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只生了一个女儿的章香红垂下了脑袋,本就老实本分,此时更加不敢说话。
沈父沈正礼板着脸,“在我们沈家,闺女和儿子都一样,没有儿子更精贵的说法。行了,吃饭,不想吃就回屋去。”
见他快要发火,田海菊这才消停,憋着气夹腊肉吃。
土豆炒肉片和肉末豇豆里的肉她不能吃,那她就多吃些腊肉!
不仅自己多吃,她还给两个儿子夹了不少腊肉,挑衅地看了沈添禾几眼。
沈添禾懒得管她,转而给侄女沈清芳夹了几块肉片。
沈清芳受宠若惊地看着沈添禾。
她虽然年纪小,但记忆力很好,一直都记得小姑不喜欢自己。
别说给她夹肉,就连白菜梗都没给她夹过一片。
经过章香红的提醒,她才轻声道谢:“谢谢小姑。”
面对乖巧的小侄女,沈添禾笑得很温柔,“不客气,女孩子要多吃点肉,对身体好。”沈清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章香红撇开脸,抹了抹眼角。
她在家就是最大的孩子,底下还有几个弟弟妹妹。从小就听爸妈说,女孩不能嘴馋,要少吃肉多吃糊糊。
嫁到沈家生了女儿之后,她便战战兢兢地过日子,生怕女儿也吃她吃过的苦。
好在公婆和丈夫都不重男轻女,今天小姑子还让清芳多吃肉。
真好,清芳不会因为性别被家人轻视。
章香红正感动呢,就见小姑子给她也夹了两块肉。
“大嫂这些年辛苦了,也要多吃肉补补。”
这下,沈柏山和沈柏川可就不满意了,酸溜溜道:“小妹,我们也很辛苦。”
沈添禾面无表情:“想吃肉自己夹。”
这顿饭热热闹闹地吃完,除了二房的人吃得食不知味,其他人都心满意足,放下碗筷时脸上都带着笑。
午饭吃完,沈添禾与傅骁也得回去了。
傅骁得上工,朝彦和朝希还在邻居家,两人都觉得早些回去比较好。
况且,沈添禾还得回去开介绍信,才能送赵文佩去医院。
梨云县就有医院,但她觉得还是去省城的医院检查更加稳妥。
两人离开之前,赵文佩握着沈添禾的手,万分不舍,“添禾,你要多吃点,妈感觉你都瘦了好多。”
沈添禾无奈道:“好,我肯定多吃饭,多吃肉。”
她觉着自己没有瘦,反而还胖了一些。
原身为了让何之衡填饱肚子,都没吃过几顿饱饭,而她每顿都吃八分饱,变瘦的概率太小了。
听她这么说,赵文佩赞许地冲着她笑。
片刻之后,她又转身打开床头的木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布袋,数了五十块钱,递给沈添禾。
“爸妈老了,手里没存下多少钱,这五十块钱你拿去用,别委屈自己。”
她咬牙攒下来的钱,沈添禾怎么可能会收?
“不用了,我自己手里有钱。”
赵文佩却坚持让沈添禾收下,强硬地塞进闺女手里,“添禾,你就收着吧,女人手里得有点钱,日子才能好过。”
她活了五十多年,见过太多因为没钱而在婆家丧失话语权的媳妇。
虽说女婿是个靠谱的男人,可女人要是把所有希望都放在男人身上,是万万不行的。
“妈,我真的有钱。”沈添禾又把钱塞回去,“你们年纪大了,用钱的地方比我多,这些钱还是留着你们自己用。”
母女俩拉拉扯扯间,房门突然被推开。
田海菊站在门口,眼尖地看到沈母手里的一摞零钱,顿时惊呼:“妈,你也太偏心,居然偷偷把钱给沈添禾!”
她大步跨进来,看清赵文佩手中大概有几十块钱,霎时更加激动。
“妈,我男人干大半年的活都只能挣到三十块钱,每次拿到钱了都要上交给你,只留几块钱供我们一家四口的吃穿用度。可沈添禾什么都没做,你就给她这么多钱。”
田海菊越说越气,嗓门也越来越大,“用儿子的钱贴补外嫁女,妈,你就不觉得亏心吗?”
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沈添禾就已经猜到了会出现什么状况。
在书中,田海菊的人设就是刻薄蛮横,爱占便宜,并且致力于给原身使绊子,直到沈柏松去世,她才消停几分。
眼下,田海菊看见赵文佩给她这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塞钱,自然忍受不了。
沈添禾知道这个二嫂的性子,能淡然面对她的指控。
赵文佩却听不得田海菊这么说自己的小女儿,“你们的钱我都是分开存放,除了家里的开销之外,我没有多用一分。这些钱是我跟老爷子这么多年的积蓄,我想给谁就给谁。”
田海菊没想到婆婆手里的钱是两位老人的积蓄,神色一噎,但她仍然不服气:“就算这些钱是你和爸攒着的钱,也不应该给沈添禾。”
赵文佩脸色立时沉了下来,“那你说应该给谁?我的钱,不给自己的闺女,难不成给你?”
“当然是给全宝和瑞宝啊!”田海菊理所当然道,“他们是男娃,沈家传宗接代的希望。妈,你不把钱留给他们,以后他们怎么盖房娶媳妇?”
她觉得自己说的话是一点毛病都没有,谁家不是重视男娃,轻视丫头片子?
就沈家不一样,把沈添禾这个闺女当成宝贝。
赵文佩听着二儿媳贪婪的话语,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全宝和瑞宝是你的儿子,他们兄弟俩盖房也好,娶媳妇也罢,都是你跟柏松应该操心的事。”
她和老头子辛辛苦苦操劳大半辈子,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又帮着孩子成了家,已经尽到了当父母的责任。
孙子辈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来解决。
田海菊看着婆婆严肃的表情,知道婆婆并没有跟自己开玩笑,而是真的不想管两个孙子的事,心里那一丝不舒服的情绪逐渐蔓延开来。
“妈,你竟然为了沈添禾,连孙子都不要了。”她心里不服气,嘴上便没个把门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既然你选择帮衬闺女,那以后也别指望全宝瑞宝孝敬你,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奶奶!”
这句话说得就太无礼了,赵文佩被气得脑中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田海菊,你说这种话也不怕出门被雷劈。全宝瑞宝出生后底子弱,是我和老头子想法子弄回来两罐奶粉给他们补身体。你们带孩子去看病,送孩子上学,哪一次我没给你们拿钱?”
沈添禾扶住赵文佩,望着田海菊的眼神愈发淡漠,“今天是妈的生日,而且妈身体不舒服,你就非要说这些话来给妈添堵么?”
田海菊被她这么一看,又开始嚷嚷:
“沈添禾,你少摆出一副主持公道的样子。明明是你给我们添堵最多。”
“十几岁就没脸没皮地跟着男孩跑,把娘家的东西倒贴给人家,最后人家还不要你,把你推给堂哥。”
“这次回娘家倒是带了点东西,可你转头就找妈要钱,我田海菊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到你这个小姑子!”
其实这些事情在两个村子里都是人尽皆知的八卦,算不上什么秘密。
可在赵文佩面前说这些事,却是头一回。
赵文佩自个儿被田海菊指责,虽然生气,但还是能够控制住自己的火气。
现在听见田海菊说她的闺女没脸没皮,她刚才没能降下去的火又涌了上来。
气血上涌间,赵文佩指着田海菊,手指颤抖,嘴唇一张一合,却说不出一个字。
眼见着她情况不太好,沈添禾都忘了反击田海菊,赶紧用手轻拍赵文佩的后背,帮她顺气。
田海菊看着婆婆被气成这样,不仅没有收敛,还越发肆意妄为。
“我又没说错,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沈添禾不知廉耻?说不定连人家床都爬了,人家还是不愿意娶她。一个姑娘家,名声坏成这样,以后生的娃都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这些话简直是戳着赵文佩的心口说的,赵文佩瞪着她,呼吸陡然变得急促,眼前一黑,栽倒在床上。
田海菊心里一阵畅快,反正婆婆从始至终都偏心闺女,是死是活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啪!”
这股高兴劲儿还没过去呢,倏然,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她的脸上。
田海菊被扇得偏过头,盘在脑后的头发都散了,盖住她的面庞。
“沈添禾!”田海菊几乎要气疯了,尖声叫起来,“你凭什么打我!”
站在她面前的沈添禾甩了甩手,脸上的神色依旧那么平静。
“看你欠打,就打了。”
田海菊脸庞通红,左脸是被打红的,右脸是气红的。
她快步冲上去,伸手就往沈添禾脸上抓挠。
沈添禾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唇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你现在对我动手,等下我大哥三哥和傅骁来了,你可别求饶。”
田海菊气得快要疯了,可她毕竟还没有真的疯掉。
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要是还手,恐怕她男人都不会帮她。
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会帮着沈添禾。
田海菊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心酸的滋味,刹那间,她似乎浑身都没了力气,软趴趴地往后退。
沈添禾不再搭理她,出了这间屋子,见沈柏山坐在堂屋门口,便让他去请赤脚医生过来。
沈柏山没有多问,快步跑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