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渝身上挂着两筐篓实在显眼,她没走出几步就被一老妇叫住:“哎呀,林二娘子你这是?”
林墨渝转头看向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老妇,她脸上的眼纹像鱼儿一样欢快。
老妇看清筐篓里的西瓜,先是一惊后又问道:“西瓜?林二娘子可是要去找井水?”
“对。”林墨渝不认识她,脸上挂着很礼貌的微笑。
老妇一拍手:“巧了不是!来俺家,老李刚打好的井。”
林墨渝觉得来的正好,抬眉:“好啊,谢谢。”
老妇笑起来,一边带路一边说道:“不用谢。俺听俺家老李说了,多赚林二娘子的钱俺心里也过意不去,俺们都是乡里乡亲,互相帮着应该的。”
听到这林墨渝脑子里检索出来,原来这位老妇是李叔的妻子。
还真是善良纯朴的一家。
她们走了大概半刻钟,与自己家相同样式的瓦房进入眼帘。
穿过内院,后院的井赫然显现。
一眼看去井口很大,走近往下望去打的不是很深,刚好适合装下这五个大西瓜。
林墨渝将筐篓放下,双手抱起一个西瓜尝试性的轻轻丢入井中。
只听“扑通”一声西瓜坠入水里,不一会儿又浮起漂浮在水面上。
水染深了西瓜的颜色,显得更加鲜艳、明亮。
这下林墨渝放心的把剩余几个全部利落丢入水中。
水哗啦哗啦地飞溅起来,细水滴在她手上。
冰凉舒爽,与夏日里的炎热形成鲜明对比。林墨渝心里琢磨着:还真是方便啊,我要不要也在家打个井?
没等她仔细观察这口井,屋里传来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娘!上山挖野菜锄头在哪啊?”
“田儿,你要做什么?”
“我这不是刚从东水镇回来嘛。娘,你可不知道,东水楼大肆对外说收购什么叫……土豆?的野菜。开到十五文一斤了呢,大伙都上山去找了,我也要去碰碰运气。”
“娘,先不说了,我走了。”
在后院的林墨渝听得两眼一瞪。
方才他说的是土豆吧?
惊讶过后,抬起眼得意的笑容攀上她的眉梢。她预料到会很受欢迎,没想到这么快,看来这贼老天算是干了点人事。
林墨渝也不着急谁会抢了她的生意,现在这个时代土豆还没有传入。就算有侥幸挖到真野生原始土豆,她也丝毫不慌,祖先也是品种不同的。
她很明白饥饿营销的道理,先让他们着急,等价再开高点。
林墨渝心里盘算,乐呵呵地哼起歌。
最后守了快两刻钟,看时间也差不多,丢下一旁的木桶舀起西瓜。
指腹触碰瓜皮的一瞬间凉意穿透手掌。
林墨渝舒爽地拍了拍瓜果,随后一个接一个舀起,
她又重新整装待发,走前还给李大嫂留了个瓜。
原路返回,家里的读书声比人先迎接林墨渝的归家。
她用筐篓把抵开门,甜甜的香气直冲林墨渝的鼻腔。
真的好香啊,向忆是擦什么香水了吗?
林墨渝搞不明白,视线从进入院子就没离开向忆。
“阿姐!”禧儿一见到林墨渝忽地蹦起,亢奋地眉毛飞舞,“我学会好多字。人之初,性本善!”
林墨渝收回视线,也跟着笑:“禧儿真厉害。”
又望向向忆:“向老师也厉害。”
向忆从林墨渝进门就注意到她的目光,阳光炙热好像要把她烧透,方才要不是禧儿她都不知如何自处。
“你…快些进来吧。”向忆很不自然,耳根的红晕已经延伸到脸颊。
“嗯。”林墨渝轻笑,不置可否地经过她们。
带过一阵微风,激得向忆心中泛起涟漪。
她嘴唇微张,吸入一口气,心里警戒:不要再遐想了……
林墨渝踏进灶房,开始展示她花一般的刀工,一横一竖切成十份。
西瓜的汁水沿着台面淌下,落在地上发出清爽的香甜,是夏天的味道。
林墨渝翻出木制托盘,很旧但不妨碍。她自信地摆好盘,学着服务生的样子顺滑地端菜上桌。
“来来来,吃西瓜哦。”林墨渝利落自然地搬过小板凳坐在向忆身边。把托盘搁下,拿起一瓣递给向忆。
向忆抬手接过,手指触碰林墨渝的指腹,她的体温烫的向忆心思乱窜。
林墨渝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两手抓起一瓣便啃了起来。甜甜的滋味占据口腔,汁水沾得她满嘴都是。
禧儿已经很自觉地抓起红灿灿的西瓜,冰镇过后的果肉香甜可口,瞬间解了夏日里的燥热。
“好甜啊,阿姐。”禧儿嘴里呜呜地,眉眼却是笑得弯弯。
林墨渝嗯嗯两声笑着回应。她毫无吃相,两三口就干完了。抬头想找东西擦擦嘴,却一眼看到向忆小口慢啄,非常赏心悦目。
与她简直天壤之别。别人是端庄娴雅,入口不带一丝水渍,而她堪称西瓜竞赛。
这看得林墨渝有些不好意思,对着向忆傻笑。
向忆咽下嘴里嚼碎的西瓜,汁水让她的唇更加红润,她轻轻抿住。
犹豫片刻:“阿渝……”
“啊?”林墨渝被叫住下意识出声解释,“你真好看。”
“嗯……”向忆羞得就差当场逃跑了,她越发觉得林墨渝没有礼制,尤其家中小辈还在。
但她又是那样的坦然,眼中毫无杂质,清明的让向忆分辨不清。
她,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抬眸,明媚的笑容让向忆呼吸一滞。她暗自叹气,这个问题她不应该求索、更不应该设想。
林墨渝笑得开心,忽然瞟到向忆给禧儿示例的字。
字体纤细流畅,每一笔都恰到好处,透着书香气,让人想起古碑上的文字。
“向忆,这是你写的?”林墨渝两眼放光,“这也太好看了吧。”
林墨渝拿起写满字的纸张,她认真观摩,抬头笑眼看着向忆:“这不只是会一些吧?好好看。”
林墨渝觉得还真是找对人了,村里的那些教书匠都不一定赶得上向忆这字。
向忆红着脸低头:“幼时父亲便教我写字,后面……”
她停顿一瞬:“后面阿娘病逝,父亲…也不得闲。只学了点皮毛,上不得台面。”
林墨渝忽地放下纸张,先前堆积的心思又被勾引出来。
所以,向忆的母亲是真死了。
但那些流言究竟是怎么缠上她的,这怎么听都和向忆无关。
林墨渝蹙眉:“你父亲呢?他知道你过得如何吗?”
林墨渝明显变了脸色,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对于向忆父亲不负责作为的气愤。
向忆冷静下来,神色变得看不透像站在云端一样,望去只有模糊。
她呼吸沉稳:“阿渝,我不想谈这个。”
林墨渝被她的态度惊得浇灭心中的无名火,有一瞬间她在害怕。不知道为什么,给她想抓住却始终穿透她手掌的感觉。
这种飘渺的态度让她害怕。
林墨渝伸手牵起向忆,没有反抗,还是和以前一样手指卷曲着。脸颊被红晕代替,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好。”熟悉感让她放下心,林墨渝此刻一点也不想放开向忆的手,不由得更靠近了些。
向忆指尖发烫意识到方才好像对阿渝说狠话了,脸颊瞬间涨红。
“你、你去忙吧。”向忆强装镇定,“再把这些讲完我也要回去给婆婆做饭了。”
林墨渝只接收到向忆要赶自己走的信息,忽地委屈起来:“不要。”
“我没什么忙的,我也要和你一起。”林墨渝说着手还抓得更紧了。
禧儿在一边已经不知道吃了几瓣西瓜,她打了个饱嗝,舔过唇:“禧儿也要牵手手。”,说着扑身到林墨渝身上。
林墨渝来不及招架,一个惯力眼前突然出现两座山峰。
她瞳孔放大,瞬间脸红,急忙松开紧握的手,一把抱起禧儿快速抽身:“那……那个,我突然想起是有点事。”
放下禧儿甩下一句:“你们学,我先走了。”
林墨渝走得僵硬,明明都有,就是不小心碰到了为什么自己要这么紧张。
她回到房间双手呼呼地拍了两下脸颊,摇头振作精神。刚冷静下来,眼前又幻视山峰,好像不曾体验的感觉都涌上心头,很香、很……
啊,埋胸杀!
林墨渝觉得自己在想不得了的事,嗷嗷两声强行终止幻想,一头把自己埋到被褥中。
向忆这边也没好成怎样,她脸红得都能煮鸡蛋了。身体僵住,都没注意禧儿的呼唤。
“姐姐,你脸好红啊。”禧儿手掌在向忆面前晃悠,“姐姐?”
向忆还沉浸在方才的意外中,灵魂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直到禧儿鼓起勇气轻轻摇了摇向忆,她才回神:“怎……怎么了?”
小孩机灵的很,眼珠一转:“姐姐喜欢我阿姐吗?”
这个问题让向忆警铃大作,强撑着:“我、也喜爱禧儿。”
“不、不!”禧儿双手摇摆,“是那种、是那种拜堂成亲的那种。”
“……”向忆被她堵得吐不出来一个字。
禧儿见向忆没回答,觉得自己猜错了,嘟着嘴:“我也喜欢姐姐,好希望姐姐和我阿姐在一起,那样禧儿就有两个阿姐了!”
向忆轻咳出声:“禧儿,莫要分心。”
她拿起笔,踏实的感觉缓慢占据:“凝神,我们继续。”
一边的林墨渝不知几时睡着了,再睁眼时太阳已经换边,环境安静的好像能听到风声。
她迷迷糊糊地揉眼,打了个呵欠移脚下床。
院子里已经没有向忆的身影。她睡过头了,本想送向忆回家的,现在却是一副人走凄凉的景象。
她心抱怨:怎么都不叫我……嗯。
没等她多做抱怨,院子开门的动静吸引林墨渝的视线。
姑母猛地推开门,神色有些着急,一眼看到林墨渝这才稳住心神:“渝儿,你先前说的土疙瘩可叫土豆?”
林墨渝啊声拉长,意识到姑母刚从东水镇回来,面色如常的回答道:“对啊。”
“它……原来这么值钱?十五文一斤。”姑母试着问道,“渝儿先前是卖了多少?”
“八十斤。”林墨渝很坦然,既然发现了就没必要隐瞒,“不过我是十文一斤卖的。”
“什……?”姑母尽力稳住要脱口的话,停顿半刻,“那还有余的吗?”
林墨渝笑起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