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天光如血。
娮娮心不在焉看着摆满案几的菜,菜香扑鼻,她却毫无食欲。
无缘无故穿越到秦朝,无缘无故成为赵姬,这样荒唐怪异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娮娮不想待在秦朝,她只想回去,回到现代,回到她熟悉的23世纪。
可是怎么做才能再穿越回去呢?
正烦闷地戳着碗里的饭菜,屋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娮娮迅速将碗筷摆放好,“噌”地一下站起来。
难道是嬴政回来了吗?
娮娮规规矩矩站在桌边,内心极其忐忑地等待他的到来。
片刻,马蹄声消失,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娮娮的心随着男人的脚步声剧烈跳动,直至他那张冷漠凌厉的脸出现在门边时,娮娮才回过神朝他挤出一个并不自然的笑容。
“政、政儿。”她说,声音小到根本听不清。
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眸冷淡看着娮娮,他缓缓走近,身姿越发显得挺拔,将身后的烛光都遮住大半。
“母后是在等寡人吗?”嬴政垂眸扫了眼桌上一动未动的饭菜,“还是这些不合母后的胃口?”他随即冷冷看向一旁的侍女,“要你们有何用,还不去给太后换一桌。”
“不、不用了!这些菜很合我的胃口。”娮娮急忙摆手解释,“我很喜欢这些菜的,不用麻烦她们重做。”她说完又心虚地看了眼嬴政,“政、政儿,你吃过饭了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吃?”她尽力摆出一副母亲的姿态问他。
嬴政听到这话,眉梢微微一动,目光落在娮娮身上,带着几分探究打量了她一眼,随即淡淡开口说:“寡人已用过了,有劳母后挂心。”
娮娮尴尬笑了笑,随即蹲坐下来拿起筷子,故作轻松地说:“那我就先吃了。”说完,她又冲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她刚坐下,嬴政便也跟着坐了下来。低矮的案几前,他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娮娮。
娮娮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心中一阵发虚,她缓缓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轻声问他:“政儿怎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她摸.摸自己通红的脸。
嬴政唇角微不可查一勾,淡淡道:“并无,只是许久未见母后,有些想念罢了。”
娮娮闻言一愣,他想念她?
难道…他其实并不讨厌赵姬?
娮娮迅速收敛心神,眉眼弯弯看向他,笑容中带着几分天真与温柔,“母后也很想念政儿。”她的笑容明媚动人,不经意间还流露着几分少女般的纯真。
她低着头拘谨地小口吃饭,嬴政则坐在一旁静静注视着她,目光深邃而难以捉摸。
究竟是哪国派来的细作,竟然培养出这般不谙世事、天真到近乎愚蠢的模样?
不过,这倒也怪不得他们,毕竟能找到与那个放.荡.女人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已实属不易。
只是,那个荡.妇如今又身在何处?
或许,早已被杀了吧。
想到这里,嬴政的嘴角悄然浮现出一抹冰冷而讥诮的笑意。
“母后。”嬴政轻声叫她,娮娮闻声抬起头,目光与他相接,他神色淡然,继续说:“明日寡人要返回咸阳,母后可愿与寡人一同回宫?”
“啊?好、好啊。”娮娮一时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得点头应下。
嬴政微微一笑,“那母后请慢用,寡人先行歇息了,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回咸阳。”说完,他起身离去,步履从容,未等娮娮回应,背影已消失在门外。
娮娮望着他修长挺拔的黑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的态度,究竟是亲近还是疏离?为什么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难以捉摸的感觉?
转念一想娮娮突然觉得这很合理,他可是秦始皇嬴政,那个一统天下敢自称始皇帝的帝王,他的确是有高傲的资本的。
想到这里,娮娮收回思绪,低下头继续安静用餐。
幸好自己穿成了他的母亲而非姬妾。否则,若是被他发现偷偷生了个孩子,恐怕到时候送命的就不止是那个无辜的孩子了——连她自己,也难逃一劫。
另一间内室里,微弱的烛光摇曳,将男人的脸庞映照出一片恰到好处的阴影,却莫名透出一丝冷峻的寒意,反而衬得他那张俊美的面容更加摄人心魄。
“大王。”赵殷从门外快步走进,恭敬地向嬴政拱手行礼。
“查出是哪国的细作了?”嬴政声音低沉。
赵殷面露难色,迟疑片刻后答道:“大王,属下并未查出太后身份有可疑之处,她似乎…的确是真的太后。”
嬴政闻言,眉头不耐地拧起。真正的太后?这是在说他眼拙吗?那个举止天真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怎么可能是真正的太后?
赵殷察觉到嬴政的不悦,小心翼翼又说:“不过探子在宅院外还发现了一具尸体,是雍城最好的接生婆。”
“接生婆?”嬴政眉头一皱。
“正是接生婆。”赵殷继续说道,“属下派去的探子还查到,太后的侍女青玉今早趁大王离开后,抱着一个男婴去了附近的农户家,还将男婴交给他们抚养,并给了他们一笔钱。”
闻言,嬴政的目光骤然一沉,烛光下的阴影似乎更深了几分。
“另外,探子还发现了一样东西。”赵殷语气迟疑,似乎犹豫是否该将东西呈给嬴政。
“什么东西?”嬴政的声音愈发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磨蹭什么?拿出来。”
赵殷不敢再拖延,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块未燃尽的布帛,双手递到嬴政面前。
嬴政的目光落在布帛上,烧焦的边缘下,一对赤落交馋的男女清晰可见,刺目得令人难以忽视。
“大王息怒!”赵殷“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布帛上的人绝非太后!或许是…或许是有人故意伪造,意图陷害…”
“陷害?”嬴政冷笑一声,眼中寒意逼人,“你还要为那个荡.妇开脱?”他说完,随手将布帛凑近油灯,火苗瞬间窜起,将布帛吞噬殆尽。
火光映照在他冷冽的眼眸中,仿佛燃烧着压抑的怒火。
“你一心将她视作姑母,可她何曾真心将你当作侄子?”嬴政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字字如刀,直刺人心,“眼里又何曾有过我这个儿子。”
-
次日清晨,梳洗完毕的娮娮在侍女的引领下走出房门。
刚一出门,便见到嬴政也从屋内走出,她微微一笑对他说:“政儿。”
嬴政神色淡然,回了一句“母后”,随即走到她面前,问道:“母后都收拾妥当了?”
娮娮笑着点点头,“嗯,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出——”
可她话音未落,嬴政突然侧身一步,紧接着“唰”地一声破空之响,一支箭矢擦过娮娮的耳畔,径直钉入嬴政身后的木门。
娮娮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那支箭,竟然是贴着她的耳朵飞过的!
她僵在原地,心跳如鼓,嬴政却神色如常,目光冷冷扫向对面屋顶,只吐.出三个字:“抓活的。”
赵殷闻令而动,身形如电,一跃而起轻松踩上墙沿,直追那射箭之人。那人显然不敌赵殷,几个回合后便被一剑刺中大.腿,惨叫着从屋顶摔落在地。
片刻后,赵殷拖着那人回到嬴政面前。而此时,娮娮仍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惊险的一幕。
她忽然意识到,嬴政提前躲开了那支箭,说明他早已察觉危险,可他为何没有拉她一起躲开?若是那箭再射偏一分,恐怕她的脑袋早已被射穿!
想到这里,娮娮只觉得耳边一阵凉意袭来,那支箭的寒意仍未散去。
“虎狼之君!”一声怒吼打断了娮娮的思绪。只见那人腿上鲜血淋漓,被赵殷死死压着跪倒在地,却仍昂着头冲嬴政破口大骂。
嬴政只是轻轻一笑,神色淡然。他越过娮娮,缓步走到那人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语气中带着不屑与冷漠:“虎狼之君又如何?你能奈我何?”他嘴角的笑意轻蔑而冰冷,仿佛只是在看一只蝼蚁。
“我要杀了你!替我父亲报仇!替天下百姓除害!”宋知意双目赤红,声音嘶哑。
昨夜,他在雍城城门外提前备好马车苦等父亲未果,匆忙赶回宅院时却只看到门框上悬挂着的父亲的头颅。那一幕,让他心如刀绞。
“替你父报仇?你是说宋大人?”嬴政轻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宋知意,我本有意放你一命,你却偏要自寻死路,那就怪不得我了。”
话音未落,嬴政淡淡瞥了赵殷一眼,下一瞬,赵殷的剑已刺穿宋知意的胸膛,接着他熟练地砍下宋知意的头颅,然后装在了一个布袋中,鲜血瞬间染红布袋。
娮娮被这一幕吓得浑身僵硬,连呼吸都仿佛停滞。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娮娮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嬴政却突然转身,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她惊悚地抬头,对上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嬴政垂眸,瞥见她紧握的拳头,他嘴角随即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缓缓抬起左手,朝她靠近,娮娮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嬴政的手在空中一顿,随即重新对上她满是防备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玩味:“可是吓到母后了?”
娮娮眉头紧皱,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摇摇头说没有。
“没有就好。”嬴政的手继续向前摸上娮娮的右耳垂,娮娮再次忍不住浑身一颤。
他,他要干什么?
“方才那支箭可有伤到母后?”嬴政语气关切,目光落在娮娮的右耳垂上,神情专注得仿佛真是一个在担忧母亲的儿子。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耳垂,随后滑向她的脖颈,动作温柔而细致。
“真的没有伤到我。”娮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有些发紧,“多谢政儿关心。”
“谢?”嬴政收回手,眉梢微微一挑,“母后何必与寡人言谢?”
“啊?我、我是想问政儿有没有受伤?”她慌忙转移话题,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
嬴政淡淡一笑,目光深邃,“母后不是都看到了吗?寡人毫发无伤。”
“那、那就好。”娮娮的笑容依旧僵硬,落在嬴政眼中,显得格外生硬又不自然。
就这点心理素质?其他六国培养细作的手段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嬴政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眼尾微微弯起,语气却依旧平静:“马车已在院外等候,寡人带母后回宫,宫里安全,母后不必担心。”
说罢,他转身迈步,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娮娮愣了片刻,只得跟在他身后,默默登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崎岖的路面,颠簸不止,娮娮的心也随之起伏,仿佛悬在半空,久久无法平静。
刚才惨烈的一幕仍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鲜血飞溅,哀嚎声刺耳,而那个少年帝王却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酷吏之主,暴虐之君…”娮娮在心中默念着后世对他的评价,此刻才真正体会到这些词的分量。
而如今那个暴君就坐在自己身边,娮娮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嬴政,只见他闭目养神,神色平静,仿佛刚才的杀.戮不过是寻常小事。
娮娮吓得一动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他。
她紧紧攥住衣袖,指尖微微发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找到穿越回去的办法逃离这个暴君的身边。
否则,她真怕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他手下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