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宿舍的氛围好似一座休眠火山,外面看上去宁静祥和,里面岩浆翻涌不歇,好像下一秒就要爆发,炙热的溶液喷薄而出,将一切毁灭。
曲璇瞬间就知道了这人是谁,啊,那个跟颠婆纠缠五年的牛逼人物。
仲觅秋却觉得中午想要拒绝时的不安落到了实处,她一脸无辜地说:“我没同意吗?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她拿起手机,翻开新的朋友,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那应该是点错了,我现在加你哦。”
她手指点了几下屏幕,将人加入微信好友列表中,然后露出一个礼貌但疏离的笑容:“你来找我就是要说这个吗?还有什么事吗?”
就差说没事赶紧走吧。
林蔓瑶没追究她的话是真是假,但看出她此刻赶客的意思,但她还真是有话要跟她讲的,“真的很抱歉,之前赵鸢对你的伤害,说到底也是由我造成的。”
仲觅秋无奈的笑,“没关系,没有伤到我,真的,而且都这么久了,我都忘记了。”
林蔓瑶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提,她当然不想说这个,恨不得连同赵鸢一起删除掉,毕竟这简直就是她追求仲觅秋的最大黑历史。
“我听说你一直在找兼职是吗?”
仲觅秋诧异地看向她,下意识想点头,但很快就摇了摇头,“不,我现在没时间做兼职,我马上要毕业了,要找正经的实习工作。”
林蔓瑶笑起来,“那也可以啊,我这里有个会计的实习工作你要不要试试?”
见仲觅秋似乎想拒绝,她立刻道:“你可以考虑考虑再给我答复,不必这么着急拒绝,这也不算你欠我人情,反而算我给你的赔礼。”
随后又哄劝道:“现在的本科毕业生工作都不好找的,真的不必跟我这么客气,我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仲觅秋依旧沉默着,林蔓瑶接着加码:“你朋友也可以一起哦。”
随后她站起身,温温婉婉地告辞:“那我先走了,下次有空请你吃饭,微信上联系哦。”
她语气很柔软,也很自信。利益,世间一切都逃不出这两个字。
等人出去并把门关上后,曲璇与仲觅秋面面相觑。
“嘶,这人,可真社会啊!”曲璇感慨,“还把我拉下水。”
仲觅秋疑惑:“她是不是觉得你会来劝我?”
两人对视着,忽然就笑出了声,曲璇说:“我靠,这些人,心真脏。”
“是的是的,甚至用自己污浊的想法来猜测我们纯洁的姐妹情。”仲觅秋点头。
大学后,应该说满十八岁之后,仲建康就拒绝给她支付生活费,说是十八岁就是成年人了,要培养她独立生活的能力。
非常的冠冕堂皇,大义凛然。
那时起,仲觅秋就如同漂浮的无根之萍,曲璇的存在则是一座主动让她暂时歇脚的小岛,陪伴鼓励她走出已经崩塌的城堡,找到前往新家园的路。
几乎没人能理解曲璇对她的意义,她是她的亲人和朋友,也是教她脱离孤独连接这个世界的老师。
曲璇说人是社会动物,人对社会的延伸就是情感,具体一点就是亲人和朋友,这两个角色其实是可以重叠的,比如她对于仲觅秋而言,既是朋友也是亲人。
“而且我才不想去当什么会计,开玩笑,我家超市也不小的好吗?”曲璇愤愤不平。
她又看向仲觅秋:“你可别说你要去啊,我看她就是不怀好意,要拿捏你呢!而且她今天还突然就找到我们宿舍里来,这种行为怎么看怎么吓人。”
她絮絮叨叨:“明天我要跟阿姨说一声,以后不止要防男生,女生也要防!”
真是越说越恐怖,她猛地想起去年那个硬爬仲觅秋床的学妹,“我靠!万一她像去年那个学妹一样想来硬的怎么办?你更不能去了!”
说起那个学妹也是个神人,那是第一个明目张胆追求仲觅秋的女生。以前都是暗恋的多,接触后发现她好直,很有道德地没做掰弯之事。
只有那个学妹,发现她很直以后连夜改变了外形,别说,看着比一般男的帅多了,还比他们漂亮干净。
然后直奔仲觅秋的宿舍等她,晚上仲觅秋回来的时候直接就被对方热情淹没,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宿舍,朝她做作且油腻的耍帅,导致仲觅秋差点吓死,一度对靠近她的妹子产生心理阴影。
别说,她至今没能谈上恋爱,都亏了这些卧龙凤雏。
“现在的人都好颠,我们正常人都快要无立足之地了。”曲璇一握拳,转了口风,“所以我们只能比他们更颠,更疯!”
仲觅秋不明所以,“?”
曲璇坚定地一握拳:“以毒攻毒的道理大家都懂的,所以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就去追,追不到就纠缠,缠不回来告诉我我帮你绑架,实在不行就拉他殉情,我给你们埋一块,重开再来,总能得到的。”
“这也太颠了吧?”仲觅秋震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鬼话!反正我是个正常……人?”
霎那间想到她的小菩萨,嗯,她对自己是正常人的说法产生了怀疑。
小菩萨广寒宫最近被小王带入游戏坑,不为别的,就是佛经背不动啊。平时大小也是个学霸,到了佛经跟前,那就是典型的这经文不进脑子!
到最后念得连小王都背会了第一页,她还是只会一二两句。
小王都心疼他小广哥了,“要不,就算了吧!咱没必要死磕这个,换一本背也是一样的啊!”
广寒宫心说是我倔犟不肯换吗?还不是怕换一本发现还是背不下来,那不就走到死胡同里了么,连借口都没有了。
小王看见她那张平时总是从容不迫的脸,竟然因为他一句话就要往沮丧颓废发展,立马就慌了,“姐,姐你别这样,说不定就是你太着急了,人家常说大考大玩,小考小玩,就是这个道理。要不咱们玩玩游戏放松一下。”
好哇,这个理由找得好哇。
广寒宫立刻就同意了,双手端正地把经书放到抽屉里,吆喝他:“来!一起!”
之后,广寒宫改了自己的作息时间表,把抄经的一部分时间挪出来玩游戏,以便放松,再背不下来,就把锅盖到游戏的头上:)
就像那些不讲道理的父母一样,学习老不好,手机的错,电视的错,游戏的错,是外面的诱惑太多的错,反正不是我的错,也不是孩子的错。
自从毕业以后,她就觉得自己很不顺,出家失败了,与佛的缘分是半点没看着,反而这稀奇古怪的梦是越做越多,越来越密了,而且还有诱惑她犯色戒的意思。
广寒宫五味杂成,怎么着?我出家是犯天条吗?这么抗拒?
甚至有种全世界跟我作对的错觉。
第二天,广寒宫满怀愁绪地请了假,这回是开车回小真寺,车停在山脚,背着包爬上山门。
老和尚眉须皆白,慈眉善目,心里对广寒宫这个好久没见的野孙女也是有几分想念的。
“来了?你最近过得如何?”
广寒宫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不太好。”
老和尚年迈,但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听见她这句佛号,正要怒一下,就被后面这句“不太好”堵住了。
老和尚盘腿坐着,让人坐到他对面,带着些关心轻声问:“怎么了?”
“我找了份工作,虽然工资不高。”
广寒宫一本正经地先交代了自己的工作情况,表明自己很听话,不用赶她去挑水。
老和尚也不问是什么工作,只要不跟他说出家,去挑粪都是好的,他点点头,“不错。”
广寒宫接着就很惆怅了,她也不敢问为什么她至今连一页佛经都背不下,是不是这个世界有问题,只好跳到今天的主题:“我最近总做梦。”
老和尚提溜了茶壶,把倒放着的茶杯翻了两个,倒满了推一杯到她面前,意思就是愿闻其详。
于是广寒宫大概讲述了一番最近做梦的情况,其实也没怎么具体说,重点全放在自己身上了。
“那真是说睡就睡,说真的,我都怕哪天在大街上就睡着了。”广寒宫其实心里并没有那么慌张,她夸大了一些,就希望老和尚觉得情况严重,把她留在山里住一段时间观察观察。
但她注定要失望了,老和尚根本不上套,“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自去看看就是了。”
广寒宫:“......”
这次她是被大师兄明怀送出山门,因为常见小师弟上学去了。
大师兄一米八五的个子,肌肉虬结,孔武有力,看起来能把反抗的广寒宫从山上扔下去。
“大师兄,你没必要看得这么紧吧?我又不会在山上躲起来。”
大师兄八风不动,“那可不一定。”
广寒宫:“……”好残酷,这个世界对我好残酷。
大师兄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人,还是有几分怜爱的,他苦口婆心地劝:“小寒啊,你就别犟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就安安心心待在山下吧!”
广寒宫表示不听我不听,我偏要强求。
只有在这里,在这些人面前,她才会像个孩子一样任性耍赖。
“那这样的话,我看你以后是没机会住山上了。”大师兄语气肯定,作为板上钉钉的下一任主持,他有资格说这个话。
广寒宫委委屈屈地走上下山的路。
大师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弯弯绕绕的山道上,深深叹气。
天边云霞流光溢彩,远山苍翠沉寂,山下的人间精彩纷呈,他不明白广寒宫为什么不愿意。
或者说不是不愿意,也许就像师傅说的那样,她太重情了,她心里的情几乎全都在山上,所以她不肯下山。
山下有人家灯火万万盏,没有一盏是她的。
老和尚希望她能去寻属于她的那一盏。
广寒宫下了山,再次落入到两点一线的无趣生活。
她没有去找所谓的系铃人,毕竟谁做梦谁知道,跨越千山万水去现实世界找梦里的东西,脑子没坏的人干不出这事儿。
她也没有刻意去寻那个会为她点灯的人,遇见爱情是需要缘分的,是充满戏剧性的,也是不经意的,带着功利目的去寻找,那叫相亲,叫凑合。
广寒宫本来就没这心思,相亲就更不愿意了。
当然,也许真的下一秒会遇见那么一个人: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但更大的可能是这一生也不会有。
那没有也没什么不好的。
爱情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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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