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不知不觉中到了午后,清河郡主与凌华敲定三日后上巳节事宜后,得知凌华要去朝暮阁,不由会心一笑,嘴上催促道:“快去快去,记得帮我与芸娘问好。”
望着清河郡主没来由的热情,凌华想起那晚自郡守府归来时郡主也同这般,说不出的诡异,但他心中自认坦荡,自追随了郡主后,一颗心早已不再由自己掌控,眼前之人心之所向,便是他剑之所指,一往而无悔。
凌华心中苦笑罢,随即恢复往日沉静内敛,沉声提醒道:“郡主,朝暮阁那边,是推出玉颜霜最适之地,您特意为其编曲排舞,为的是引人注目,我虽每日前去,不过是将您所想落实罢了。”
“是是是,辛苦凌华君了,待事成之后,我替柴桑百姓好好谢谢你们。”清河郡主笑着道。
“郡主心里记得便好,其他人的感谢倒也不必了。”凌华说完悠悠看了眼面前笑面如靥的女子,见其脸色并未异常,不由暗中叹了口气,这府中之人,哪个不是心中爱慕她,可惜,清河郡主看重的是他们的本事和才华,与人无关。
“我知道了,你们白日辛苦,晚上我与奚沂准备热锅子,咱们一道涮火锅吃,如何?”清河郡主继续笑道。
“郡主开心便好。”凌华早已习惯清河郡主对男女之事全然不开窍模样,只得随口应付。
三月伊始,春日昭昭,皎洁月色下,晚风怡人。
郡主府花厅中,众人身着春裳,围在炉旁吃着群主不知从何处倒腾来的热锅,瓜果蔬肉,皆可往里涮,再配上调至好的蘸料,倒也能满足众人不一的口味。
这热锅于众人而言倒也不算新鲜,毕竟清河郡主是个爱折腾的主,脑子里多样多,众人既长了见识,又满足了口福,渐渐地入了郡主府后,都不想走了,也算搭伙过日子。
“郡主,你说着热锅如此独特方便,何不在花溪楼中推出,倒也独一份啊?”陌尘往口中递了快刚烫熟裹满酱汁的羔羊肉后,边嚼边问道,说话间,迫不及待地又往滚烫的锅中夹了一块。
“你可知,你口中之物市面上值多少纹银?”清河郡主抬眼看向问话的陌尘。
陌尘闻言思量片刻,终是答不上来,正要胡乱猜时,一旁的奚沂回道:“回郡主,普通成年羊值二两银子,而咱们所食的羔羊,值三两。”
话落,清河郡主面露赞赏看向奚沂,继续接着道:“正是,在柴桑,寻常人家一年里衣食不过二两银子,而一只羔羊便所需三两,试问,这样花销,百姓中有多少人负担得起。”
众人闻言沉默,手中握着的筷子一时不知该如何,那羊羔鲜嫩爽口,极为味美,便是甚少食肉类的云瞻不免也多吃了些,更逞论他人。
“快吃吧,我堂堂郡主,这点供你们吃喝的银两还是不缺的。”清河郡主看出众人眼中动容犹豫,有意缓和道。
“何况便是你们日日食用也是对得起百姓的。”清河郡主再次宽慰众人道,说罢,清河郡主又将一碟切得薄如蝉翼的鲜羊羔肉放入滚烫的热锅中,香气四溢,迎面而来,直教人垂涎。
凌华率先动筷,举止儒雅,带着文人特有的气韵风骨,众人见状也不再含糊,吃得比早前更香了。
清河郡主见状,无声笑了笑,继而埋首认真吃碗中放凉的春笋。
用过晚膳,清河郡主和几位郎君齐聚四聚阁。
再过两日,便是上巳节,如今柴桑汇聚着无数欲览南山万亩花海之人,花溪楼却始终没有传出如何进入之法,如今势已成,该如何部署收场成了重中之重,既要不留余地地给人留下印象,还要叫人心甘情愿接受,这可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花溪楼掌柜顶住众人压力,撑到今日才上府求助,已是极限之举,几位郎君也格外关注此事,是以,清河郡主今夜势必要拿出章程来。
清河郡主手捧一盏清茶,懒洋洋地坐在上首,莞尔看向众人面上严肃,浑然不在意地玩笑道:“可是今夜热锅子吃得没尽兴,赶明儿我让厨房再备些。”
“郡主,快别管吃吃喝喝了,这都火烧眉毛了,城中如今越来越多的人,您还未定下入南山赏花的规矩呢。”陌尘率先焦虑道。
“不着急,先喝口茶去去火气,省得明日上火。”清河郡主口吻淡然道。
“怎能不急,那么多人可都是冲着赏花而来的,花期就那么几天,一旦错过,花溪楼连着柴桑将被唾沫星子淹没,咱们辛苦准备那么久,也将一场空。”陌尘再次激言道。
底下凌华看向陌尘,沉声提醒道:“陌尘,你戒越了。”
“无妨,让陌尘继续。”清河郡主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继而轻笑着道。
经凌华提醒,此时的陌尘恍然,是了,清河郡主看似散漫放荡不拘,实则往往谋定而后动,他跟在郡主身边多年,该是很了解的呀,今夜却是着急了些。
意识道自己方才所为过于鲁莽后,陌尘慢慢冷静下来,音量低了不少,仰目看向清河郡主,恭敬道:“是陌尘多言,郡主想必已早有打算。”
“陌尘啊陌尘,我最是欣赏的,便是你这份直率,唯有你这样的人,才能酿出这世间最纯也最烈的酒。”清河郡主放下手中茶盏,笑着走进几人,带动裙边挽起花来。
“不错,我确实早有打算,既然人人都为花海而来,那我岂不让所有人都尽兴而归,乘兴而来,尽兴而归,还有比这更心满意足之事吗,届时人人只会以为自己占了便宜,殊不知从他们来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赢了,余下的,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
众人随其忙活许久,从数年前让人费力在南山植海棠开始,到改善玉颜霜、柴桑酒、收录诗词画册,再到让朝暮阁参与编曲排舞,一环一步,他们皆参与其中,竟不知清河郡主真正打算,听之便让人折服沸腾。
清河郡主开始见众人目瞪口呆,随即释然,再到心生佩服,心中一阵心虚,这哪是她想出来的,不过是照抄作业而已。
越发临近三月三那日,府中各位郎君早出晚归,清河郡主实在待得无聊,索性女扮男装欲去花溪楼看看近况如何,顺便与各地而来的年轻才子结识一二。
清河郡主今日出门难得一袭月蓝交颈宽袖儒袍,玉带将青丝束在身后,手中执一柄折扇,玉面桃花,风流倜傥。
柴桑多水,渝江与满江在此交汇,青山碧水环绕,钟灵毓秀,物华天宝。
花溪楼位于满江之滨,半月前便已热闹非凡,汇聚着整个柴桑才学画艺最为学出众之人,清河郡主让人每日收集那些才子们所作的诗词画册,经抄录后,早已传遍大晋各地,如今柴桑名声大噪,人人趋之若鹜。
如此查费苦心,正是为了这一日。清河郡主身份,除了花溪楼掌柜外,无人可知,是以,清河郡主倒也不必担心被人认出,大摇大摆地往里而去,出手极为阔绰地包下了二楼一处视野开阔,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绝佳之地。
一楼展台上,四位衣着不凡、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正埋头作画,旁边案几上,一箸线香燃至一半。
清河郡主环视一周,身旁皆是同她般看热闹之人。
收回目光后,恰逢跑堂送上茶果点心,她特意问过小哥,得知这是今日最后一场画作比试,场中之人皆是留到最后的几位不相伯仲的高手。
说罢,那小哥还递给她一支花笺,说明待线香燃尽后,可将手中花笺投给认为画作最佳之人。
清河郡主把玩着手中花笺,眼中带着意兴玩味,眼神在四人身上打转,虽不知画作如何,端看身形气度,四人皆出自世家,其中一人,莫名有几分眼熟。
“端~,线香尽,请各位公子停笔去往后堂休息半刻,待公布名次时,再请您几位出来。”花溪楼管事小心地礼遇道。
楼中开始有人将四人画作一一展出,并安排小厮收集客人投出的花笺,最后根据花签数来决定名次。
清河郡主望着场下四幅画作,心中很快有了计较,只其中两幅,明明画的都是海棠之姿,却一个写实,一个讲究意境,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清河郡主徘徊犹豫间,还是选择了意境那副,画作里,漫山海棠中,红衣女子笑靥如花,男子虽背对着,却是俯身,温柔地帮女子抚掉发间散落的花瓣,二人身后,海棠灿烂如霞,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待到公布名次时,不出所料,清河郡主选中那副夺得魁首,唇边不自觉地满意笑了笑。
画艺结束后,开始比试词赋,清河郡主自幼便不喜,是以兴致不大,此时正磕着瓜仁颇有闲情逸致地津津有味地听身旁之人讲述近来发生的事。
“又见面了,又否介意拼桌?”清河郡主听得正在兴致上,眼前一道黑影笼罩,随后传来温润声。
顺着视线上移,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出现在眼前,此时主人正和煦笑着看向你,一双眸子温柔如水,叫人无法拒绝。
清河郡主正发愣时身体已然坦诚,随后来人坐下,二人四目相对。
“在下姓谢,单名渊。”来人自报名字道。
备注:参考魏晋时期,有民间说法:“大兵如市,人死如林;以金易粟,粟贵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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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再逢赛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