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邵琦咒我大哥日后战死沙场,也是无伤大雅随意说说的吗?”
沈乔的一句话,瞬间将整个膳厅的氛围给降到了冰点。
莫说苏氏震惊,连叶挺啄也震惊住了。
余下众人却不敢相信,而其中叶明钰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家大哥。
叶天南脸色十分难看。
为将者最忌讳的就是这种话。
当兵的虽然早有马革裹尸的醒悟,但是没有谁会希望被留在战场。
更何况还是恶意的留下。
啪!!!
叶挺啄猛地拍桌。
“老福!去将叶邵琦给我带过来!!!”
叶挺啄显然是震怒了。
老福依旧不敢多问,转身便走。路过沈乔身边时,他眼角看了沈乔一眼,却被沈乔冷冽得毫无温度的眼神一扫,瞬间感觉心脏一片冰凉。
老福不敢耽误,脚下生风地连忙走了。
苏氏直到此刻,才忽地回神,但那喉咙却像是被卡主一样。
“这里面恐怕是有误会,邵琦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说……”
“我亲耳所闻,何来误会?”沈乔步步紧逼:“或者大夫人是想要听听他的原话,是如何说的?”
苏氏一时间有些愣住,脸上的笑也变得颇为僵硬:“你……邵琦那孩子我知道,平日里虽是有些性子,但却不是口无遮拦之人。”
“他确实不是口无遮拦。他是口吐真言。”沈乔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我知道,我孤身一人入京投奔外祖一家,于你们而言不过也只是打秋风的亲戚罢了。”
“小乔……”叶挺啄心里忽地打紧,一股不详的预感骤然蔓延上心头。
沈乔不为所动,那淡然的神色算得上冷漠决绝。
“你们放心,叶家的荣耀是叶家的东西,我不会沾染分毫,也不会打着叶家亲戚的幌子在京城行走,今日来此,也只是为我母亲全了一点孝道,特意来见祖父罢了。”
“阿乔!”叶明钰忽地起身,想要阻止沈乔的话。
沈乔不为所动。
“往后在这京城,叶家于我各自生欢最好,倘若再有人敢对我大哥出言不逊对我指手画脚,我……”沈乔眯眼,眸里尽是杀气:“会请人帮他收尸的。”
这一席话直接让叶老夫人心神俱震。
“小乔!你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谁教你这么说的!”
沈乔冷冽看她。
叶老夫人怒:“你才来京城多久,便想要与我们断绝关系吗?你大哥是这么教你你娘是这么教你的吗!”
“他们确实是没这么教我。”沈乔淡淡地道:“可他们不会牵累无辜,不会持强凌弱,更不会拿着天真无邪口无遮拦的幌子,痛着最狠的刀。”
“你……”
“外祖母,你有试过饥一顿饱一顿,被人关在黑屋子里,受人欺辱的事吗?”
叶挺啄瞳孔猛地一缩。
沈乔又问:“你试过被亲人冷眼相待见死不救,甚至于是已经濒死了却还要被人冤枉的事吗?”
叶老夫人说不出话来。
这些事……
冷眼旁观或许是在深闺时曾经有过。
但是其他的却完全都没有过。
忽地沈乔笑了。
可那笑意却冷冽凄惨得紧。
“这些你都没有经历过,所以那些话你总能说得格外云淡风轻,如若你全都经历过了,你就会知道你的那些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小乔,你……”夜听胸腔震动,疼得难受:“这些事,你……都经历过吗?”
“这些不都是这里的人曾经加注给我的吗?”
叶挺啄猛地朝后退了两步,险些没有站稳。
膳厅里,氛围更凝重了,可谁都没再开口。
他们的视线全都看着沈乔,又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的人。
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人。
寂静中,老福找了叶邵琦几人过来,他们一进膳厅,瞬间就感觉到了这里的异样。同样的,叶邵琦也在进去的瞬间,就吸引了众人的眸光。
只因为,叶邵琦的做脸又青又肿的。
“邵琦!”苏氏震惊盯着他脸上的伤:“你这脸!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你!”
叶邵琦跟身边的几个表哥都看向沈乔,却不敢说话。
沈乔倒是自己认了。
“我打的。”
“沈乔!”大舅舅忽地起身怒斥:“你太过分了!邵琦是你表哥你怎能对他动手!”
“你管教不好自己的儿子,还不许旁人出手替你管教?”
“你!”
“住口!!!”叶挺啄突然怒喝,止住了大舅舅想要跟沈乔的心思。
可眼看着儿子被打成这样,大舅舅那里还有好脸色在?他直接扭头看叶挺啄:“爹!你看看这小畜生到底是样子!在长辈面前都敢如此无的放矢目中无人简直就是毫无教养,难道你还想护着他吗?!”
“呵……”沈乔讥笑:“我再毫无教养,也不会偷了自家媳妇儿的嫁妆去补贴外室。”
大舅舅脸色浑身一僵。
这下,连叶霓凰的脸色都跟着微微变了。
苏氏直接惊呆,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偷嫁妆补贴外室是什么。
其他人的脸色则精彩纷呈,俨然吃了好大的一个瓜。
“你放肆!!!”大舅舅突然大吼,怒指沈乔:“你不敬兄长,无端殴打邵琦还想往我身上泼这些脏水!你简直混账!”
沈乔就淡淡地睨着他,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沈乔我们都因
你爹娘因守卫边城过世对你一再忍让,却不想你居然狼心狗肺到这般田地竟还想倒打一耙,到底是谁没有教养!谁有爹生没娘养!”
“混账!”
嘭!!
叶挺啄直接将碗朝大舅舅的头上砸去。
大舅舅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瞬间被砸得额头出血。
其他人也吓得急忙起身推开。
唯有叶挺啄身边的叶老夫人见到儿子头受伤出血了,瞬间心疼得不行,忙一把抓住叶挺啄的手。
“你这是做什么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说非要动手,这大过年的你也不知道忌讳的吗?”才说着叶老夫人怒胡看向沈乔满脸的痛心疾首:“沈乔,从你进入尚书府到现在,除了霓凰受伤的那次,我们到底是哪对不起你了,大过年的就这么闹腾,你就算是为了阿玉对邵琦动手,也不该这么污蔑你大舅舅啊。”
“你住口!”叶挺啄斥责叶老夫人,全然不顾叶老夫人怔愣的神色,又狠狠地看自己长子一眼。
大舅舅被自家老爹看得有些心虚,眼神下意识地闪躲。
那瞬间叶挺啄心里瞬间有数,不过他没在现在就跟大舅舅掰扯这事,而是忽地转身走到了叶邵琦身前。
“祖……祖父……”
叶邵琦有些惶恐,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小乔说的话,是真的?”叶挺啄冷声问他:“你真对小乔说了那些话?”
“我……我……”叶邵琦明显闪躲:“我只是一时口快,说……说错了……”
嘭!
叶挺啄忽地一脚给他踹了过去。
叶邵琦瞬间猛地朝后砸去,滚在地上,又慌忙爬起身来跪在叶挺啄的跟前:“祖父息怒祖父息怒,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口不择言胡乱说话,是我错了。”
一屋子的人全看着这幕,这次却再没人开口了。苏氏倒是心疼得很,想要为儿子求情辩上两句,可到底是顾忌着叶挺啄的愤怒,没敢轻易开口。
叶挺啄已然气得不行,整张脸很是吓人。
“你明知你小姑是如何过世却还来说这样的话!你嘲弄的讽刺的诅咒的究竟是谁!谁给你得熊心豹子胆让你敢这么说话!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祖父息怒,是我错了,是我口不择言,我并不是有心的,祖父……”
叶天南微微蹙眉,忽地起身。
“祖父息怒,可千万别气坏了身体。”
沈乔忽地冷冷扫他扫了过去。
叶天南坦然面对着沈乔的眸光,却说出了让沈乔略微意外的话。
“三弟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平日里夫子教的,并没有学到多少,想来三弟这人是不合适走人文路子了。”
“天南!”苏氏忽地有不好的预感。
叶天南:“我看,不如让三弟随我行军,从小卒做起,只有他自己亲身经历过了,才会知道有些话当不当说。”
“不行这不行!”苏氏急了:“邵琦怎么跟你相比?你从小舞刀弄剑的,去了战场自然有能力自保,但是邵琦他没有学过他怎能提得起刀怎么能上得了战场?”
“是啊,这肯定不行。”大舅舅也满脸的不赞同:“父亲,您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这样,您打他罚他都行,可不能让邵琦也去了军营,他不是当兵的料,万一有个意外,这不是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沈乔听得嗤笑:“没有自保能力不可以学吗?我大哥当年跟着我爹上战场的时候也才十岁而已。”
“沈乔你住口!”大舅舅怒吼他:“你这是非要逼死邵琦才满意吗?”
“逼死?”沈乔不在意地弹弹披风上看不见的灰尘,神色满是讥诮:“我做了什么就能逼死他了?倘若他去了战场活不下来,那不也是因为你们管教无方吗?”
“沈乔!”
“都住口!”叶挺啄吼他们夫妻两人,大手一挥下了决定:“就按天南说的办!过了年就让邵琦随他行军,从小卒做起至于他能爬到什么位置!能走得有多远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祖父!”叶邵琦震惊不已。
叶挺啄直接怒吼:“若不答应,你们这一房直接分出府去单过!”
一句话瞬间掐住了他们三人的咽喉。
说好听了是分出去单过,说白了就是他们一房被赶出去了。
离开了尚书府的叶家大房,以后在京城行走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不然的话,这京城里的那些贵人圈,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们。
上座那里,叶老夫人像是被人抽了力气,整个人颤抖道有些说不出话来,眸光复杂地扫过沈乔又紧紧闭上。
其他人虽然看热闹得居多,但也怕这热闹会烧到自家身上,一个个都安静如鸡不敢开口。
毕竟……今天的沈乔给他们的感觉实在是太猛了。
这完全就是不留余地的地撕破脸。
如果是叶家几房间的相互撕逼还要说一些,毕竟关起门来,该走动的还是得走。
但是沈乔。
首先,他姓沈。
其次,他是外姓。
众人的眸光瞬间变得有些怜悯起来。
“大年初三,原本是想来见见外祖父跟您拜年的,但眼下看来,我在这里也并不合适了。”
沈乔突然开口。打破了膳厅的满堂寂静。无视众人意外的眸光,沈乔只对着叶挺啄躬身行礼:“今日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请外祖父一聚。”
“小乔……”
“告辞。”
甩动的狐裘衣角微晃,沈乔骤然转身,不带半点迟疑地朝外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