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说完已经是傍晚时分,云词走出房门,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胡嘉这人也太能叭叭了,说的他头都大了。
看着窗外红日西坠,流云被印染的灿烂而又辉煌,大地被披上了瑰丽而又神秘的色彩,霞光万道,醉月流云,属于他的新生即将开始。想必是景由心生,今日的晚霞少了几分孤寂,多了几份慈祥,像是来自造物者的爱抚。
神爱世人,他这被众神所弃之人,也有了属于他的神明,于万难之中救他于水火。余晖将逝,繁星渐现,他要去寻他神明了。
容县虽没有错落有致的建筑,也没有车水马龙的热闹,但有独属于小县城的烟火气,坐了一路的车的宿泱早就待不住了,今日不到午时就急匆匆的出去了,想来现如今已经回来,云词轻扣房门,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还没回来?但双喜的出现很快否定了他的想法。
“云公子,万安。”双喜拿着餐食,微微屈膝,向云词行礼道,“公子来的正好,马上就要用晚膳了。”
云词眼神微变,立马打开房门,大步往里走,仔细转了一圈,捡起角落里的珠子,那是宿泱今早带的手钏上的,窗台和地板上一尘不染,是被人特意打扫过的,没留下一点痕迹。
“双喜,你出去了多久?”云词沉声问道。
双喜看到自家小姐不见了,小脸惨白,努力回想后,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大抵是半个时辰,厨房今日缺人手,菜做的慢了些,我过去等了会。”
缺人手,这缺的人手,估计就缺到宿泱这了。排除锦衣卫,如今能盯上他们,不惧宿家报复的还有谁?
是江南世家还是董太师,这动手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难道是暗藏在锦衣卫内部的细作?
若是暗探出手,定然不会给宿泱留下线索的机会,更不必大费周章的打扫房间掩盖痕迹,这出手之人手法虽然低劣,但是行动缜密,像是早有预谋。
还有哪方势力盯上了他们,他对京都消息知之甚少,这是他们锦衣卫的专长,就这么想着,他转身就往胡嘉那走去。
胡嘉见刚送走的大爷,又来了,连嘴里的菜都不香了,而云词接下的说的话,更让他没了吃饭的**。
“宿泱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胡嘉正色道。宿大小姐无论是不是计划中重要的一环,都是不可有损的存在,万一宿泱出事,宿氏定然倾全族之力,要他们血债血偿。
“半个时辰之前,手法低劣,行事缜密,想来早有预谋,房间被打扫过了,痕迹都被掩盖了,只在角落了捡到了宿泱链子上的珠子。”云词的面色属实不太好,这才刚出京都,宿泱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失踪,若是到了江南,怕是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胡嘉听着云词的描述,把京都的那些人的行事风格都想了一圈,感觉都对不上,脑海里突然显现一个目标,越想越觉得相似,这属于也是有些离谱,他顿了顿有些犹豫的说道:“有没有可能我们遇到了黑店。”
堂堂锦衣卫落榻的酒楼居然是黑店,而且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劫走了有着无数家丁仆役的世家小姐,众人都沉默了。
胡嘉尴尬的说道:“若是山匪得手后,很快就会送来信件,让人拿钱赎人的,一般不会伤害人质的。”
果不其然,没一会陆鸣就拿着信过来了,确实是山匪。
可能是云词的目光太过直白,也许是想挽回锦衣卫的脸面,胡嘉立马说道:“剿匪这事我熟,你放心一定帮你把宿小姐给救出来。”
陆鸣虽不知这一行是什么来路,但也知他们不会是普通书生,小姐费力救下这位郎君,定然有所道理,宿家这次带出来的曲部数量虽不算少,但是与山匪相比定然是不够看的,为今之际,唯有信他们一回了。
不得不说锦衣卫看起虽然不靠谱,真本事还是有些的,郁霜带着七八个暗探,不过一刻钟时间就店里的人都抓了起来,三两下就审出了这帮山匪的来历和位置。
别说这群山匪名声还不错,是这一代的义匪,平日劫富济贫,鲜少伤人,当地的官员对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发展到现在规模不小。刚开始他们也只是普通百姓,有一年闹饥荒,实在是过不下去,干起了打家劫舍的买卖。
这一干就回不了头了,官府定然要惩处他们,做不成良民索性就落草为寇了。这次宿泱被绑还真的是无望之灾,宿家百年积累虽不说富可敌国,但所用之物皆不是凡品,也不知道那群山匪怎么就认为宿泱一行人是普通富商,说劫就劫了。
原以为是个小劫匪,现在看来估摸着有个百余人,就他们这些人上山剿匪还是有些不够看的,云词捏着手里的信件,淡淡道:“和谈吧。”
随手拿起一个锦衣卫的佩剑,往那个潜伏在酒楼的内应,捅了一刀,“回去告诉你们的寨主,今晚无论多晚都得把人平平安安的给我送回来,我多等一个时辰,我就多杀一个人,今晚不出现,我明早就带着人马放火烧山,让他替你们山上妇孺好好想想。”
云词手上提着沾满血的长剑,声音冷冽,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寒气,整个人与之前完全不一样,若是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他确实动了杀心了。
陆鸣也是黑着脸沉道,“公子,属下这就派人去准备火药,胆敢绑我们宿家的小姐,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就是因为这帮莽夫害得他家小姐白白遭此劫难,怎能三言两语的误会就给遮掩过去了。
胡嘉则是眯了眯眼睛,神色有限变动,当天晚上把人送回来,从山上到镇上距离可不近,这么一来一回,今晚恐怕是来不及,除非他知道人不在山寨,但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看他这样子不像是自导自演,宿泱的重要程度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
云词随便应了一声,反手割开捆绑住内应手脚的绳子,提着长剑随意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紧不慢的道:“计时开始,一个时辰杀一人,记得把我的话告诉你们的寨主,你现在可以走了。
那边宿泱被敲晕之后,许是穿越过来身体和灵魂的不契合,宿泱虽然晕倒了,但是对周遭都有感知,除了不能动不能说话,和醒着没有两样,她仔细的观察周围的环境,记住离开的线路,心里默默盘算着。
原以为他们会把她带到什么偏僻的小院或者荒郊野岭,哪曾想这群人倒是不折腾,一把把她塞进马车里,堂而皇之的驾着马车来到了离酒楼不远的另一个酒楼,一群人颇为熟练的停车,打招呼,装麻袋,一把把她扛到后厨的柴房里。
许是业绩不好,又或许是她倒霉,与想象中的绑架倒是不一样,整个柴房里就她一个人,环境也还可以,就西侧有些码的整整齐齐的干柴,靠着墙放的整整齐齐的,就连地板上也没灰尘,这绑匪倒是挺爱干净。
就是隔音不太好,后厨说话,她这边是听的一清二楚。
“前些日子二当家说的法子,你想的怎么样啊。俺听着也觉得有些道理,当时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上山当匪,如今都多少年过去了,日子也好过起来,也该想个由头出来,好好做人了。俺娃今年三岁了该启蒙了,若是出山讲不准还能做个读书人呢。”
“出山哪有那么好出山的,一日为寇,终生都是匪,那些个官老爷说的话,有几句是能信的。现如今日子挺好的,过些日子再给我家虎子在寨子找个媳妇,日子和和美美的,不比在外头差。”
“虎子他娘,话可不能这么说,能堂堂正正做人,谁愿意当匪,每天过的心惊胆战的。前些个劫了个商队的车,运气不好,碰上了个有真本事的人,寨子里的兄弟伤了好几个,我家男人背上挨的那一刀深的嘞,都能见骨头了。”
“那些个当官的惯会骗人的,我这次站虎婶的。”
宿泱听着他们的谈话,脑海里一转,一份计划油然而生。
能当良民又怎愿意当山匪呢,官府招安听着像是不错,可官府要是待他们稳定下来后,可拿捏的地方就多了,书院读书、酒楼经营、衙门帮工,就连日常采买,只要官府有所阻碍,只能屈服,到时候逐个击破,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若是她给出第三条路,他们又会怎么选择呢。在容县成立商会,开设各种酒楼、商铺,本钱由她出,每位店主都给份额和分红,只要他们愿意完全可以带着钱,另起炉灶不过就是换家铺子重新开业的事情。
条件是他们要给她输送情报,无关大小,每十天送一次,碰上紧急的,当天就送。有了安生立命的根本,又怎么会愿意刀口舔血呢。
当然还是要经过敲打一般,少了几分挫折和绝望又怎么会觉得安稳来之不易呢,干情报这事情少了忠贞可是会出大事的,这官府就是最好的磨刀石。
至于背叛,都用不着宿家那些手段,普普通通的品牌效应和集体抵制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21世纪混过的人还玩不明白这些,网上冲浪别的没学会,这套路一套又一套,想不学会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