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暗卫李青率领众士兵从大门鱼贯而入,将众人团团围住。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散落一地的杯盏佳肴混着满地黄色的符纸,被拽下翻飞的红帷幔不偏不倚地盖在了张时鸢的头上。
一侧是吵嚷着跪起求饶的奸细,一侧是汗颜挂不住面跟李青据理力争的宇国公。
此等喧嚣在王爷傅云羡抽出李青腰侧的利剑挥向准王妃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柳仙旋即吹了口气,将其剑往一侧摆了摆。
前一秒还目光如炬势必将玄女一剑封喉,此刻不受控制的刀剑让他心神不定。
李青一惊,认出张时鸢。
“王爷要杀王妃!王爷疯了!王爷中邪了!”奸细看到利剑出鞘又再度精神失控。
好端端能被挑做当奸细的能人莫名狂躁如疯牛,张时鸢看了柳仙一眼,了然于胸。
这一切又止于李青那震耳欲聋的一巴掌。
奸细晃了晃脑袋,顶着一脸红巴掌印一脸震惊,如梦初醒。
宇国公见状浑水摸鱼趁乱逃了出去。
诺大的王府正殿,极致的喧嚣后,是冷到骨子里的寂静。
着一袭华丽嫁衣的张时鸢气势凌人,一把拽下帷幔,昂着脑袋,上下打量着傅云羡。
“久闻王府似阎王殿,果然名不虚传,这大喜之日就先杀个王妃助助兴。”
......
闻此,傅云羡怒气渐消,将晾在空中的利剑插回鞘内,旋即转身,围绕着张时鸢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来。
“接近本王有何目的?”
“王爷真会说笑,你指明要娶小女,小女哪敢不从?何来图谋不轨之心?”
“哦?本王可未曾听闻张府千金干着押镖的营生。”
“王妃我也未曾听闻这北轩王爱行偷盗之事。”
“大......”李青欲言又止,胆字被生生咽了回去。
这张灯结彩的王府正殿,这大好的黄道吉日,这着一身赤红喜服本该拜天地的一对璧人不入洞房却对簿公堂。
张时鸢也没想捂马甲,未曾想这王爷这般记仇。
于情于理,她都是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对方。
那日乔装匪徒劫她的镖不说,还趁机偷她祖师亲赠随她一同穿越至此的罗盘。
她还没开口对方竟先发制人。
傅云羡听闻王妃二字,眸光一凛,揪住张时鸢的衣领。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助兴?”
张时鸢环顾殿内各式各样的辟邪道具,没忍住嗤笑起来。
这一笑,笑得傅云羡头皮发麻,他厌烦地将其推开,旋即转身。
思绪混乱不堪又不能表露于色,玄女张时鸢的出现,意料之外又莫名的合理。
那日劫镖未果遇玄女作祟坏他好事,他虽有意打探却毫无头绪,李青将全城翻个底朝天也未寻得她一丝马迹,踏破铁鞋无觅处,当她着一袭雍容嫁衣出现在王府,光唤他一身王爷就叫他惊魂未定。
那段时日沾染邪祟,神魂不宁,四处请高人避着世人偷偷做法无果还得重金封口。
对外宣称北轩王眷养鬼魅试图避袭位之嫌。为了做足戏,将王府装扮成鬼府模样,听信一些民间偏方,结果假坟引真鬼。
被鬼压床了一个月后想打退堂鼓未料当今皇帝傅莽还真信了他,只能忍着作罢,做戏做到底。
遇到张时鸢,识出她怀里的罗盘与符纸,便不问自取了罗盘有意炸出其伎俩二三成。
若是个真本领的道人,兴许能为己所用,他继续他的疯癫废王,有高人护持,避免引火上身。
他自小就火焰低,动不动被吓,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鬼影。
为了不被人抓了弱处,就给自己安了一个鬼王的名头,装神弄鬼,疯癫疯魔,臭名远扬。
巧的是,张时鸢不经炸,一炸就是七月十五鬼门开。
这怕鬼的王爷不知自己惹了个什么人物。
中了瘴气,神魂离体,眼前如春笋般冒出的可怖鬼影一齐现身,此等地府盛会,鬼魅魍魉毕现,傅云羡紧绷的神经,恨不能来个人将他一掌劈晕。
意识涣散的当下,他还是记住了那张清冷如皎月般姣好的脸。
与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真是入了魔,着了幻境,一般这种惊鸿女子,多半见了日光便灰飞烟灭。
二人再次相见,傅云羡是喜大于愁。碍于面子,假意恼羞成怒。
他劫了她的镖,抢了她的罗盘。若再相见,必是冤家路窄。
而她却盛装出席,以准王妃的身份出现在他的王府殿堂,反倒趁得自己如丑角一般。
她似乎比自己预想的更加神秘难测。
这场无心插柳的婚约,似乎带给他一种殊途同归的救赎。
张颜真富甲一方,与其千金联姻可得钱财助力。眼下,多了一重身份,便多了一份护持,也多了一份风险。
这般巧合恐有炸。
“领王妃下去吧。”傅云羡倚靠在花梨木的椅榻,扶额深思。
庭院深深,入了王府腹地,才发现别有洞天。
与威严森然的正门前厅阴森阴郁不同,越过一道道长廊,目光所及之处,灯火通明。
身子刚沾到床,时鸢就沉沉睡去。
柳仙寻着怪味遁入暗处。
嫁衣女鬼立于床侧,见时鸢睡的沉,便也安心匿了身。
王府正殿,傅云羡摸索着张时鸢的罗盘。
“王爷,宫中来信,明日太子设宴,特邀王爷王妃一同赴宴。”
“王妃睡了?”
“是。”
“你觉不觉得奇怪?”
“王爷明示。”
“宇国公一事,王妃若是今日初入王府又怎会知晓。”
“此事确实蹊跷。”
“罢了,留着还有点用处,先静观其变吧。”
傅云羡于高堂看着下人们忙碌着清理打扫而逐渐出神。
近一个月,王府在京都几处置业都遭人挑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王府大婚,内院起火,眼下王府在明,要办他的人在阴。
先前只是挑衅,兴许是等不及了,持刀的刽子手都伸到了他跟前。
宇国公是谁的棋子走狗路人皆知,这皇兄是真真蹬鼻子上脸,迫不及待要了他的命。
此次灭王府大计失策,对方必将卷土重来。
傅云羡见小厮们轻车熟路地将一张张符纸贴到门窗各处,心生一计。
宇国公府。
宇国公陈瑞书颔首在一侧大气不敢出,前脚刚踏进门,还未歇息片刻饮口清茶,就被一双利手给拽向前,摔了个狗吃屎。
他不用瞧个仔细便瞬间知晓来着何方神圣,敢在他宇国公的府上造次。
大周国有一国师,嗜香如命,善调异香,未见其人先闻其香,此香摄人心魄,迷人心智。
七尺男儿生就一副白嫩肌肤,明眸皓齿,比西施还出落得美艳动人。
自古都言蛇蝎美人,越美的越毒。
这国师杀人手到擒来,在他宇国公的眼里,自然是狗仗人势。
当今九五至尊眼前的大红人,自是风光得意。
此次失手让北轩王躲了过去,办事不力的罪名逃不掉,免不了上头兴师问罪。
“拜见国师。”
“宇国公府真是气派非凡呢。”
巍峨雄伟的国公府,随意挑出一处风景,都能悉数珍宝,南洋公海的砗磲,北域林场参天的千年古树。
这些年跟对了主子,油水捞了不少。
“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意,让国师见笑了。”
“哦?”国师挑眉,眼神一记飞刀让宇国公一哆嗦。
“不知……不知国师百忙之中登门所为何事?”
“国公不必拘谨……此次来……”国师在厅内缓缓踱步,抚摸着博古架上的各类宝贝。
“不过是向国公讨个小东西。”
闻此,宇国公悬着的心,这才稍稍稳了稳。
原不是要我的命,命苟住了比什么都强。
国师一侧的护法一听,神色不经意颤了一下,旋即又迅速恢复平静。
“国师这是哪的话,”宇国公眉眼轻挑, “我这破落国公府别的没有,稀奇古怪的玩意倒是数不胜数,国师看上了直接拿了便是,能为国师青睐,实属在下荣幸。”
“罗盘可有?”
……
宇国公一愣, “国师说笑了,我这人虽喜欢四处收集些古玩意,但这等道人法器还真未有过。”
“国公府没有,不代表你没有,你仔细想想,在哪看见过?”
宇国公正犯难,回想着往日四处海淘的各种玩意,像罗盘这类不值钱且无任何收藏价值的东西他是看都不会看一眼,又怎会收入囊中当个宝贝,这要是亲友商贾听了去,定会笑掉大牙。
手下凑到耳根处,“国公,北轩王那有一块。”
宇国公一听,扑通下跪, “北轩王今日大婚,本想着这等良机定能将其拿下,未料,未……”
“未料什么?”国师来了兴致。
“未料……”宇国公眼睛一亮, “对,都是那个王妃,若不是王妃多管闲事,这北轩王早就入了宗人府受刑。”
“王妃?说来听听”
国师这一问,倒是提醒了宇国公,他讳莫如深,定要去那张府给个颜色瞧瞧。
“北轩王今日大婚,我早就安插了眼线放了证据,未料那看着弱不经风的小王妃竟然当众识破,且”
见国师有些不耐烦,宇国公清了清嗓子,长话短说。
“虽不知她是如何知晓我提前布局的计谋。”
“但此行也不是完全无收获,倒是见识到了这疯魔的北轩王真如传闻般癫狂。”
“此话怎讲?”
很好,话头被自己拽了回来,将国师绕了进去。
“王府大婚,北轩王当众欲杀妻,这是何等荒唐。”
“为何?”
“北轩王本就疯癫,行事无章法,大婚之日杀妻,也真就他干的出来。”
“王妃是何方人氏?”
“这个王妃啊~”宇国公一阵惋惜,“张颜真之女,王妃生的好样貌,在整个大周都是艳绝群芳,如其眉尾的赤痣般独一无二,此等美人嫁给这疯王真真是可惜可恨。”
待宇国公回味后转身,厅内早就空无一人。
这国师还真是神出鬼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