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话毫不经心,就像是随口说出来了一件最普通的事情。
可是她不知道这话在少年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为什么生气?
谢斯年抿了抿嘴,感觉到自己已经能控制脸上的表情,这才故作平常的开了口:“没生气,不过是觉得你有些拖后腿罢了。”
躺着也中枪的周春和:“……”
她知道这腹黑病娇是在姐姐那儿被伤了心,还想着好心好意的安慰他一两句,谁知道他竟然这么不识好歹。
呸,死病娇,以后再也不安慰你了。
这时候,谢斯年又斜睨她一眼,语气似乎又有些阴阳怪气:“不过也没关系,毕竟你的‘裴哥哥’可以保护。不过现在你的裴哥哥被困住了,你……”顿了顿,又一脸阴翳的笑起来,“啊,怎么忘了还有傅怀玉了,你与他认识不过半个时辰,竟能互相直接叫名字……我倒是有些好奇,周小姐这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到底能和多少人交上好朋友。”
“好朋友”三个字被谢斯年刻意加重,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周春和一脸懵,心说这人真是有病,明明自己让他也叫自己的名字了,他自己不叫也就算了,也不允许别人叫了?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难道腹黑病娇都是这样扭曲不讲理的性格吗?
周春和不服气道:“我明明也让你叫了啊,但你不是还一口一个‘周小姐’么?你爱叫什么便叫什么吧,又管别人干嘛。”
谢斯年安静了一会儿,声音是刻意掩饰过的平静:“你叫裴瑾便是裴哥哥,到我这里就是谢斯年,既然你觉得裴瑾好,为何刚刚不跟着他一起进去?”
周春和了然,原来还是女主和裴瑾一起进去把他抛下,让谢斯年心里不爽了。
不过谢斯年不爽归不爽,朝她发什么火呀。
周春和道:“我和裴哥哥不熟,自然不好直接唤人家名字。更何况他把我当作妹妹,我叫他一声哥哥怎么了?”上下打量谢斯年一年,“难不成你也想让我叫你哥哥?不是我说,你也太能占别人便宜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谢斯年的脸色又缓和下来。
他忽然道:“好了,别说了,走吧。”
正准备长篇大论的周春和:“……?”
不是,挑起争端的是你,现在不说的又是你,哥们你表演型人格吧。
不过周春和打不过谢斯年,只能忍气吞声,窝窝囊囊的跟着谢斯年一起往前走。
就发现谢斯年的目的地竟然是宅子之外。
周春和对这一部分的剧情忘得差不多了,只知道找到阵眼的是谢斯年,因为这一段没有和女主的互动,所以她也懒得细看,现在根本不记得阵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不过凭着她仅有的一点知识,有些奇怪的提出质疑:“咱们是要出去么?可是寓煞的阵眼不应该在房子里面么?”
谢斯年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很有趣:“没想到周小姐看着不学无术,实际上还是懂点东西的。”
周春和不耻上问:“我知道的多了去了,只是‘才’不外露而已。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为什么我们要一路出来?”
谢斯年觉得无趣,也就不再开玩笑,将内情告诉了周春和:“刚刚村长在家里时,你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村长?周春和挠了挠脑袋,一时有些迷糊。这和那村长又有什么关系?
谢斯年接着道:“我问那老头平时靠什么为生,他说靠种地和编制竹筐,可我观察过他的手指,光洁细腻,不是长期劳作之人的手。再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笑了一下,似乎觉得此事十分有趣,“那指尖像是陶瓷做的,不仅细腻,甚至连指纹也没有。”
周春和悚然一惊,关于这段剧情的模糊记忆隐约又浮现上来的趋势:“你是说那村长不对劲?”
谢斯年点点头:“去了一探究竟便知。”
周春和来的时候特地记着路线,但毕竟现在身边有人带路,她便也不再注意方向,只是小心翼翼地跟紧谢斯年往前走。
可是走着走着,周春和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来的时候他们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可是现在已经走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谢斯年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正要开口问,就看见谢斯年停了下来。
下一秒,周春和眼前一花,感觉到一股力量将自己带进了一旁的空草屋里。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了,小屋中陷入了一片昏暗。只有几缕惨淡的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让周春和看清了眼前谢斯年的脸。
少年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殆尽,看着她的目光里只剩下无尽的漠然。
周春和被吓了一大跳,心脏不可遏制的快速跳动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谢斯年发现了什么?
她脑子里全是系统那句死亡则意味着任务失败,对上谢斯年意味不明的视线,她一时间紧张到了极点。
从刚刚那件小事就能看出这少年观察力惊人,这短短半天的功夫,他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谢斯年把人逼到退无可退的角落,然后慢慢压下身子。
两个人离得极近,几乎是鼻尖挨着鼻尖。周春和心如捣鼓,脑子里疯狂的呼唤系统,可是平常没事就出来骚扰她一下的系统现在像是死机了一样一点回音没有。
死系统,之前还大言不惭说要保护她,结果出事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
谢斯年动了动,周春和的眼睛立刻睁的溜圆,就见谢斯年抬起右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他一只手捉住周春和的两只手腕,以一种不可阻止之势往上拉到墙上按住,另一只手摩挲着周春和的下巴尖,他仍然带着笑,可是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是不知何时弥漫上来的杀意:“周小姐很紧张?”
周春和确实紧张,双手被牢牢按住,周春和根本挣脱不得,只能任由谢斯年动作。可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点惹恼了这个少年,才让他如此突然的朝她发难。
怪不得刚刚谢斯年要把她带出来。现在周夏莲和裴瑾被困在壁影里面,傅怀玉又不在身边,若是到时候她出了什么事,全凭谢斯年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周夏莲他们想找也找不到……周春和闭了闭眼。小说中并没有这一段,谢斯年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周春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算是平静:“你这是要干什么?”
谢斯年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紧盯着她,像是想看穿她所有的秘密。片刻后,少年粲然一笑:“没什么,有几个问题有些不解,想问问周小姐。”
周春和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迅速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究竟有哪里做的不对,才让谢斯年忽然过来兴师问罪。
周春和颤颤巍巍的说:“你问吧。”
颇有一种要上断头台的凛然大义感。
谢斯年眼底一片凌冽,眉头微微蹙起,眼神带着难以掩饰的杀意,随后立刻被笑意替代:“今日刚刚遇见傅怀玉时,你为何看起来毫不紧张,过后又主动提出与他一同一起?你似乎很了解他……是以才丝毫不担心,并且能毫无芥蒂的与他拉近关系。否则我是在想不出你为何能做到如此信任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
周春和咽了口唾沫,完全没想到谢斯年竟然心细如发,连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地方都考虑到了。
周春和眼睛转了一圈,干巴巴的笑了一声:“哈哈……你说这个呀……我信任他,自然是因为他看着和蔼,不像是那种凶神恶煞之人……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之前不在阿娘阿姐身边,也从未有人教我如何辨别好人坏人……而且,有阿姐,裴哥哥和你在我身边,那人若是坏人也有你们保护,所以我才不害怕……”
这番话解释的磕磕巴巴的,但谢斯年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
但他依然没放松桎梏,而是换了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继续问:“那今日我说阵眼不在那壁影之内时,你为何也如此轻易的相信了?”
连姐姐都不相信,她为何会如此轻易的就信了自己?
周春和心里一阵无语,怎么,被人相信难道不好么?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她自然也不敢呛回去,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你和阿姐在我心中都是亲人般的存在,况且你又一向聪明,我不信你信谁呀?”
谢斯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放开了束缚着周春和的手,似笑非笑道:“这么看来,倒是我错怪你了?”
但言语间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
周春和觉得自己能从这个喜怒无常、手段狠厉、睚眦必报的男人手里捡回一条小命就不错了,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哈哈……我知道你这是担心我,怕我被人骗了……”
说完之后,周春和都佩服自己这张嘴,果真是性命攸关之下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坏的说成好的。
谢斯年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恢复了往常那种天真无辜的模样,看起来青春洋溢,丝毫看不出刚刚暴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周小姐能明白真是最好不过了。一会儿若是姐姐问起来……”
这就是在点她了,周春和非常狗腿的抢先回答:“我保证不会说出去……刚刚,刚刚就是谢公子关心了我一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谢斯年满意的点点头,撤出两步,离开了周春和。
谢斯年带来的压抑感觉这才完全散去。周春和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她偷摸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说还好还好,躲过一劫。
谢斯年已经打开了木门,外面天光大亮,倾泻进茅草屋中。
谢斯年回头叫她,周春和抬头一看,光与影中,正好看见了谢斯年不达眼底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