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1360 第17章 第十七章

门房先是恭敬地问了声好，把杨晟给请进了府，然后才答说:“昨夜将军牵动旧伤，一直未能入睡，这会儿恐怕才刚睡一会儿。”

至于是什么原因牵动了旧伤，恕他这个小小门房无可奉告了。杨晟见范大力还未起来，便决定先告辞，“等范将军醒了，劳烦你通报一声，就说杨晟已经先一步到了城内练兵场，等范将军用过早饭，便可前去传授取胜经验。”

“是，是，杨副将请放心，小的一定把话带到。”

撑着油纸伞，杨晟又迈入雨中，等他走远，燕儿竟又凑到门房身边，“胡大哥，适才的客人是谁呀？”

刚才侍从要倒茶给杨晟，燕儿正好帮忙取了茶叶，便在走廊偷偷瞧了一眼。门房哼笑两声，“不是方才还道不与我说话了么？怎的这会儿又缠过来了？”

“谁缠着你啦！”燕儿不忿，见门房似笑非笑的就是不回答她的问题，不禁又服了软，“好嘛好嘛，我做的甜羹分你半碗，胡大哥，你就告诉我吧，那人是谁？可知他姓名？”

“半碗又不够塞牙缝的，要来何用？刚尝个味儿又没了，不够闹心的...”

“你这人，牙缝忒大了些...我给你分一碗，一碗行了不？”

门房摸摸光秃秃的下巴，“你这丫头，又不记得改口音，小心后头吃罚...”

燕儿吐吐舌头，门房这才施施然将杨晟的姓名职位报上，末了又压低声音道:“我观他面相，应无相好，你这个丫头片子嘛，也算有几分颜色，兴许你俩能看对眼儿呢。”

“哼，什么话到了你的嘴里就变味儿了...”燕儿将杨晟的名字官职牢牢记下，临走前不忘再吐槽一遍门房。

“唉，女大不中留...行也思春，坐也思春呐～”门房端起杨晟未喝的茶水，咂摸着都进了自个儿肚子。

经过这几日两个寨子的共同努力，本来还只剩下三四里路没拉通，没想到今早竟下起雨来。贺跃尘也因下雨无法按时返回原寨，只能在这边多留一天了。

“东家，今日有何安排？”朱思安排好了巡逻的人手，便找到寨中的贺跃尘，后者正和郑东悬俩商议要采置的东西，两人一个说一个记，同时，贺跃尘手中还削着竹子。

“朱思，你来得正好...”贺跃尘抬起头，冲身旁马扎点了点，示意朱思坐下，“今天下雨，大家就在寨中削些这样的竹筒，绳子还是继续编搓，若是待会儿雨停了，我和你在院中比划一下，明日我需回王二那边一趟，你可以带着大伙儿训练。”

“是！”朱思拿起已经做好的几个竹筒端详，然后拿起样品，将寨中众人集中起来，安排任务。

“东家，这橡胶是何物？”郑东悬卡壳了，只能先放下毛笔，询问贺跃尘。

“橡胶就是从一种可以出胶液的树中割取制成的，有弹力，类似于牛筋的东西。”贺跃尘心想，橡胶可能这会儿还在国外，暂时只能换个思路，“东悬兄可曾了解过能出黏液的植物？或许这些植物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郑东悬思索着他的话，过了会儿才说:“有一味药材，是杜仲树皮，取下来时树皮中可以拉出银丝，有黏性。还有地锦掐断后，会流出白色黏液，不知东家是不是要的这种？”

“应该大差不差，这些可难以寻到？”

“不难，或许山中亦有，等天晴了差人寻一寻，我先记在信中，也托家兄采置一些。”郑东悬提笔记下这两样，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话，言所有能出黏液的植物均可，亦或直接采置牛筋也行。

“之前送出的信这会儿你兄长们收到了么？到时候我带着王二朱思一起护送。”贺跃尘又道，郑东悬连忙接话，“信送出有两日了，应该今日能送到，不过护送不必东家亲去，朱思带着人去便可，还有家丁一道，应无大碍。”

削好了竹子，贺跃尘又开始搓绳子，对郑东悬笑了笑，解释道:“护送是其一，其二，我要沿途看看外面的情况，也需招募些人马。”

“招募人马，亦无需东家亲自跑一趟，我看交给朱思与王二便可。”郑东悬还是不放心让贺跃尘前去冒险，万一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办？

“我意已决，东悬兄不必再劝...”贺跃尘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放心，我身手不错，自保绝无问题。”

既知劝不动，郑东悬便不再磨叽，转而道:“东家，可还要采置东西？”

“暂且就这么多吧，其他等之后再说。”贺跃尘见还有些细竹，便放下搓了一半的绳子，转道去做哨子。郑东悬把信叠好，左右无事，便接手搓绳子的任务。

“这绳子何故要打结？”郑东悬拿起绳子一看，每隔二十公分便有一处绳结，再一摸，绳中竟还裹着细竹子。

“试试做个九节鞭，若是不行再拆了重新搓绳。”

“哦，那我这会儿应如何继续？”

‘呿呿’

试吹过竹哨，贺跃尘把没弄完的鞭子拿过来，对郑东悬道:“这个还是我来吧，东悬兄，不如你给我讲讲周边的一些府城情况吧。”

“那好，先说咱们自己的广陇府吧，地处津中，自古便是人口稠密地带，人口估算应有二三十万...而咱们现在的这片算是后开荒的，百姓也多是从北方移迁而来......”

郑东悬储备丰富，讲起来也是清晰易懂，贺跃尘边听边做着手里的活儿，不知不觉竟过去大半个时辰。

一阵‘哒哒哒’的声响由远及近，张九福未曾消困，还以为是雨下大了，心想，正好可以再睡个回笼觉。

“不好了！都尉！朝廷官兵来了！”守城的士兵看着已近在眼前的巴哈一众六万骑兵，早已吓得腿软肝颤，连忙去叫张九福。

“什么朝廷官兵？下雨天的谁有工夫来咱们这儿？”张九福嘟嘟囔囔地坐起身，趿拉着鞋子从休息室出去，一声哈欠还没打完，硬是被城下的大军给惊吓了回去。

“快...快喊范将军！这可有十万人呐！”张九福赶紧蹲下，拉着手下就要往城楼下跑。

‘嗵...’

不待他们下台阶，苏日图一方已经用投石机轰来了一块大石，正中角楼。张九福顿时浑身失力，整个人都软在地上，‘他娘的死陈昌，把老子安排守城这么危险的位置上！’

在心里咒骂了几句陈昌，张九福连滚带爬冲下城楼，疯狂朝内城跑。手下见长官都跑了，顿时手足无措，只能大声喊人。

“范将军！！范将军！！有敌袭呀！！救命啊！！”张九福一路边跑边喊，杨晟闻风赶来，一把扶住张九福，大声问:“可看清楚了？有多少人？都是什么人？”

“十万人呐！都是蒙古骑兵，完了完了，我们要完了！！”

城内驻军连守城士兵的一块儿加起来也才五千人，杨晟一面喊人通知范大力，一面就要拉着张九福回外城墙，后者死活不肯，“我不去！我不去，去了就是送死！”

他这话把往前冲的一伙长阳军都给说停了，杨晟心叫不好，赶紧松开张九福，让他快回自己家躲着便成。

“大家别慌，城墙一时半会儿破不了，咱们还有二百精兵在路上，他们看到敌军来犯，必会折返蔚桓通知大帅，援兵即刻便来！大家只需坚守城门，无需惊慌！！”杨晟赶紧给众人打气，又一马当先朝外城而去。

长阳城经过陈昌改动了一次，封闭了另外两处城门，只留了一处，此时集中所有兵力守住这一处城门即可。拖到敌军粮草告急，便可得以喘息，等候援军支援。杨晟此时心中还算镇定，但是等他上了城楼，看到下方整齐列阵，一言不发的几万骑兵，一股难以控制的恐慌还是不可避免涌上心头。

“将军，怎么办？他们的盾牌严丝合缝，箭恐怕射不到他们，再轰下去，角落恐怕要塌了...”被陈昌留下驻守的五千精兵之首，罗峰此时只感束手无策。

‘嗵...’

话音未落，大石再次命中角楼，一根木梁再难支撑，吱呀一声断成两节，扬起一阵灰尘。骑兵完全不靠近城墙下，守城一方只能被动挨轰，再这样轰下去，角楼必然塌损。

“为何敌军一言不发，也不劝降？”罗峰单膝跪在垛口下方，忍不住发问。

此时攻城车还未上场，后方骑兵源源不断地往前方输送大石，看样子只用投石机便可摧毁城墙了。

这个时候，杨晟竟不知道封死其他城门是更有利于他们集中兵力防守，还是更有利于敌军集中兵力攻城了。

“这样下去不行，拿大弓来。”说着，杨晟匍匐在城楼上，透过垛口缝隙寻找敌军领头位置，待罗峰手下送来大弓，架上箭矢，杨晟慢慢跪起身，用力拉动弓弦。

看到垛口上架着的弓箭，苏日图与前面一排骑兵纷纷举起手中盾牌，同时命令手下举弓瞄准各个垛口。杨晟不断调整射击角度，却始终避不开对方的盾牌，随着僵持的时间一点点推移，他的手臂已然开始发酸。

经过张九福一通叫唤，现在城内皆知十万外敌正在围攻长阳，百姓顿时陷入恐慌。这动静也终于惊醒了范大力，得知外面有十万骑兵，他心下一凛，连忙套上护甲头盔。

门房已经将马匹牵到门外侯着了，范大力拿上大刀翻身上马，急夹马腹，向着城门赶去。

燕儿扶着门柱一脸害怕，门房此刻倒是好心宽慰了一句，“别怕，大不了投降，咱们平头百姓还是照样过自己的日子。”

杨晟深知这一箭必然无法命中目标，只能无奈慢慢松开拉弦的手。范大力赶到时，正好看见杨晟沮丧的模样，见到一贯敢于冲锋的杨晟都尚且如此，范大力心脏狂跳，莫非他的将军梦就这么完了？

“咱们没有投石机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范大力干脆不上城楼，只在台阶上站着，他问另一个士兵。后者摇头，解释说:“长阳不是打下来的，咱们只能找石头徒手扔下去了。”

“徒手扔不了多远，根本无济于事！”

“让人喊话，问清楚对方意图，是要收复长阳还是怎样？若能谈判便先拖一拖。”罗峰见范大力也是束手无策，便只能自作主张，命手下喊话。

范大力有心阻止，这跟喊自己要投降有何分别？他范大力不想这么孬...奈何，他阻止了也没法给出个可行方案，只能闭上嘴。

得了命令，刘二只能壮着胆子，上城楼喊话，但是城下仍然一言不发。刘二又抬高嗓门喊了两回，皆无回应，就在他跪着转身之际，一支箭飞速射来，幸得杨晟拉了他一把，才堪堪躲过。二人赶紧趴在地上，匍匐着往台阶而来。

已经有新兵被这氛围吓得抽噎起来，罗峰训斥了一句也不顶事，他们几个领头都愁眉紧锁，要下头的士兵如何不恐慌。

“已经开始攻城门了！”巨大的声响从他们下方传来，正是攻城车出动了。范大力咬咬牙，揽过杨晟的脖颈，低声道:“切勿声张，你选两千胆大的，跟我一起翻墙出去，打乱敌军阵脚。”

杨晟点头，朝底下的士兵打手势，待众人一路随他到了内城一角，杨晟说出了范大力的计划，问有没有愿意主动出击的人。

“对方如此多人，靠我们两千人怎么能打乱？他们分一万人就能碾死我们了，出去白白送死。”乔东算是驻军的副头头，他第一个表示反对，其余人便都讷讷不言。

“只要朝着不同方向，装作要通知援军的架势，吸引敌军追击便好，咱们在蔚桓还有四万弟兄，待他们赶来，便可缓解局势。”杨晟依旧苦口婆心地劝说。

“只怕不是人追，而是箭矢吧，我不赞成出去送死。”乔东固执己见，沉着脸道:“驻军由罗都尉统领，我为副都尉，亦有决策权，所有人应该留在城内，伺机攻击敌方，若是城门失守，立即投降，减少伤亡。”

此时雨还未停，众人身上都淋湿了小半，队伍中有人附和，“敌军全都淋着雨，若是雨再大一些，应该他们就会退兵了。”

左右都是不愿意出去冒险，杨晟无可奈何，只能独自回城门处禀明范大力，后者顿感心寒，若是长阳军都是这样的孬种，哪怕他们攻下再多城池都守不住，还有什么意思？

思及此，范大力不禁出言讥讽，“不是说长阳军得观音大士庇护么？得了庇护怎生还如此胆小？”

说罢，他径自下了台阶，翻身上马，要回内城安顿翠儿，再作他算。杨晟自然不敢阻拦，恰在这时，杨母居然找了过来，哭着要带他回内城。

“娘，儿子奉命守城，岂能龟缩？”

杨母不管他如何说，径自去解他的护甲，一叠声道:“快脱了，跟娘回家，咱们就是个平头百姓，他们不会杀咱们的！听娘的话！”

她不知，城外的敌军此次并非收复城池，而是要屠城。杨晟狠心让人拉开母亲，“娘，你回家去，儿子绝不做缩头乌龟。”

“啊...老天爷呐！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杨母哭喊着，撒泼般坐在地上，拉住她的两个士兵皆是眼圈一红，不忍再拉她。失去牵制的杨母顿时伏地大哭，“前世造孽呀，这辈子叫我做人娘亲，我命苦啊......”

杨晟蹲下要搀起母亲，杨母挣扎着双手乱挥，不肯起来，“我就在这儿！打进来了叫他们先杀了我...”

“娘，没那么容易打进来的，外城门，翁城门，内城门，几道防线呢。”杨晟用力扶起母亲，只能宽慰她，“若真攻进来了，儿子便逃跑，必不叫自己丢了性命。娘，你在这里，儿子如何能专心守城？快回去吧。”

“逃跑，对，快逃跑！快，咱们啥都不要了，从后城逃吧？啊？”杨母精神一振，立刻改变劝法。

杨晟一个头两个大，只能亲自带着母亲回家，走之前，他和罗峰商量了一句，“罗都尉，还是命将士搬来石头沙土，把翁城先填上，算是加一道防线。”

“行，杨副将你且去吧。”罗峰自己也有老娘，原也不忍心看他们母子这般。

回了府中，范大力找到翠儿，尽量放缓语气，对她说:“你可有要带的东西，赶紧让下人收拾了，我送你出城。”

哪想，翠儿径自摇头，“翠儿不想离开长阳。”

“不行！”范大力唬下脸，“你在这儿我无法安心对敌，送你到安全的地方我再回来。”

“将军，翠儿说了，与将军同生共死，翠儿不走。”

范大力被这话说得心痛，但动作依旧不容拒绝，直接抱起翠儿便要上马。翠儿挣扎着保住门柱不松手，喊道:“外面定然有埋伏，出去又有多少机会生还呢？况且，翠儿不愿与将军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