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明今翊所料,次日朝堂,虽然对于出钱的事情,诸位大人多有微词,但好在明晔拍板定了下来,诸位大臣也只好照办。
季清从一开始的在宣政殿门外的耳房等着明今翊下朝,没想到等下朝的所有官员都走了,明今翊也没出来。
“不会被罚了吧?”季清一边发散思维,一边朝殿门走去,想看看明今翊到底为什么还没出来,走到一半季清的脑子有再次蹦出另一个可能——
“他不会把我给忘了吧?”
季清说着,脚步更加快了,可还没等他走到宣政殿门口,一个笑嘻嘻的小太监迎面走了过来。
“这位公子,世子殿下到御书房议政,让咱家把你带到御书房偏殿稍作休息,”小太监一边说,一边带着季清再次去了那个让他如芒刺背的地方。
之前的香炉已经不见了,桌子上摆着一个新的天青三足炉,一股清淡的檀香扑面而来,季清这次学乖了,乖乖坐在椅子上,不在东瞅瞅西瞧瞧的到处散发好奇心。
明今翊很快便从御书房出来,走到侧殿一看,季清坐在靠近条案的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垂头看着眼前的地砖,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季清,”明今翊站在门口轻轻喊了他一声。
季清猛然抬头,明今翊逆光站在门口,轻轻抬手朝他摆了摆,“太后让我前去宫里用膳,你跟我一起去。”
“哦,好的,”季清立刻起身奔向明今翊,直到他跑到明今翊面前,明今翊才慢悠悠跟着引路的太监,朝着太后居住的永安宫走去。
季清一路跟着,脑子里尽是曾经看过的电视剧中各种各样的太后模样,对即将要见到的大齐太后充满了好奇。
进入永安宫正殿,季清还在好奇太后宫中布局,直到在偏榻上看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瑞王明塇,季清好奇的眼神才收敛回去。
他忍不住紧张的往明今翊的身后躲,但为时已晚。
“躲什么呀?”明塇调笑的声音响起,显然就是在明今翊带着季清一进门,便注意到季清。
“五叔,”明今翊一拱手,便当做行礼,“皇祖母呢?”
“太后在更衣,让咱们在这儿等会儿,小厨房已经将饭菜做好,等太后换好衣裳便可用膳。”
明塇看着明今翊坐在对面,季清像是看到瘟神似的,死命的躲在明今翊身后,生怕被自己看到。
“我很吓人吗?”明塇突然开口,打的明今翊和季清措手不及。
“什么?”明今翊不解地看向明塇。
明塇摇摇头,伸手一指季清,“本王很吓人吗?怎么你身边的这个小仆人如此恐惧本王,见到本王便要退缩呢?”
明今翊回头看了一眼季清,发现季清确实有些害怕明塇。
“他刚到荣王府不久,想来还没适应,见到身为王爷的五叔,自然会害怕。”
明塇若有所思的一点头,“哦,既然如此……”
“太后娘娘到——”
明塇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太后驾到的声音打断,季清连忙跟在明今翊身后行礼,趁着太后与明塇、明今翊寒暄的时候,季清悄悄抬头观察太后。
与他常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慈眉善目的太后差不多,大齐的太后衣着华贵,一副温和慈母的模样。
她拉着明塇的手,慢步走向已经摆放好的膳食的桌子,话里关心的却是明今翊:
“乘风呀,来,奶奶知道你最喜欢吃清炖金钩翅,特地让小厨房做来给你尝尝。”
明今翊抿嘴点点头,也不急着询问太后突然叫他来用膳的目的。
明今翊坐在太后左手边,任由太后安排人给他夹菜。
刚吃了没两口,太后便突然开口:“昨日皇帝来哀家的宫里用膳,跟哀家提起了今年春闱由你来主理。”
明今翊放下碗筷,没有回应太后的疑问,只等着太后将目的露出。
“这春闱选举,乃是国家大事,哀家一个后宫妇人,自是不懂这些,只是皇帝昨日前来,提及春闱便一副忧愁模样,哀家作为母后,也实在心疼,特地今日让锦喜去寻你,趁着用膳问一问,如今春闱如何了?”
太后既然问到了,明今翊也自然装不了傻,只能开口敷衍:“如今春闱诸事已定,工部和礼部出银子将考试的学堂修好,便可开考。”
“那便好,杜崇文这个内阁首辅,独揽春闱多年,不知道给皇帝安插了多少他的手下,这次皇帝不想用他了,便安排人出来搅局,我还担心翊儿年幼,在被这个老东西拿捏。”
明今翊面无表情,“谢皇祖母关心,杜阁老虽然强硬,但好歹也是一心为了朝局,自然不会耽搁了下月初的春闱。”
“那就好,你五叔虽然大你几岁,但毕竟不像皇帝和你父王那般差距巨大,若是春闱有事,你大可以找他帮忙,你们两个年纪相仿,自己侄儿的事情自然就是一等一的大事……”
听着太后的念叨,季清忍不住想起自己已经过世的奶奶,在临终前,也是絮絮叨叨的担心自己,如今听到太后如此关心明今翊,季清居然生出了几分羡慕。
羡慕自己为什么没能穿到明今翊的身上。
“多谢皇祖母关心,”明今翊脸上没有多少喜悦之色,依旧面无表情地道谢。
这幅模样看的季清火大,若是他,定然会跟太后好好告告礼部和内阁的状,接着太后的威势吓唬吓唬昨日的那两个争吵不休的大人。
“对了,明塇,你不是说,你前几日在柳月居碰上了个才情出众的学子,叫……叫什么……来着?”
“赵宗林,”明塇赶忙拱手,毕恭毕敬的将他想要提拔的人的名字说出来:“此人为虔州赵家的长房长孙,自幼习读四书五经,儿臣看他颇有才情,才记住这名字。”
“哦,对,你与翊儿多交流,找些得用的人才,那些写些酸诗腐词的人,靠着研习考官喜好,写些不得用的文章,就算招进翰林院,依哀家看于治国也无一处之用,不如多听听这些有真本事的人。”
“母后说的是,”明塇连忙称赞,而后便看向明今翊。
太后图穷匕见,接下来便该明今翊接招了,明今翊表情轻松,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太后话中之意一样。
“虽说先前春闱,招了不少腐儒于治国无益,但自从广明二年,杜阁老意识到问题之后,便主张改革,近些年招录进来的学子,大多是都是治国理策的好手,像户部的沈璋、大理寺的张和光皆是广明二年中榜的进士,如今启用,为大齐国库吏治改善不少,前几日在明德殿,陛下还专程提过两人,有意将重任落于两人之手。”
屋里安静许久,季清再看太后,虽然表情与先前并未有多少变化,但他总觉得气氛凝重不少,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太后在明今翊解释后,许久没有说话,上下打量着明今翊。
“哦,”太后在季清觉得即将憋死的时候终于开口,但语气中的凉意明显,“看来是哀家不懂国政,倒是没看出来。”
明今翊默默低头,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皇祖母常年久居深宫,五叔平日早朝上的少,自然对朝中之事并不了解。”
这话一出,便是反驳了明塇提拔赵宗林时的那一通赞美之词,还阴阳了明塇一顿。
季清逐渐回过神来,再看眼前慈眉善目的太后,便没了先前的感慨,只觉得皇室难做,就连一顿普通的午膳,用的都如此胆战心惊,每句话都带着陷阱。
若是换成他,只怕就被太后绕进去了。
“虽然你五叔早朝上的少,但他和皇帝的才学,那都是先帝亲手教的,看谁的才学高低自然也是一目了然,”太后依旧不死心的找补。
而季清像是开窍了似的,居然听懂了太后的意思,同为先帝教的,这意思是明塇学的也是帝王之道?
这话明今翊还真不好反驳,都是先帝教的,若是直言太后有意扶持明塇对抗皇帝,只怕全家脑袋不保。
若是承认,那明今翊可就真进了明塇的圈套,要提拔赵宗林了,可这提拔到最后,赵宗林感谢地可不是明今翊,而是明塇。
季清想明白后,再看太后就变成了随时吃人血肉的怪物,这被阳光照的暖和和的屋子顿时阴冷无比。
“那是自然,”明今翊居然认下了?
季清瞪大了眼睛看着明今翊,只见明今翊继续道:“我想五叔看中的人,才学出众,科考改革效果初现,想来他也必然能成功高中,届时,孙儿定然为张沈两位大人引荐。”
哈哈~
季清几乎快要憋不住笑出声来,他第一次见到能将皮球踢得如此之好,就是不肯入局的人。
太后显然也没想到明今翊就是不肯入局,气的啪嗒一声聊下筷子,眼看就要发作。
“大侄子说的是,这才学高低,自然是要考一考才见分晓,”明塇打断了太后与明今翊之间的诡异气氛,突然将话题引向季清:
“侄儿身边这个书童倒是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