原定计划根本不行。

“怎么会，我又不是一心想向上爬才做神官的。”沃尔特语气充满了无奈和包容的意味。

这不更糟了吗？冷凝短暂的二十来年的生命中，更多只熟识喜欢权与利的人类，这种追求精神世界满足的人不在他的观察范畴。而他，害怕与不熟知的人交往，他或许会不小心就造成了冒犯。

毕竟他过往的社交可以说是一片泥潭。

冷凝握上了身旁一尊神像冰冷的手，他感受着石像掌心栩栩如生的冰凉掌纹抬头望向这位低垂着眼眸面容冰冷的神祗。这是掌管预言的那位，胸前有着眼睛纹饰的项链就是他身份的证明，名字冷凝记不太清了，传说中人们聆听他的预言预防灾祸，所以这个神的预言在传说里从来没有应验过。

“你握着他的手是想寻求赐福吗？”沃尔特的声音突兀地闯入冷凝的思绪。

赐福？

冷凝疑惑地撇向沃尔特。

“呵……看来我误会了，普通人一般会摸摸神像什么的，觉得能从神明的身上给自己带来好运，要知道……教会并不希望普通人每天随意触碰神像，所以我们管这个很严，嗯……而且摸的地方有很多时候并不那么……呃……好。”

沃尔特心虚地将眼神飘向一边，冷凝瞬间理解不由得冷哼了一下，他收回手，敛起眼睑，语气不悦。

“我是无神论者，而且你不是都说了吗，我是救治的神，要论寻求赐福，我自己找自己更方便吧。”

“哈……没错。”沃尔特眼神疏朗地笑了两声。

冷凝伫立在神像前顿了两秒，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宛如骑士般嗖的一声拔出了自己手中的剑，衣袂翻飞。沃尔特只觉得眼前仿佛有道光迅速地闪过落在了自己的脚尖。

“我反应过来，你很喜欢神的赐福。”冷凝握着剑煞有介事地略微昂着头，语气一如往常冷淡。

沃尔特望着剑尖，瞳孔和嘴短暂地微微张大：“你不是不喜欢这一出吗？”

对方立身和持剑的姿势完美地嵌入身后的窗框和立柱组成的画面中，俨然正要封爵的王。

“我觉得陪朋友扮演一下也没什么，不过就此一次。”冷凝皱起眉不悦地解释。

恍若初醒的沃尔特急促地吸了口气，他从冷凝紧蹙的眉心看出，如果他敢再多嘴，这位治疗了大半个首都的青年会让身后凝黑的气场化作实物。他微笑着右脚后撤一步，单膝跪下。

沃尔特跪的太过自然而又充满敬意，空气中的浮尘抖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闪光。冷凝颌首，将剑举起划到了对方左肩点了下又划到右肩点了下，最终将剑举在了对方的头顶。冷凝看着对方金色的头顶，眼角抽了抽。这里明明只是个临时仓库，气氛却莫名庄重，他感觉身边那一尊尊石像仿佛活巨人般正看着他，他努力把四周石像的面目在脑海中模糊掉只望向自己的剑尖。

没什么可怕的，只是一场说胡话表演。

“我在此，祝福沃尔特·奥古斯都。”

剑下金发的神官低头静静聆听，冷凝能听到窗外雨渐渐变弱的声音。

“我愿将勇气送予你，使你代为行使神的权力，让你能救赎贫弱的、奖赏英勇的，惩罚不义的；我愿将强运送于你，使你面对强权与强欲仍能逢凶化吉。”

太阳雨的云正在空中飘逸，透过窗户能看见斑驳的影。

“无论你的宗教信仰如何，愿你一往无前，自此，你的道路上唯一的神明只是自己。”

雨停了，空气中有细微的气流声。或许是站的太过直，又或许是说的话于冷凝太过悬浮他有些恶心，冷凝看着眼前的剑尖逐渐泛出不符合环境下的亮白，周围面容模糊的神像也逐渐褪去明暗般化作一团雾状的白。白色逐渐胀大充斥了双眼，耳畔传来仿佛人群颂咏的低沉声，嗡嗡，嗡嗡。

明明一个人也看不到，冷凝却感觉那些神像正活了般地注视着自己。

他头痛地皱眉眯起眼，那些低吟声频率如同失灵的电器般突然变高，眼前的白也愈发刺眼起来，就在冷凝觉得将要眼盲耳聋的刹那，空间仿佛剪切般突然切回了原来的模样。光在地上画着窗的身影，微微发光的浮尘如同蜉蝣在空气中回荡，冷冰冰的石像伫立在地面上。

沃尔特还维持着跪姿，低头一言不发，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刚才自己晃神了。

冷凝持剑的手细不可察地抖了抖。

他停滞的时间有些长，一直低头的金发神官抬起头来，观察着他的表情打破了沉默。

“无论宗教信仰也行吗？”

“……嗯。”冷凝抿了抿唇。

刚才那几句话虽然是他现编的，但也确实有私心，他可不想今后还要时常回教会治疗，把那虚空的神的职责交给沃尔特最好，这里终究还是适合神官，神官的事就该让神官自己解决，更何况……

“我没宗教信仰，对这个无所谓。我也觉得你自己就能将一切做好，只是没勇气踏出一步罢了。原来困扰你的首主教一众现在都不在了，想必你能更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自己的事？”沃尔特若有所思地呢喃。

“是的，”冷凝顿了顿，“你别跟我说要等什么神谕才行动，那种缥缈的东西你空等个千年也不会有回应。”

随着清亮的一声响，冷凝将剑收回剑鞘，空气仿佛被划破一般，在空气中漂浮的闪亮尘埃缓缓飘落。尘埃落定，原本灰蒙蒙的大厅颜色变得分明，可以清晰看见透过窗的一束束光的形状。冷凝伫立在光中，神色暧昧不清。

沃尔特愣了愣，幽幽站起身：“我觉得未必。”

冷凝凉凉地看了沃尔特一眼，漆黑的眼里透不出任何光：“我觉得一定。”

他欠身道别扭过身，随着动作佩剑清脆作响，如预料版听到神官祷念声后，缓慢地踱出布满石像的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