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棠落下去的一瞬间,便看好了二楼的廊台。
只是到底这原身的身体底子差了些,平日里她除了上书院里的御马能有点运动,其余时间也疏于锻炼,导致现下她想的非常好,实践起来却差了点。
姜棠的手将将勾住了廊台的阑干,但是她却忘了,即使是三层的高度,那下坠的力道也是不可小觑。手臂被坠得生疼,姜棠觉得再不松开,自己的胳膊都要断了。
刚才憋在眼眶里的泪水滴滴坠落,姜棠这时候突然也很是希望秦醒能来救她,而不是像之前在城门口那样,自己孤立无援。
这般想着,姜棠的胳膊却要撑不住了。而松开的一瞬间,泪水模糊中,有人飞身过来一把捞住了她。霎时间,姜棠便感觉自己埋进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腰间围着明显不是少年郎的、肌肉遒劲的手臂。
那人抱住了她,随即一个翻身,二人平稳落地。
“你简直是、胡闹!”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棠愣愣抬起头,便看见天边第一缕朝阳从远处山尖露出头来,落在这人的头顶、肩上。身上的玄色衣衫明显很不合身,就连那袖口都短了一截,但是那腰间系的穗子却是她跟晗雾去街上买来亲手编成的。
在朝阳的照耀下,那泛着丝缕怒气的脸上,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此刻闪着灼灼的光,映着自己惊慌失措的脸。
眼前这人虽然与秦归念有些像,只是那往常自诩风流的少年郎还有些稚嫩的脸庞如今却变得英俊深邃,脸上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乍看过去有种刀锋般的冷漠。
硬朗的线条和挺拔的身量都带着一股灼灼逼人的炽热和遒劲,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带有侵略性,恍若绝世宝剑经历了千锤百炼后内敛了其锋芒。
原来秦归念就是之前在安和小巷救过自己的大侠,这次居然又救了自己一次。
姜棠不禁想,自己之前怎么就没觉得秦归念和那大侠长得有点像呢?
而且这人解除缩骨功后,原来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现在居然比自己整整高了一个头还多?!
秦醒紧急之下施展缩骨功,弄得胸口气血翻涌,他忍下喉头鲜血,见姜棠这副被吓傻的样子,泪水乱七八糟地糊在脸上,额头还被磕出一块红,看着分外滑稽。乍然被自己吼了一声,居然还能瞪着圆溜溜的杏眼将自己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一番。
察觉到手底下不盈一握的腰肢,秦醒悄悄松开才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可看完了?”
完全没有任何发觉的姜棠这时候看着秦醒身上的衣衫才突然想起来,等等!原来,原来那晚在山崖上的也是秦归念?!
“大侠,你是,秦归念?之前安和小巷,还有昨日晚上对陈谦一剑封喉的,也是你?!”
“是我。不过姜棠,我也不想瞒你,我的本名,秦醒。”
姜棠:?!
天下第一竟在我身边!
*
“陈谦——!”
当是时,陈听松赶了过来,身后远远跟着几个毒人。他刚才在县衙就远远望见秦醒与陈谦在客栈楼顶对峙,这才紧急赶到。
姜棠自有秦醒去救,这陈谦自然就交给他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陈表哥啊!真是许久未见!表哥你风采依旧啊!”陈谦断了一根胳膊,血流不止,疼得他脸色惨白,嘴上却还嘴硬着。
说话间,陈谦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扭曲起来,嘴里还不住地发出“嗬、嗬”的声音。他的右手臂被秦醒整条切掉,甚至那剑痕还向心脏处偏了三分。此时,他身体内的蛊虫颤动不止,想要修复他的伤处开始疯狂蠕动,蠕动间伤处的碎肉、鲜血和蛊虫尸体掉落在地上,一时间这客栈楼顶血红一片。
陈听松见陈谦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眼神复杂,恨声道:“原本你也是陈家天赋异禀的孩子,若不是你听信他人谗言,陈谦!你何至于此!”
听见陈听松居然诋毁教主,陈谦瞪着那双眼白多得吓人的眼珠子,不顾行动间那些蛊虫撕咬的疼痛更加剧烈,他扭曲着脸嘶声道——
“你放屁!你懂什么!教主他是最懂我的人!你看看这些毒人,都是我的宝贝蛊虫养出来的!能给我炼成毒人从此不老不死,这何尝不是对他们的一种恩赐!这何尝不是一种长生!”
“生老病死,本就是天道规律!你怎么这般执着!”想着这一路走来,那么多人都是被自己的兄弟所害,陈听松眼眶赤红,“因为你,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今日我必要为陈家除了你这孽障!”
说话间,二人便碰到了一起。陈谦勉强用左手接下了陈听松的剑招,只是刚才被秦醒奋力一击,陈谦已然是强弩之末。
如今二人交手几个回合,陈谦便无力地败下阵来。眼见着那迎着日光如水般流动的长剑瞬间到了面前,这感觉,好像让他回到了儿时与表哥练剑时的欢乐时光。
陈谦突然心口一哽,扯起嗓子,低低叫了一声。
“五、五哥...”
陈谦这一声,叫得陈听松心头一痛。
长剑偏了几寸,铮然作响狠狠插进了楼顶的石瓦当中,溅起的碎石擦伤了陈谦的脸颊。
陈谦的脸上流出几丝鲜血,但是转瞬间就被蠕动的蛊虫给贪婪地吸收殆尽。
陈听松看着陈谦因为蛊虫而疼痛得脸上青筋暴起,眼内禁不住涌起一阵热意。
他的表弟陈谦,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陈家六子陈谦本来是个特别善良活泼的少年,虽然二人是表兄弟,但是从小一块长大、识字、习武。只是后来他生母身死,三伯悲痛拒绝、对他疏于管教,才让他听信妖人所说的长生之道,从此误入歧途。
“六弟,你放心,只要你跟我回去,五哥一定护你周全!”只要能带陈谦回去,便是再酷烈的家法他也能为陈谦受了。
陈谦看着陈听松沉痛的眉眼,喉头滚了又滚,良久,才低低道:“我、我同你回去...”
陈听松似是一愣,随后眼角涌出泪意,缓缓笑起来,“那真是太好...”
“噗”地一声,楼顶血光乍现,陈听松那最后一个“好”字被淹没在喉咙内。
你居然?!
陈听松怒从心起,用尽力气将手里长剑冲着陈谦飞去。最后一眼,便看到陈谦的左手心迅速牵动,立刻便有毒人冲了上来,将他向后拖去,而剩下的毒人以身挡剑。
眨眼间,陈谦便逃之夭夭,不见了踪影。
“陈、陈谦——!!”
*
“原来你就是秦醒啊!”
姜棠对原书中的天下第一也算是充满好奇,原本以为自己大概是没可能见到了,没成想这天下第一居然就在自己身边!
秦醒没想到姜棠居然是这种反应,他还以为姜棠会怒斥他欺骗自己。不过他该想到的,这姑娘的脑回路本就异于常人。
“那你这是什么功夫?还能变成少年郎?难不成是传说中的缩骨功?能不能教教我?还有你看我,我是根骨苗子吗?能不能学武功?”
姜棠也很想学武功,猛地发现自己身边居然有这么粗的一根大腿,当然要抱上一抱!
看姜棠还是这般活泼,秦醒唇角微弯,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喉头压下的鲜血猛地涌了上来,眼前顿时一黑。
“噗!”空中喷出一朵血花。
姜棠顿时呆住,“秦归念!”
姜棠猛地扑过去扶住他,就发现周围的毒人居然渐渐退去了。还没等她松口气,紧接着,姜棠就听见头顶客栈楼顶上迸发出陈听松撕心裂肺的一声——
“陈、陈谦——!!”
姜棠心内一惊,糟糕!陈听松出事了!
但是秦醒昏迷后这人也太沉了,姜棠没办法,只得将自己之前做好的止血药丸,不管三七二十一给他服了下去。看秦醒咽下去之后,姜棠这才小心地将人放到墙角,小声道:“我去看看陈听松,你在这歇会,我马上回来!”
说完,姜棠拔腿就向客栈楼顶跑去,等她翻到楼顶上,就看到陈听松倒在血泊里,手指还紧紧扣着底下的砖瓦。
姜棠不禁庆幸自己之前在山洞偷偷顺了些草药,忙将陈听松扶正。陈听松的胸膛被穿了个大洞,姜棠皱了皱眉,那陈谦下手可真狠啊。
事不宜迟,姜棠伸手点住陈听松的周身大穴,小心翼翼地将草药敷了下去。
这一连串的事情弄完,姜棠才坐下歇口气,太阳大剌剌地挂在天上。过了半晌,姜棠这才发现些许不对劲,怎么天都亮了,这城里都没有人出来走动的...
*
“多、多谢!”陈谦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看着面前的人颤颤巍巍地道。
那人眼神不屑,冷声道:“不必谢我,都是为了主子的大业。不过你这次实在是大意,居然敢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这么明目张胆!”
“是、是,是属下失察,望您恕罪,”陈谦身受重伤,这会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忍不住抹了把冷汗,继续道:“不过您放心,那城里的人绝对不会出来。”
“你做了什么?”
“嘿嘿,属下在宜川城内埋伏数月,这才将蛊虫都种在了宜川城内的所有人身上。如今这城内的百姓,都在冯老您的身后,供您驱使,为您马首是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