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呢?”
杨玖从屋里出去后只见到蹲在地上的小丫。
小丫扬起一张小花脸,“哥哥去打水了,阿姐,快看呀,我们有鸭蛋吃了。”
杨玖这才看到小丫蹲在地上是在数鸭蛋,一个个青皮鸭蛋个头不是很大,上面还沾着鸭毛或者别的什么。
“哪里来的?!”杨玖惊讶。
“反正不是偷的。”
杨小弟拎着水壶回来的时候有些不高兴。
杨玖想自己的反应过度了,她连忙说:“别冤枉我,我可没有这个意思,鸭蛋哪里捡来的啊?”
“芦苇荡里的野鸭子下蛋,下学后哥哥带我捡的。”
小丫赶忙站起来向姐姐邀功,求表扬。
杨玖揉了揉小丫的脸蛋儿,看着杨小弟不自然的小表情,她先是表扬地说:“好棒,竟然捡到这么多鸭蛋,晚上我做炒鸭蛋。”
话音刚落,她就沉下脸,“皮痒了是吧,我说了什么?”
小丫怕兮兮地松开姐姐的手,捏着衣角可怜巴巴地说:“不准进芦苇荡里。”
杨玖高高地扬起手掌朝着杨小弟扇了过去,杨小弟委屈倔强地闭上了眼睛,他感受到脸上轻柔的抚摸,慢慢睁开了眼睛对上了姐姐满是戏谑的目光。
“下不为例,有下次就打屁股!”
杨小弟抿嘴,等姐姐弯腰去捡鸭蛋的时候偷偷地揉了揉耳朵。
“有鸭蛋吃啦,有鸭蛋吃啦。”
五岁的孩子轻快地跑跳着到了爹爹床前,笑眯眯地撑着下巴说:“爹爹,我们晚上吃鸭蛋啦。”
爹爹没有回应她,小丫不恼,她低下头小小的脸蛋儿蹭着爹爹宽大的手,她小声对自己说爹爹会好的,会好的。
外面,杨玖支起了小铁锅,在锅里面倒了一点点的油,打散的鸭蛋落进了铁锅内,蛋黄红艳,像极了天边逐渐西陲的太阳,她一连打了个三个鸭蛋,堆满了小小的铁锅,撒上现摘切碎的葱花,黄的黄、绿的绿,勾起了浓浓的食欲。
“和玩伴去芦苇荡里捡鸭蛋的吗?”
杨玖率先打破了沉默。
负责烧火的杨小弟摇头,“下学后自己去的。”
杨玖盛鸭蛋的手顿了顿,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怎么没和其他孩子一起去啊?”
杨小弟理所当然地说:“他们太吵了,玩的游戏我不会,我要带着小丫,我要回来看爹,我要等你回来。你出去杀猪顺利吗?”
杨玖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捡鸭蛋就挺好玩的,没人和你一起玩啊?”
杨小弟纳闷地看了眼杨玖,“你要问什么?”
杨玖挫败,这个孩子比她想的还要敏锐。
杨小弟抿了抿嘴,垂下眼睛说:“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儿去,别问了,鸭蛋放凉了会腥。”
杨玖无奈地揉揉杨小弟的脑袋,小小的肩膀承担起一个家,他的出生的就像是带着任务一样,在她的记忆里,小小的他总是忙前忙后的看着傻傻的姐姐,不断被爹娘叮嘱着要看着姐姐。
“我买了两个烧饼,你要吃的甜的还是咸的?”
杨玖转移了话题。
“甜的!”
小丫欢呼。
杨小弟:“那我吃咸的。”
杨玖莞尔,“其实呀,甜的咸的都可以吃,不用选,烧饼那么大可以分啊。”
杨小弟无语,“你让我选的?”
杨玖说:“你可以选,也可以都要,只要不全占。”
杨玖越过了杨小弟走进了屋内,他们要趁着还有日光的时候吃完晚饭,不然天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干什么都不方便。
油灯是有,但灯油需要节省。
杨小弟呆呆地看着招呼着妹妹吃晚饭的姐姐,从未有人和他说可以全要,只有让,他是家里的男丁需要照顾姐姐,他是哥哥需要照顾妹妹。
他,现在可以要了吗?
“傻愣着干嘛,来吃饭,凉掉鸭蛋就腥了。”
鸭蛋很香。
虽然就放了几滴油、几粒盐、一大把的葱花,但它就是很香!
饭后杨小弟去洗碗,杨玖没有阻止,她可不喜欢洗碗洗锅。
回来后杨小弟说:“先生不退束脩。”
杨玖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但脑子还没有转过来。
“先生说让我上,要是家里有困难他可以减免束脩,已经交的先生说绝对不会退。”
“呃……”
杨玖想起来了,和杨小弟说过只要老师肯退束脩就不用去上学,没想到小弟还真问了。
“不退就上,不然就浪费了。”
杨小弟郁闷地点点头,要是能退家里也能松快些,“先生说小丫很聪明,教她的大字都学会了,也不吵闹,以后家里面顾不上可以跟着我一起上学。”
“好。”
杨玖挨个摸摸脑袋,“都是好孩子。”
···
村子里,张家早就吃完了饭,就着天边余晖,张平安打了水用力地擦洗着条凳。平安娘收拾着板车,驴喂了草料送了回去。
“这……”
平安娘忽然发出短促的惊叫。
“怎么了?”
张平安和张叔同时看了过去。
平安娘捧着手上的钱有些无措地看着丈夫和儿子,她慌张地说:“车上还有两张烧饼。”
张平安怔住了。
“怎么有钱,怎么有这么多钱?”
张叔拿了钱着急忙慌地就要给杨玖送回去,被张平安拉住了,“爹,大晚上的别去了。”
当学徒就是给师父做帮手,按规矩甚至要给师父洗衣做饭、照顾家小,以往杨屠户照顾他们家每次杀猪会给二三十文。就这样,一同杀猪的另外一人还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对待张平安。
“别去了吧。”
平安娘犹豫地看着那钱,一串钱100文,这里有两串半的钱,能够买好几帖的药给丈夫贴上,阴雨天就能好受许多;能够买上一罐盐,吃的菜就有了味道;可以攒下一百文,慢慢攒起来让儿子娶媳妇……
“你们,你们……”
张叔突然蹲下抱着头呜咽了起来。
张平安拿着钱,目光呆愣地看着窝棚的方向,好远好远啊……
日头落下。
日头又升起。
村里的鸡有一只叫了,其它的便开始跟着啼鸣。
谁家的狗不安分的乱吠,主人呵斥的声音在清晨朝露中传出很远。
待日头再高一些,杨小弟背着挎包带着书独自去往先生家,村里有孩子远远地看到他就跑开了,几个人挤挤挨挨地站在一块儿,吃吃笑着指着杨小弟的背影,笑他只有傻姐姐一起玩,指他竟然要去学堂里受管教。
“我娘说到镇上店里当学徒要识字,学徒一个月有十个子儿。”
话音散在了微凉的空气里,化成了叹息。
通往窝棚的小路上又有了动静,骑着小驴的大夫在张平安的引路下避开了四禾村的人进了小道。
他从驴背上下来,摸着无须的下巴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里住着不大好,湿气太重,对伤者恢复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