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为未来帝王的炮灰男妻》
晋江文学城/几时风雨
云层低低地压着,雷鸣电闪,风雨欲来。
“谢泊!你身为当朝太子,真是罔顾人伦、不知羞耻!”
一身白衣怒气冲冲地闯进了东宫。
他的脸庞染着薄怒,要不是隔了珠帘,似乎想直接冲进去掐死里面的人。
珠帘之后,华座之上,被骂的太子本人还没有什么动作,旁边负责端茶倒水的小太监腿先软了。
小太监缩颈当自己是个鹌鹑,低头装死。
听闻,久病不起的裴家二少爷今日终于清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听到了自己作为男妻即将嫁给当朝太子的消息;第二件事,就是跑到东宫来大闹一场。
但是才听到的消息,怎么扭头就被自己碰到了呢?小太监额头冷汗一层层地冒,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一发不可收拾的场面,身子抖个不停。
除了他,大殿内的几位宫人也迅速地低下了头,权当耳朵聋了。
大景,天府上国,无数大大小小的城池,最奢靡之处在上京,上京最奢靡之处在东宫。即使是一座侧殿,也仿佛是用金子打造的,没有一处不金碧辉煌。博山炉娓娓燃烧,素雅的佛香也仿佛染上了纸醉金迷的味道。
珠帘被冷风击撞,劈里啪啦作响。
帘后被裴闲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正主,似乎不虞了一瞬,随后,似笑非笑道:“嗯?”
裴闲摆出一副比他更不虞的神色,冷笑道:“你心知肚明——我说的究竟是何事!”
大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气势剑拔弩张,裴闲皱了下眉,差点清高不下去了,表情出现微妙的凝滞。
——这人不会不接话了吧。
——太子反派,请您务必继续维持“暴虐”人设啊……
——兄弟,我今天可是来救你命的!!!
人人皆知,谢泊阴晴不定,身为当朝太子,未来是个妥妥当暴君的料子。
裴闲今天当然不是来找死的。
他是重生过一次的人。
前世,裴闲从现代穿越过来,自以为跟随男主,今后就能摆脱炮灰的命运,却在男主即将登基时落了个一箭穿心下场。再醒来,就回到了承丰二十二年,原文中的裴闲十九岁光景,在这年被赐了婚。
换做上一世,裴闲自然不会有任何和男人成亲的念头。
但这辈子重生的契机太晚,一场大病,他直接错过了殿试。没了金榜题名的噱头,天子大笔一挥,以“指腹为婚”为由,给俩人牵了红线。
裴闲对这个狗屁“娃娃亲”没有任何记忆。
他前世是胎穿,从小到大都待在这具身体里,足以理直气壮地说一句,和谢泊从小就不熟,前世仅仅是后期才打过几个照面的关系,谢泊此人不负反派之名,给裴闲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天子一言九鼎,绝无收回可能。既然已经锁死了,同一阵营的关系,裴闲准备拉反派一把。
三日后的公主宴,请了许多世家公子小姐和翰林书生,曲水流觞,极尽风雅。太子却牵了条雪狼,没来得及吓到身娇体弱的进士们,反而冲撞了微服私访的皇帝。
皇帝大怒,罚了太子半年禁足。虽然等禁足一结束又恢复了对反派的溺爱,但裴闲有种隐隐的预感,公主宴是反派颓败的一个关键节点。
此后,废太子、反派被流放、男主上位,仿佛蚁穴崩溃,一发不可收拾。
裴闲万般思索后,决定来作个死。
——他有皇命在身,反派就算再厌恶,也不可能当场杀了他。
只要他今天成功挑拨了谢泊的想法,让反派没去成公主宴,那就算成功了。
沉默并没有维持太久,过了会儿,一声轻笑自帘后传来:
“哦。孤当然知道。”
裴闲有点意外反派这直接的回答,怔了一瞬,眼睛紧紧盯住珠帘后的人不放松,只见绯红色的冕服袖袍搭上桌面,探出了一节苍白的手臂,随着谢泊微笑支颐的动作,阴冷恶意的气场仿佛化成实质,蟒蛇缠绕上脖颈。
谢泊抬头,天真说,“你是在说,孤答应了父皇的赐婚这件事吗?”
“——!!!”
裴闲呆了下,没想到他那么实诚的就说出来了。小太监几乎要昏过去,都谈到这地步了,接下来会是多么骇人的秘辛!
“刷”的一声,七八个小太监和宫女们齐齐下跪。
他们低着头,脸上连恐惧都不敢出现,脖颈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一个二个抖成了筛子。
仿佛有一只大手,瞬间掐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前世裴闲对上谢泊时,这位反派总是懒洋洋的模样,或许因为两人并不熟,谢泊的态度懒散到几乎有点冷淡了。
裴闲曾经烦恼地想过反派似乎和书里描写的不一样啊,时至今日才发现是自己一叶障目罢了。
珠帘后面的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乃是文里的大反派,未来妥妥的暴君苗子。这可是封建时代,稍有不逊,人头就要落地。
裴闲面色微微地变了变,说不上害怕亦或恐惧,总之神色更凝重了。
谢泊似乎开心于见到宫人们齐刷刷下跪的场面,笑得更高兴了。
他唇角挑起,恶意十足又极度天真地问:“你们是听到过我心情不虞就喜欢杀人的传闻,所以害怕得下跪吗?”
殿内众人冷汗如雨。
裴闲蓦然朝前一步,恼颜道:“殿下,裴某一人做事一人当!”
裴闲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的目光,他下意识僵硬了下身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听到谢泊又笑了。
下一秒反派恶劣的本性暴露,谢泊像是找到了个更合心意的新玩具,笑容都甜蜜了,语气放得慢条斯理,像在故意折磨人:“裴公子不愧是御史之子,品行清高,所言极是。”
谢泊:“恰好,孤也对懦弱的人没兴趣。”
裴闲:“……”擦。
什么啊。
对懦弱的人没兴趣,意思是对清高的人就有兴趣吗?
如果这个兴趣是“杀人”,那还是不了呢。
裴闲无语,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
跪着的小太监衣襟都要湿透了,但隐约察觉自己逃出了生天。
趁着阴风作祟,他大着胆子,向帘后看了一眼。
越过玉阶和珠帘。
冷风吹开的珠帘间隙,只能看到墨发如瀑,冕服绯红,龙纹狰狞地爬上了冷白色手腕,那几条龙没有一点圣洁光明的气息,反倒是邪意隐隐、妖气横生。
看一眼脑袋就作痛,小太监跪地颤抖。
他只在东宫服侍了三日,但若来句真情实感的评价,这位主子的气质,当真是……邪的很啊。
谢泊身上似乎有种格外堕落颓靡的感觉,像一眼望进就再也拔不出来的深渊。
冰冷,蛊惑,危险。
于这种掌权者而言,“兴趣”二字,似乎与“杀意”也没有区别了。而秉性清高的文官,无疑是最能挑起他们兴趣的存在。
冰冷如实质的杀意中,裴闲目光缓缓上移,黑眸透露出一丝平静来,“身为太子,殿下的兴趣不该是黎民百姓、万生难苦、漫漫长夜如磐石、圣人明而天下兴?”
“啪!”
小太监膝盖都要跪碎了的声音,他欲哭无泪,恨不得当场化作空气消失。裴闲这是在含沙射影地骂太子没有一国之君的样子?再听下去,他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帘后之人静了静,再开口,果然语气冷淡了许多,“其他人都滚出去。”
宫人全都缩着脑袋走了。
殿外,闷雷隐隐,浓厚的乌云遮蔽天空,没有一丝亮光。
等候了许久的幕僚们见宫人出来,一拥而上着急问:“公公,殿下何时才准召我们进去?”
“是啊,我们等好久啦!”
“哼!老夫乃是十八年前的二甲进士,再不见面,老夫就先走了!”
小太监擦了擦额头冷汗,苦笑道,“各位,还是再等等吧。”
里面……在杀人呢。
-
和小太监幻想的血腥画面不同。
裴闲说完那句话后,看到反派和宫人们的反应,第一时间其实是有点后悔的。
糟糕。人设艹太过了。
第一眼睁开看到熟悉的房间时,裴闲意识到自己重生了。他首先思考了远离剧情的可能性,但很快,这个可能就被排除了,因为皇帝的一纸赐婚。
他思考过自杀回现代、逃婚、带着全家老小跑路、假装自杀来抗旨、真自杀来抗旨,包括且不限于谋害皇帝从而取消赐婚的诸多方法,这些想法最后都打消了。
裴闲是已经在古代活过一世的人,没有哪一个现代人比他更清楚,这是个真真正正的封建朝代。
皇帝的一句话,就是天;忤逆皇帝的旨意,就是忤逆苍天。对于抗旨的人,脑袋落地只需要一秒钟,更别提有的皇帝还爱玩儿九族消消乐。
结合了前世和原文的经验,裴闲决定玩点不一样的。既然做不到顺应剧情,不如上位干掉男主。
不过他对当皇帝实在没兴趣,而且能不能打过主角光环还是另说,思来想去,裴闲走了反派这条路。
和反派当队友,围殴男主。
成则一起逆袭,败则反派祭天。死道友,不死贫道。
谢泊其人,自视甚高,目下无尘。
前世的裴闲和他交集不多,之所以每每印象深刻,就是因为他格外淡漠的态度。
裴闲有段时间以为他看自己不顺眼,留心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反派就是纯粹的傲罢了,不同于王爷男主“出淤泥而不染”、““举世皆浊己独清””、“看清这个世界,然后爱它”的人设,太子是一枚硬币的反面,衬托男主光明的代言人。
该怎么让这种反社会人格听话呢?通过爱与正义?通过喜欢?感化他?不,裴闲决定艹个人设,也是上位者眼里最头疼的一类人——文官集团。
他们高贵冷艳,他们傲骨铮铮,最关键的是,他们攻击力极强。个中豪杰,能把皇帝都喷自闭。
反派能喜欢上这种人吗?
绝对不会的。
除非他是个变态。
裴闲打的是反其道而行之的主意,和反派这种人正着来没用,艹一个讨人厌但有用的清高人设说不定能反向让反派“听话”。三日后的公主宴迫在眉睫,他必须阻止谢泊。
但裴闲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儿玩脱了。
大脑飞速旋转,裴闲一咬牙,上前撩开了珠帘。
——成或败,在此一举!
上好的玉石珍珠碰撞,奏出了仿佛世间最美妙的音乐。
裴闲总算知道为什么殿内要燃烧佛香了。
阴冷,扑面而来的阴冷。
谢泊似乎没意料到裴闲会做出这样莽撞的举动,身形微微顿了顿,抬眸望来。
他其实长了张温柔多情的脸。
桃花眼,挺鼻,永远勾着弧度的唇,多情到几近有些风流了。
但绝不会有人第一眼就认定他是个温柔的君子,因为他的气质……太反派了,即使唇角无时无刻不挂着笑意,他给人的感觉也永远摆脱不了亦正亦邪四个字。这样的人,陷进去是会粉身碎骨的。
好久不见。裴闲怔了怔,迅速入戏,冷笑道:“谢泊!你当真是恬不知耻!”
出乎了裴闲意料,反派只是静静地盯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但也没了笑,那是一种平静到了极点的表情。
裴闲有点头皮发麻。还不如让他看这人温柔又丧心病狂的笑呢。
裴闲尽心尽力扮演一个清高刻薄的读书人,阴阳怪气,“难道我说殿下您说错了吗?”
谢泊倏然笑了。
那张漂亮的脸庞一点一点浮现笑容,“你觉得你说错了吗?”
裴闲冷静道:“是吗?容殿下饶恕在下实在不懂您的意思。倘若在下觉得自己错了,那今日就不会过来了,不会莽撞地闯进东宫,不会顶撞皇子,更不会在这里与殿下争辩。只有在下认为自己没错,才会做出适才的所有行径。那么殿下又为何要说出这句话呢?是因为殿下认为我错了,对吗?”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谢泊着实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托腮思考了片刻,像是无法反驳了,给出一个回答:“牙尖嘴利。”
裴闲心想废话。
不牙尖嘴利,能让你那么头疼吗?
谢泊轻笑道:“可是,裴公子有一点说得不对。”
裴闲疑惑地投去目光。
谢泊的声音放轻到了极致,磁性的,带着笑,很愉悦一般,“因为,我不认为你错了啊。”
“……”裴闲眼瞳很干净,居高临下的,没有被他影响分毫,“既然殿下不认为我说的错了,那为何要答应赐婚?”
谢泊指尖轻点案面,没有计较裴闲的冒犯,自顾自陷入了思考,“彼时父皇问我对赐婚的想法如何。”
裴闲:“嗯?”
谢泊弯了弯眼睛,落下结论,“既然是与裴公子联姻,我便说了……很喜欢啊。”
裴闲的眼眸陡然泛凉。
果然不能相信反派——
裴闲火冒三丈地想,满嘴谎言!
谢泊,就是一个行事全凭心情,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只顾自己愉悦的——疯子!
什么很喜欢?假话,全是假话!
谢泊说这话就是来恶心他的!
裴闲没被真正地激怒,但也气得够呛,拂袖,凉凉道,“裴某承担不起殿下的抬爱,并且,也不知殿下如今一面之词的‘喜爱’从何而来。”
裴闲一字一字、干净清楚地道:“我们从前便是毫无瓜葛的关系,之前是,如今是,以后……”
以后也会这么继续下去。
裴闲艹清高白莲人设的话还没说完,话头蓦然被柔柔地接了过去,谢泊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好似有种让人凭空停下的魔力。
“裴大人,”谢泊温柔轻笑。
字里行间,却淬着淡漠的意味:“你再说下去的话,真是让人伤心。”
他杀人时也是这种微笑,裴闲一时有点判断不明白反派的情绪。
是起了杀心?厌烦?还是真的伤心?
“裴大人”这个异常的称呼,从脑海一闪而过,没能捉住。
裴闲凉薄又清高的眼神险些没维持住,差点一丢。
差点露出了蠢萌的内芯。
片刻的停顿,好在,裴闲的演技维持住了。
他为什么敢来这一回呢——
从直觉上来说,裴闲莫名有种笃定。
皇命在身,太子一定不会杀了他,这是前提,也是裴闲敢孤身前来的保险。
而另一重笃定,裴闲自己都认为来得极其不可思议。
裴闲莫名感觉他能猜得到反派的心理活动:
如果有人妄想试图用以下犯上的方式引起特别注意,放在男频文常见的套路里,这是美人的欲拒还迎,越烈,越有意思。但在谢泊的眼中,大概会觉得……挺烦的?
大概会觉得又无聊,又烦。裴闲想到这一层后,自己都被逗笑了。
所谓的“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在谢泊那里可能一点用也没有。
裴闲定心了,谢泊怎么可能会对他起兴趣?如果是这种勾引就能上当,那也……太低级了。
凉薄的神色充斥了清隽的脸庞,气质丝丝缕缕的暖意被挤得荡然无存,裴闲冰清玉洁,一身文人傲骨地道,“三日后的公主宴,还望殿下不要来脏了臣的眼,否则……”
依裴闲所想,反派已经对他感到烦不胜烦。
依裴闲所想,反派会冷淡地看着他还能怎么演。
依裴闲所想,反派懒得做自讨没趣的事。
那么,公主宴这个剧情节点就能跳过去,日后的事则日后再议——
谢泊歪了歪头,眼眸里盛满裴闲清高孤傲的身影,他顿了几秒,轻笑地开口,“——否则,我就会因御前失仪,失去圣宠,被罚禁足半年?”
“轰隆”——
惊雷乍响,仿佛要撕裂天空。
无尽黑暗的天顶闪烁一道光亮,像是从中间裂了个大口子,霎时间,浇下了倾盆大雨。
裴闲:“…………”
裴闲:?????
感谢星倦未有辞、棉棉的营养液。
终于放假辣!!!开文!么么哒!这章全部掉落小红包。
其实……上本完结的时候,我也没想到最后会开的,是这个预收呢。一切都蛮意外的。
这几个月的战绩如下:
挑战清冷受,失败。
挑战沉稳受,失败。
挑战既清冷又沉稳的受,失败。
太生气了……是因为本人既不高冷也不沉稳吗?呵呵。
发一章不是因为我抠,是因为我只有一章QAQ目前没有存稿,现写,我想存稿的但是闭门造车时速真的太慢了……泪目……目前纲也有点糙,前期写得慢点儿,断更的时候就是在完善纲!么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晋江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