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英兰母子的言行举止,让他们也感到大开眼界。
“天呐,这两个人也太不要脸了吧!住着别人的房子,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还拿生了虫掺了沙子的糙米来看望人家。”
“何止啊,我听她这意思,还想一直住呢,恐怕是把别人的房子当成自己的东西了。”
“前几天我刚答应把乡下的房子借给堂哥住,看来这种事不能答应。借出去容易,收回来困难,我得拒绝堂哥才行,免得以后收不回来。”
郑英兰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
不过,沈添禾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的笑容重新挂在了脸上。
“你们想继续住,也不是不行……”
郑英兰兴奋地打断她:“真的?你愿意把房子让给我们?”
“只是,我住院这几天,把钱都花完了,你们得把何之衡找我借的钱和票全都还给我。”
何之衡没想到她之前索要了五百多块钱还不知足,现在又找他们家要钱,顿时急了。
“你别太贪得无厌,我上次给了你足足五百三十块钱!”
沈添禾神色丝毫未变,再一次纠正他的不当用语:“你上次不是给了我五百三十块钱,而是还给我五百三十块钱。”
她看向郑英兰,“还有两百八十一块八毛一分钱,以及五十斤粮票,三十斤肉票,十斤糖票。当然,还有一些鸡蛋和糕点之类的食物。这笔账不好算,就折现成现金,和那两百八十块钱一起凑个整,三百块现金。”
何之衡大声骂道:“你这个贪婪的女人,还想要这么多钱。不可能,我们家不可能再给你钱和票!”
上次他会顺从地给钱,完全是因为沈添禾带了一把锋利的镰刀。
几百块钱和他的命相比,他当然会选择自己的命。
但是,现在的沈添禾躺在病床上,不可能再对他做什么,他傻了才会听沈添禾的话!
何之衡正得意呢,忽然感觉后背凉凉的。
他转头一看,傅骁正用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盯着自己。
片刻之间,他感觉自己宛如走在冬日清晨的湖边,脚底打滑,摔进结了一层霜的湖中。
冰冷的湖水渗进他的棉衣,灌入他的口中。
寒气钻进他的身体,如同跗骨之蛆,怎么都摆脱不了。
他立即怂了,缩在郑英兰身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隐约间,他的肋骨好像又开始泛起疼痛。
该死的傅骁,打人那么狠,害他现在还感觉身上被打的地方很痛!
郑英兰这会儿可没心思理会畏畏缩缩的儿子,而是追问沈添禾,再三确认她没有与自己开玩笑。
见沈添禾点头,傅骁也没有表示反对,郑英兰心里一喜。
三百块钱和那些粮票肉票糖票多吗?答案是肯定的。
可是,与那几间青砖房相比,这点钱和票还算多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这一回是沈添禾亲口答应,还了钱和票就把青砖房给她,她就不信沈添禾还能赖账。
就算沈添禾以后不认账,病房里还有好几个病人和家属呢,这些可都是证人!
郑英兰越想越激动,没再多说,拎着那一袋没人要的糙米就转身出去。
她要回娘家去找人借钱,趁着沈添禾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把钱凑齐!
哼,她还以为沈添禾脑子有多灵光,结果还是挺蠢啊!
三百块钱可建不了多好的房子,沈添禾这一回可算是亏大了。
她那个侄子也真倒霉,娶了这么一个败家又没脑子的蠢媳妇儿。
郑英兰很高兴,沈添禾也很高兴。
“我说得没错吧,你二婶肯定会积极主动地把钱和票双手奉上。”
傅骁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对,你很聪明。”
时间倒回今天上午十一点。
沈添禾发现傅骁一直垂着脑袋,看起来很沮丧。
尽管她一再强调自己的伤不严重,傅骁还是难掩愧疚。
她便告诉傅骁:“我受了伤的确不好受,但这也是一个同时收回青砖房和那些钱票的机会。拿回这些东西,我心里就好受了。”
可傅骁的反应却不像她预料的那样松一口气,而是抿抿唇,说:“我二婶不会这样做。”
他对自己的二叔二婶都还算了解。
两口子一个懦弱无能,一个泼辣自私,绝对不会顺从地搬出青砖房,也不会愿意还债。
沈添禾却像是有十足的把握,“那你就仔细瞧着,你二婶最近几天就会主动把钱和票还给我。”
实际上,用不着等到几天之后,今晚傅骁就看到了这一幕。
这一次,郑英兰是自己过来的,没有带上何之衡。
大概是怕何之衡太莽撞,一时冲动把沈添禾惹生气了,不愿意把青砖房让给她。
“这些是三百块钱,这个袋子里装的是那些票,你点点。”
郑英兰拿出两个小袋子,递给沈添禾。
沈添禾飞快地点了一遍,钱和票的数量都没问题。
她粲然一笑,“嗯,何之衡欠下的那些债,算是还清了。”
郑英兰这才松了一口气,打量着沈添禾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下午咱们说好的事……”
沈添禾:“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郑英兰连忙摆手,“没有问题,我就是想确认一下。”
沈添禾挥挥手,“好了,我要休息,你快出去吧。”
她的表情和动作与赶苍蝇没什么两样。
郑英兰:“……”
气愤吗?很气!
但她能怎么办?
她只能饱含怒气走出病房,踏出病房门时,压着声音骂一句:“小贱人,屋子塌了怎么没砸死你!”
沈添禾听见了,但她并不生气。
失败者才会无能狂怒,而胜利者,只会身心舒畅地享受生活。
她抽出两张大团结,使唤傅骁:“去买些吃的,咱们庆祝一下。”
“庆祝?”
沈添禾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显然心情不错,“我把十几年的债都要回来了,这还不值得庆祝吗?”
傅骁说:“你认为值得,那就值得。”
他听话地出去买东西,但依然没有接沈添禾的钱。
半个小时后,傅骁不仅带着沈添禾爱吃的零食,还带回来一个消息。
“我找朋友帮忙,请了两个公安同志去帮忙处理青砖房的事。”
“那太好了!”沈添禾高兴道,“咱们的胜算大大提高,不怕何家人赖着不走。”
这年代的公安同志处理事情可不是以调解为主,是真的雷厉风行,让普通百姓避之不及。
又过了三天,沈添禾伤势恢复得很好,医生同意给她办理出院手续。
出院这天,沈正礼、赵文佩和沈柏川都来接她,陈叔也赶着牛车过来了。
傅骁抱着沈添禾从医院大门出来,要把她放到牛车的车板上。
沈添禾却说:“等等,我还有点事要办,把我放在地上就行。”
赵文佩问:“闺女,你还要做什么事?让你三哥去,你坐在这里歇着。”
沈添禾摇摇头,说:“不行,必须我自己去。”
其实她是想从空间里拿两样东西出来,送去赵福才家。
既是表达对杨华艳那天晚上跟着来医院并且借钱给她交医药费的感谢,也是为了让赵福才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帮她赶走何家人。
收回青砖房的事,宜早不宜晚。
所以,她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要去找初中同学买点东西,对方有明确规定,不能带其他人。
赵文佩不放心,提出让沈柏川跟在她身后,保持一段距离,只要不被对方发现就行。
沈添禾并不是真的要找同学买东西,怎么可能同意沈柏川跟着她一块儿过去?
她再三保证自己绝对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又说这个门路至关重要,她以后还需要找同学买东西,因此不能耍心眼儿。
沈添禾费了一番口舌,赵文佩才勉强同意她独自过去找同学买东西。
傅骁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出反对,将新买的拐杖递给沈添禾,叮嘱道:“万事小心,一个小时之后你没回来,我就去报警找你。”
沈添禾连连点头,“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看着她拄着拐杖穿过街道,拐入另一条街,赵文佩蹙着眉说:“这丫头,还是和以前一样固执。”
傅骁黑眸深深,落在沈添禾纤细背影上的目光隐含着若有所思。
他觉得,沈添禾与以前不一样。
虽然他没有证据,周围的人也都没有察觉到异常,但他就是能感觉到沈添禾身上有秘密。
不过,她身上有秘密也没关系。
至少她愿意留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过日子。
不仅如此,沈添禾还亲手做饭给他吃,不嫌弃他没有父母帮衬,被房梁砸伤了也不埋怨他……
想到这些,傅骁心里陡然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他这个丈夫做得太不称职,让她受了这么多苦。
傅骁决定过几天再进山一趟。
他得在年前多攒点钱,明年带着沈添禾与小彦小希搬到城里来住。
另一边,沈添禾找了个没人经过的小巷,飞快地从空间里拿出两只已经宰杀过的老母鸡和一罐婴儿奶粉。
这两样东西出现在她的手中时,包装就已经变成了这个年代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