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一座形似斗笠的山,不是寨子而是山,四周团团围住,东西向可以看作是活门,东向只进不出,西向只出不进,他们连日把守在东向不是防别的,防的就是妖王谢复生。
传闻谢复生这人生得妖冶冷艳,红瞳乌发,是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角色。
贺聿萧术法最强把守东面,周素把守西面,崔徇礼把守北面的极阳之地,宋栗安把守最没有攻击力的极阴之地。
四人之内能力未知,路况不熟的宋栗安自然是对这个分配结果很满意。
“之前的宋栗安便在这里遭了毒手,还分配这个地方给她,会不会不妥?”周素盯着羊皮地图发愣,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虽然周素这人看着不冷不热的,但却是个心思缜密的女孩子,宋栗安对她的好感都莫名上涨了几分。
“上一次纯粹是意外,谁让她走之前吃了门外那颗树的果子,都说了有毒”崔徇礼不耐烦地跺了跺脚。
“果子没毒,是混上了雾,两者相克”贺聿萧解释道。
宋栗安一向有强迫症,那张翘边的羊皮纸看得她浑身挠痒,忍了许久后终于下了手,于是她的那只手便有一下没一下地压着它翘起来的边,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所以,只要我不吃果子就可以了是吗?”
“难不成你还想吃?你们宋家就是这样只长脑壳不张脑花的人?”崔徇礼把脚一顿,插上一句。
宋栗安直接无视他,毕竟这个人自小和原身这个暴脾气的孩子一同长大,嘴贱点也很正常,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嘛,宋栗安转头便向贺聿萧问道“贺公子,是这样吗?”
贺聿萧“嗯”了声,听不出是喜抑或是忧,
宋栗安回过神来一想倒觉得自己这么问有点说不上来的蠢,那只扣着毛边的手都不好意思地往回缩了缩。
“那我们到了穴位之后,怎么拿到神器呢?”宋栗安问道。
周素面色一顿,毕竟上次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这次她们还真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就连考究这座山的大致样貌都是冒着极大风险,下一步究竟如何做,登时叫她犯了难,“也是,下一步该如何,这次的神器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加上四周浓雾,山底究竟有什么也不知道”。
四下静得很,就连屋外的滴水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也是,是我考量不周了”贺聿萧拧了拧眉。
片刻后,崔徇礼一个翻身跳到了桌子上,扬了扬手,语气很是傲慢“这就需要发挥我的作用了!你们想想这浓雾为何会这么盛,就是不散”。
“盆地丘陵,水汽重,雾气自然散不去”宋栗安道。
“不,你们没发现连天空的颜色都不一样吗,这里的天不像是天,像是……”。
周素灵光乍闪“阿礼,你是说神器在上方”。
“还是我素素姐聪明,没错,神器就在上方”。
贺聿萧问道“那如何拿到呢?”
周素环抱住手,这不说还好,一说倒是激起她近日发觉的不同了“我前几日在这边走的时候,发现浓雾并不是一片的,而是分作了整齐均匀的四块,分别对应我们把守的方位,也就是说很可能下面有路,或许我们沿着薄雾的缝隙就可以到中央”。
崔徇礼跳下桌子,“中央的雾气比这边的浓上几倍,你确定?”
“这……”。
贺聿萧将羊皮纸扯到身边“这也并无道理,中央或许并不是雾重,而是雾的出口”。
“对,所以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从各个穴门的位置到达山底中心”。
……
宋栗安听得一愣一愣的,别的什么不太清楚,但是拔去蘑菇花,找到自己的路,她倒是铭记在心。
临出门时,贺聿萧还给了她一个手环,必要时可以用来交流沟通,按宋栗安的话来说就是术法版的手机。
山腰上搭建的小屋也被贺聿萧一把火烧了个精光,由于是用符纸烧的,因而烟味也被困在符纸里面,不至于把他们呛个半死。
只道山腰雾重,可谁曾想飞檐走壁更是让宋栗安的一颗小心脏蜷得紧紧的,连呼吸都不敢大喘。
这笠麻寨兴许是由着神器的作用,寸草不生,岩壁光溜溜的还渗出些恶心的粘液,糊住了宋栗安一双洁白如葱的手。
看不见的前方,看不见的脚底,宋栗安只能凭着腕上的手环带路。
纵然粘液恶心,可终究是保命更重要,宋栗安的整个身子都贴住墙壁,脚底凸起的石块时不时有松垮的可能,一个不小心,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就破开浓雾落了下去,随着浓雾阖上山底也传来一阵“咚”的声音,像是落入巨潭,又像是摔了个粉碎。
宋栗安不敢想也不敢看,这时系统似乎察觉到宿主的危险,竟也扑闪了光。
【系统:宿主,检测到您心率过快】
“废话,你不瞧瞧我在什么地方”
不巧,一颗石子又滚了下去,宋栗安倒吸一口凉气,脚下却加快了速度。
【系统:哦麽,哇塞,真壮观个……屁,你要是死了我也跟着没了,宋栗安,你别死了】
自宋栗安穿越起,这系统出现的频率不算高,一两天能出现个一次都算是她感恩戴德了,看来这里确实危险得很。
宋栗安攥住藤条的手一刻也不敢放松,注意力更是达到了顶峰。
【系统:宋栗安……】
奈何有这么一个破系统在她耳边叨叨,是个清脆的娃娃声,倒是恼得她心烦,“你先别嚷”。
【系统:噢】
只见腕上闪烁的金光愈加黯淡,抬头看看云端,确实如周素所说一般,有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
宋栗安手脚并用,奋力一腾便稳稳地落在了前方的平台上。
因着南面是极阴之地,四周除了静之外,还流露着一股阴暗湿冷的体感。
虽然宋栗安只是一具凡人之躯,可由于多年修习的缘故,自然更耐寒一些,浅黄色的薄纱束腰裙也愣是给她穿出了暖和的感觉。
时间紧迫,又害怕自己看错方向,于是宋栗安一会儿抬头确认缝隙是否闭拢,一会儿四处搜寻蘑菇花。
一心二用,自然效率极低,因此在其他三人都已经开始朝地底中央走去时,宋栗安还在找蘑菇花。
宋栗安自知时间过了大半,却仍旧找不到蘑菇花,脚下的万丈深渊时不时发出轰隆隆几声,像是朝她索命的魔兽,宋栗安哪见过这般场面,心里是又怕又急,“系统,你看看蘑菇花在哪?”
腰间的玉佩晃了晃,没出声,又在装死,宋栗安简直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好在,宋栗安自诩自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几十年的大考小考没打死她,自己自然不能在这里认输,抹去模糊视线的雾气,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不放过一个角落。
突然在崖壁的盲区处有一簇光,异常耀眼夺目,宋栗安奔了过去,如她料想的一般,是蘑菇花。
宋栗安二话不说将它从土里拔了出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只见脚底的白雾散去,隐隐约约现出一条宽阔的石子路来。
石子路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正好向着山底中央,宋栗安判断正确后便连带着身子滚了下去。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也顾不得破烂的衣裙,宋栗安一着地便向前方奔了去。
可随着宋栗安的意志越发坚韧,她便越累,越来越累,走得太急,宋栗安自忖竟未曾发觉路旁的鲜花。
路旁的花大朵大朵地盛开着,在这里似乎不用考虑雨露,不用考虑暖阳,只是这般自由自在地开着,开着,如此地美艳,摄人心魄。
宋栗安竟看到一朵花向她招手,似乎是邀请她共享沃土,宋栗安犹豫着伸了伸手,又有一朵小花向她招手,是她最喜欢的浅黄色,宋栗安晃了晃脑袋继续向前。
随着宋栗安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地上时,宋栗安早就已经偏离了石子路。
系统猛然一惊,大声地唤道“宋栗安,醒醒,你中计了,快醒醒,宋栗安,你再走下去就要死了,你睁开眼看看清楚前面是什么,宋栗安!”
鲜花底下白骨皑皑,宋栗安不轻不重的步子踩下去的时候还吱嘎吱嘎作响,脚下渗出暗红的血,开始是在脚踝的位置,后来慢慢爬上小腿。
任凭系统怎么叫,宋栗安的嘴角带笑,眼神涣散,系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却拼尽全力地拉住她,可一只小玉佩的力量有限,一个不小心挂住自己的绳子“啪嗒”一声扯断了。
这枚青白玉佩便这般落在了泥地里,玉佩闪着最耀眼的光,扯着最大的嗓门,可少女仍旧一意孤行,渐行渐远。
直到望不见少女的时候,这枚玉佩竟自个地哭了起来,哭得令寒鸦嘶鸣,哭得令鳏寡垂泪,它伤心极了。
本已做好了自毁的准备,没想到被一只手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