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无人与我说起过。”
徐家的少爷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听说他一大家子对女帝十分不满,只因他们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意喧哗,加之这片地方穷乡僻壤,消息又难传出去。
如果有人往外告,或是通过走生意、走镖往外传消息,徐家咬死不承认,又没有证据证实,一部分普通百姓没有被触及底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出面指证,拿他们没办法。
听闻他们在县城有一个当官的亲戚,还不吝啬使钱通关系,普通人有苦难言,除非有途径把实情上达天听。
此前他们都不敢出这么大的风头,因为前两任帝王管的严。想来是看新帝仁厚,又才即位半年,这才蹦得如此高。
“我们先回家看看。”
陶愿回家的脚步加快。
姜寒绯欣赏自己刚刚涂抹出来紫黑色的手,满意的点点头。
她心想,这说不准一会还能再派上用场。
还没有走进家门,姜寒绯就听见有人在劝姜荷答应这门亲事。
“你不用这么辛苦挣钱了。”
陶愿和姜寒绯两人悄悄从家里的后门进去,恰好与留在家中刺绣的姜怜兰撞上。
姜怜兰险些叫出声,她连忙用手背压住嘴巴。这个小后门是她们三兄妹小时候刨出的狗洞改造出来的。
他们家以外的人都不知道,姜怜兰还以为是被贼人发现,正要伸手抓起放置一旁的锄头。
她看清走进来的人的模样,即刻放下手中的针说:“大哥回来了。”
陶愿指着外头乌泱泱的人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姜怜兰:“不晓得徐家安的什么心思。前几天避着我们家走,好似我们家有什么污秽,今天倒是叫媒人上门提亲。还专门挑在小妹不在家的时候。”
姜寒绯从后门走进来之后,不忘把那些旺盛的草木摆回去遮挡,再别个锁。
这把锁出自大哥陶愿的手,只要知道解法,无论在门外还是门内都能开锁进出。
这时,姜寒绯听到母亲姜荷说:“瞧您说的,我养自个儿的闺女,怎么会辛苦呢。我听说曾有人重金求蟋蟀,从这村头走到村尾,那才叫一个辛苦。”
媒人听姜荷的话,脸色不免变得难看几分。因为曾经重金求蟋蟀的人是她的儿子。
“只要你闺女嫁给一个好郎君就够了。”媒人脸上只是露出一瞬间的窘迫,她立即反应过来笑着说,“我真是瞧着徐家是个好人家才来你家说亲的。”
徐家是不是真的好人家,每户家里有女儿的都心里清楚。不贪图钱财的人家绝对不会把女儿推进这个火坑。
如今,官至高位的女性人数与也独自出来开店营生的女子在增加。女子在外能挣钱,能读书、能为官,有的是方法过上好生活。
姜荷依然不同意这桩亲事,她直说:“我常与闺女说,自己有钱才是真的有钱!”
姜寒绯的父母常常教导自己的儿女必须明白一件事,自己有一技之长,能够养活自己更重要。
如果要她把为来交托在未来夫君手里,姜寒绯千百个不放心,万一对方不爱她了,她手头没有东西傍身,又该如何生存?
自无上皇始,将各行各业的一切职业放在天秤上,每一行都重要,无三六九等之分。不过这偏见不是一日形成,自然也不会在数十年间消除。
医者比士、农、工、商还低一等。在医者之中,其实也存在高低阶级,兽医就是这里面处于下层的一类。
每年的兽医考核均是由这些人参加。兽医的所学知识又源自家族传承,不会让外人去学,也鲜少收徒。
因此,姜寒绯想要参加这个考试,还得有一个明晰的背景,师从谁,师又是哪家人,须师出有名。
在姜寒绯家,当下只有她一个废柴。大哥制造的机关人偶如能歌善舞的戏子伶人,无论疾走缓行,还是俯仰,都如真人一般。
她家的大门也被大哥陶愿进行一番改造。
姐姐织布技艺出类拔萃,被誉为绣坊第一人。不仅如此,她还擅长刺绣与缂丝,做出来的东西精美无比,多人求购。
至于姜寒绯,每天除了锻炼身体,还得想方法从路过村庄的人口中获知新消息,有没有新的途径去参加兽医考试。
父亲每次出门走镖也会帮忙留意这方面的消息。只是他与母亲都不希望姜寒绯外出工作,希望她能在家好好休养,身体养好了再做其他打算。
媒人又说:“旁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给你小闺女治病花了这么多钱,眼瞅着小闺女岁数越来越大,还不赶紧帮她找户好人家嫁了,再过些年可就不值钱了。”
陶愿和姜怜兰两个人齐心协力把一个机关人偶放置在临窗的桌子上,又对这一块地方做简单的布置。
把事情做好后,陶愿叮嘱姜寒绯。“寒绯你一会看我手势,我让你关门,你就关门;让你开门,你才开门。”
姜寒绯立马应声。“好,我知道了。”
咔哒咔哒。
齿轮转动的声音尤为清脆,打断了媒人与姜荷的谈话。抬着箱子的几个人东张西望,在寻找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媒人听见这一阵声音有些发怵,她双目慌张在小院子里走动,四周张望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姜荷常听见这个声音,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她隐晦地回望一眼背后的屋子,知道这是家里女儿做的事情。
只是这声音比往日要大。
姜荷没来得及回答媒人的话,一扇窗被姜怜兰推开。她朝姜荷喊道:“娘亲,您看!这、这显灵了!”
姜怜兰让屋外的人看清桌上的机关人偶是何模样。
姜寒绯姜卷成喇叭的纸拿开,咔哒的声音渐渐减弱。
她悄悄后退,按下陶愿做的机关。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媒人大惊,连忙跑去开门,却发现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让紧闭的大门打开。她急了,厉声质问姜荷道:“将大娘你这是做甚么!”
不只是她,连同与她一道来的几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登时也慌了。
“这是!又无人去关门,这门怎会自己关上?!莫非是这里有诡异?”一人时刻关注门外的动静,他作证无人关门后,走进这院子里的人更慌张了。
“呸呸呸!你怎么说话的!”媒人连呸了好几声,迈着有些发软的脚步走到姜荷跟前说,“这就是你不厚道了,好心给你闺女说们亲事,你不领情就罢了,竟然在这装神弄鬼!”
媒人说完又斜一眼六神无主的姜怜兰,以及撑伞的人偶,用力哼了一声。
一个沧桑的男音传出来,他准确无误说出媒人的姓氏,问道:“你能否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媒人被这头骤然断开的人偶唬了一跳,为掩饰自己的失态,她抢在旁人说话前大声说道:“当然!”
可这并不管用,同行的人依然慌乱。
“人偶说话了!”
“这家人果然邪门!”
“你们瞧,这人偶的头!”
人偶的头左右摆动一次,似在观察左右的情况,而后他又把头归置原处。“那你倒是说说这门亲事好在哪里?为何偏偏选中这家人。”
媒人曾听闻这家人的大儿子拜师学艺,在机关术上小有所成,说不准就是这个坏小子偷偷回家作怪!
“我倒是要看看是何人在此作怪!”
姜荷上前阻拦,不许媒人未经允许擅自闯入。“你这是私闯我家!你未经我允许,自行闯入我家院子已经是冒犯,看在我们都在这条村生活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你别得寸进尺了!”
无论前朝还是燕国均有律法明文规定,擅闯他人住宅的行为不可取,主人可以自己处死他。
媒人并不把四肢纤细、温柔文弱的姜荷放在眼里,她一把推开姜荷。“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耐我何!”
被推到在一边的姜荷喝声制止。“不可!”
媒人刚走出一步,利器出鞘的声音立刻响起,锋利的一把长剑立在门口正上方。
媒人立即止步,不敢轻易上前。
房屋内红光大作,一阵歌声伴随数十张印着紫黑色、红色掌印的纸放肆扬起。
那手印像是刚刚印上去的,红色掌印还淌着红色的液体。屋内似刮起狂风,纸张刺啦作响,齿轮咔哒声接连出现。
本应该只有男子的声音,这会像是有回音一般,男声女声都交织在一起。“擅闯他人住宅又伤害他人,你可知罪?”
凄厉且嘶哑的猫叫声如雷贯耳,登时吓得来人慌忙逃向门口。
姜怜兰何姜荷都愣住了,做不出什么反应。
姜荷:“要走也要把你们的东西带走。”
“快快快!”抬箱子的人不再管媒人是否离开,他们又跑回来抬上箱子,门立即打开了。
无论媒人怎么喊,那几人就是不回头,踉踉跄跄跑离这里。
媒人怒骂道:“没用的东西!”
“你说谁是没用的东西?”
媒人已经生出离开的心思,这下一见到竖眉瞪眼的陶武,还有他手里拿着的大刀,当下夺门而出,头也不回地跑了。
刚刚还是一脸凶神恶煞的陶武把门关紧,他焦急地问姜荷:“寒绯的衣物、盘缠都收拾好了吗?”
姜荷见着陶武的一刹那,也露出害怕的表情。“你怎会今日回来,不是说后日才——”
“来不及与你细说了。”陶武拍拍姜荷的手,大步向里屋走去,“寒绯呢?回来了吗!”
“我在呢!”姜寒绯在窗户探出头,朝陶武咧嘴一笑,挥动沾满怪异颜色的双手,“大哥也在。”
“你速与你大哥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